刚才茶几上那张硬纸片已经被卷到了茶几下面。俯下身,探手去取被风卷到茶几底下的纸片。废了两下功夫,但还是顺利拿出来了。茶几下宽度太过窄小,付屿的右手被蹭破了皮。
他不动声色地把捞出来的东西从右手转移到左手上,视线在上面停顿了几分钟,一边把东西往茶几上放,一边貌似不经意问:“你喜欢这个歌手?听说他这次巡演票好像还挺难抢到的。”
贺厘顺着看到付屿手上的票,想起来下午万臻臻给她发的消息,神色一时间掩盖不住的惊喜:“确实挺难抢的,没想到万臻臻抢到了。”
因为实在高兴,不自觉多说了两句:“桌子上的东西都是她送的,下午才送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拆。她说有个惊喜给我,没想到是这个。”
付屿前面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不动声色在心里松了口气,把票递给贺厘。
她从付屿手里把票接过来,小心翼翼放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五分钟到了。
贺厘把体温计取出来,出乎她意料的是还真的发烧了,不过没有上次严重,这次只有三十七度多,算是低烧。
付屿帮她把体温计放回医药箱,他看着贺厘把退烧药喝下去,说道:“早点休息,有问题再联系我。”他顿了顿,继续道,“或者联系你别的朋友。”
客厅挂钟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贺厘本来想送付屿下楼,药劲很快上来,脑子昏昏沉沉不说,眼皮也在打架。
她就只把付屿送到门口就回卧室准备睡觉了。人都已经换了睡衣爬到了床上,又强撑着起来刷了牙才回来。
从洗漱间出来,贺厘步子虚浮地去拉卧室的窗帘。
从窗户往下看,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付屿的车好像还没开走。本来黑色的车身融入进夜色里是不太明显的,但在路灯下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样子。
因为她住的楼层高,贺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她看错了。
贺厘想了想,给付屿发了一条消息。
[你到家了吗?]
手机发出叮咚提示音,在付屿的大衣口袋里震动了两下。付屿坐在驾驶座上,眉骨骨型绝佳,脸上的神色隐没在黑漆漆的夜里,让人看不清。
付屿只给一个人设了这个消息提示音,他几乎是下意识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
看着手机上这条消息付屿揣摩贺厘是什么意思。
是身体不舒服地厉害了找他帮忙,还是别的意思?
付屿很快就排除掉第一种可能,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删掉,又重新打,来来回回修改了几次,最后发出去的只有简短的一句。
[已经到家了,是不舒服了吗]
贺厘收到付屿的消息,莫名松了一口气,刚才果然是她看错了。贺厘避开了她突然发消息过去的原因。
[很晚了,收拾完了早点睡,注意身体。]
她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放到床头柜的位置充电,钻进被子带着一天的疲惫沉沉睡去。
如果贺厘现在起来打开手机,她就能看到聊天框顶部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十几分钟,最后只是收到一句简单的晚安。
应该是昨天晚上的药发挥了作用,贺厘第二天早上起床久违地感觉神清气爽。
也幸亏付屿发现她好像发烧了,否则她要是昨天晚上发着烧直接睡过去,可能感冒又要延迟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贺厘原本计划着借着这顿饭彻底和付明泽舅舅扯清关系,没想到反而越牵扯越深了起来。
她还在刷牙就接到了万臻臻的电话轰炸。
“我下飞机了。”
“你要什么伴手礼吗?列个清单,等我出差回去给你带。”
“这英国人讲外语我听不懂一点,还好公司有先见之明,工作交接给我配了个随行翻译,不然这单生意指定得黄……”
“我看到一个英国卷毛,长的好帅,我拍了照片,一会传给你。”
……
贺厘听她语速很快地十分钟连续转了将近二十个不同的话题,平均下来每个话题时间不到一分钟。
贺厘把嘴里牙膏沫吐出去:“你先打住,跨洋电话花费挺贵的。”贺厘拿起手机切到搜索软件稍微查了一下,“一分钟七块钱,你省着点说。”
万臻臻立刻收起了她的所有废话:“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你看了没?”
“看到你给我送的票了,我真的太太太太太喜欢了!”
