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前夫回来了(双重生)——耳东霁【完结】
时间:2024-03-30 23:06:20

  金禾放下纱帐,熄了灯,起身去了外间。
  外面风雪渐弱,廊下灯晕飘摇。
  秦舒宁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盯着她。
  她睡眼惺忪睁眼,这才发现,床前立着一个人。
  “金禾?”
  秦舒宁下意识叫了声。
  可旋即,又觉得不对,金禾没这么高。
  “你、你是谁?”
  秦舒宁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形,看不见脸。
  “秦舒宁,你竟然连我都认不出来!”
  那人声音里,夹杂着愤怒。
  “我应该认识你?”
  秦舒宁说完,就听见了骨节喀嚓声。
  下一瞬间,纱帐被挑开。
  秦舒宁看见了一双幽深冷冽的眼睛。
  “你不应该认识我吗?”
  那人的声音,冷的像冰碴子。
  孀居那十三年,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去佛寺外,秦舒宁就没出过将军府。
  此时看这人,秦舒宁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他是谁。
  “秦舒宁,我尸骨未寒,你就急不可耐回了秦家,你对得起我吗?”
  这话仿若惊雷,在秦舒宁耳边炸开。
  秦舒宁双目撑圆,惊愕看着面前的人。
  徐展旌?!
  竟然是徐展旌?!
  他不是战死了吗?
  他怎么、怎么……
  秦舒宁目光下移。
  外面寒风呼啸,灯笼被吹的来回晃荡,橘红色的光晕滑过徐展旌身上时,秦舒宁清楚的看见,徐展旌没有影子。
  他,他是鬼!
  倏忽间,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秦舒宁的脸。
  秦舒宁又惊又怕,却动弹不得。
  徐展旌在床边坐下,他微微俯身过来,粗粝冰冷的指尖,在秦舒宁脸上,一寸一寸划过。
  他动作温柔