贺厘一连用了好几个太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她继续道:“不过我昨天回来的太晚了,其他礼物还没拆。”
万臻臻疾速道:“OK,我主要害怕你把那堆东西扔在那不看再错过演唱会了,准备打电话提醒你一下,你知道了我就放心了。”
语毕,万臻臻麻溜地挂掉电话。
附近早餐店都在小区外面,贺厘也懒得换衣服,干脆烤了两片面包,拿酸奶泡了点麦片糊弄一下。她在餐桌上一边啃面包一边看手机。收到了付屿的消息。
[今天有事吗]
[要一起出去逛逛吗]
贺厘有些疑惑,她和付屿并不算太熟,这些话也不像是付屿的风格。
那边应该是等了一会没等到贺厘的消息回复,干脆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视频电话弹出来的一瞬间贺厘手忙脚乱,差点点到了接听。
她点击挂断,在聊天框里打出个问号。
[?]
下一条消息紧随其后。
[贺老师,其实我喜欢你,一直没敢跟你说,见到你第一面你的笑容就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
付明泽舅舅是被盗号了吗?
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家长会之后家校交流吗?
电光石火之间,贺厘脑子里蹦出来个猜测,她静静等着第二次视频电话拨过来。
不出所料,见她半天都没有再次回消息,第二次视频电话拨过来了。贺厘已经看出了对面的伎俩,其实对面的目的并不是让她接电话,她要是挂了电话肯定会回消息。
让她回消息才是对面的真实目的。
“……”想到这里,对面是付明泽这件事基本十拿九稳了。
贺厘这次眼疾手快的点了接听。
付明泽本来慢悠悠的神情在看到手机上贺厘的脸出现瞬间变成了一片惊愕。
贺厘借着摄像头扫视了一圈对面的人和环境:“你干什么呢?”
付明泽咳嗽两声:“我舅舅有事,让我帮他拿一下手机,我刚拿到手老师你就接电话了。你说巧不巧。”
“……”扯谎也不知道走心点,贺厘问:“你舅舅什么事这么着急,视频电话打一半都能跑了?”
付明泽憋了憋:“他……他拉肚子,去上厕所了。”
贺厘:“……”
被造谣上厕所的本人其实只是早上晨跑完回来洗个澡。
付明泽还想说什么,被造谣的本人就站在了他身后,嗓音淡漠:“付明泽,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给我解释一下,你大周末拿我手机给你们老师打视频电话干什么?”
可能是因为周末在家,透过手机屏幕,贺厘看见付屿有些懒洋洋的放松神色,眼尾下压,盯着付明泽:“还有造谣我拉肚子去蹲厕所这件事,我们一并解决一下。”
“……”
贺厘觉得付明泽这个造谣他舅舅被逮捕的场面有点似曾相识。
付屿要比付明泽高,轻而易举地就把手机从付明泽手里拿过来了,“抱歉贺老师,付明泽打扰你了。”
“没事。”贺厘说完挂了视频通话。
现在完全证实了前面几条疑似被盗号的消息确实是付明泽发的了。
她没把这个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她原意是忙了一周,加上生病没什么精力,今天想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但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病一晚上突然好了个七七八八,贺厘决定收拾东西回家一趟。
临时在网上购了票,因为明天就要回来,她的日常生活用品和衣服家里都有一份,贺厘只收拾了一点东西。
贺厘家在临川市,从同舟市过去也就是四个小时的事情。
贺厘没提前给她妈妈说,拿钥匙开了门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
第9章 凛冬
桌子上玻璃杯里面的水还是温的,应该刚出去没多久。
她提着包进了她的房间,屋里面的陈设还是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看得出来,日常打扫没断过。
贺厘今天主要回来其实是为了确定自己的一个猜测。
昨天那顿饭,结合之前的细节,贺厘怀疑可能她高中的时候真的认识付屿。
她房间铺着厚厚的地毯,贺厘平时都是赤脚进房间的,干脆也就席地而坐。
她妈妈之前一直有帮她把上高中期间照片都洗出来并且整理进相册里面。
她把高中时候用过的笔记本、日记本以及那个相册全翻出来。
笔记本都是那个时候的学习笔记,没什么参考价值,贺厘看了两眼就把笔记本扔到另一边。
日记本基本都是记得当时的一些碎碎念,而且只记到了高二刚开学第二个月。
贺厘拧着眉翻完日记本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她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个相册上面。
里面大部分照片是她和弟弟贺尧迟的合影和贺厘的单人照片,贺厘翻到班级合照。她高中一共待过三个班,三个班都有全员班级合照。
看照片找不到一点参考价值,毕竟这么久过去了变化都那么大。
贺厘干脆直接照着照片背面的名字一个一个找过去。
没有。
连姓付的都没有。
贺厘舒了一口气,把照片全塞回去。
在合上相册的时候看见她比着剪刀手的背景角落里面的一道人影。
贺厘想起付屿一开始那个清纯男大的玩笑。
大学生?
她现在突然想起来一个。
贺厘把被自己扔到一边的笔记本捞起来,后面每次试卷分析部分分别是两种不同的笔迹。
一个是她的,另一个是……
贺厘使劲在脑海里思索,终于从记忆夹缝里想起来那个名字。
沈同矢。
不是付屿。
贺厘把笔记本合上,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照片角落坐着轮椅人的样子。
虽然说过去和现在可能长变了,但终究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贺厘把照片上的人和付屿对比。
名字对不上。
气质……气质也对不上。
贺厘认识沈同矢之后他就一直坐着轮椅,应该是身体上有残疾。付屿……看不出来一点残疾的样子。
脾气……脾气也不像。
贺厘合上相册,在两个人之间画上了不等号。
她又翻找了一遍。
最终笃定她的确实不认识付屿的想法,手机密码的事应该真的只是巧合而已,虽然概率小,但并不代表发生不了。
贺厘把被她翻出来的所有东西往回装,就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下,她的房门被推开。
她妈拿着菜刀、邻居阿姨拿着扫把、楼上阿姨拿着棍子堵在她门口。
“?”
贺厘被这个阵仗吓了一大跳。
外面的人看见贺厘却好像松了一口气,她们手上的工具全放下去了:“是你闺女啊,那就行,不过该防范还是得防范,真是吓死我们了。”
贺厘妈妈忙道谢,然后去厨房放下菜刀,把两个阿姨送出门:“乌龙一场,今天真麻烦你们了。”
关上门,贺厘忍不住问:“……你们刚才那是干嘛呢?”
妈妈喝了口茶几上的水:“还不是你,回来都不知道给我说一声。前几天隔壁小区有人家里被盗了,那人回去的时候刚好撞见小偷在偷东西,差点直接被杀人灭口。幸亏因为她隔壁住了个健身教练,弄的动静太大了被隔壁听见了,才被救下来。”
“那你们多加防范一点确实是应该的。”
妈妈纳闷道:“我记得你们还没放寒假,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给我说一声,现在家里连口热饭都没有。”
贺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回来就回来了呗,我家还不能回来了,我早上吃过了,你不用操心。”
“胡说什么,这是你家,你当然什么时候想回来就能回来,随时欢迎……”妈妈的视线落在贺厘脖子上,话头突然顿住了一秒。
略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转移了话题:“你这都工作了,平时也怎么不打扮一下自己,你看那些街上的小姑娘化着妆,穿着裙子。站在那就吸引人眼球。”
贺厘无奈:“我每天都在学校里面,化妆给谁看?”
妈妈嘟囔:“给应该看的人看。”
她声音太小,贺厘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回你房间去吧,我也要去忙了。”
贺厘回了房间,又想起来刚才妈妈在看她脖颈时的停顿。
?
她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
贺厘把镜子翻出来,发现自己的脖颈处大片大片的泛红,还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正常的红痕。
她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刮了一圈,终于找到罪魁祸首,昨天下午吃饭那份炖雪梨里面应该是放了莲子。
贺厘对这个东西过敏,但因为不是日常食材,除了特定的菜基本用不到这个东西,贺厘也有意避开这个,知道的人也就不多。
“……”前面没被发现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她一直戴着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她妈也真是的,看到自己女儿过敏了都不知道提醒一下她,让她涂一下药。
贺厘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来了她常用的缓解过敏药膏。
她身上泛红的地方还挺多的,实在够不到的地方就草草涂了一下。
洗掉手上的药膏,贺厘瘫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身上有一种黏黏糊糊的不适感。
“……”
临川市比同舟市冷的快多了。
贺厘身上的衣服在同舟市还有点热,来临川市这边差点冻的打哆嗦。各个小区已经提前统一把地暖通上了。
贺厘报备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安排,“我在家住一天明天就回去了,明天晚上还有课。”
“好,一会你爸爸下班回来一起吃饭,你先回房间去,记得别把刚才抹的药蹭掉了。”
贺厘正准备走,就听见妈妈又道:“对了,没事记得打电话给贺尧迟那小子,看一下他在学校干什么呢?”
贺厘应了一声。
贺厘有个小她六岁的弟弟,贺尧迟,今年大四,就在同舟市那边读书。因为贺厘在同舟市工作的原因,有时候放短假或者周末贺尧迟会到贺厘那边待几天。
这学期贺厘是直接接手了一个初三班级,这个班不是她一手带上来的,之前是另一个老师一直在当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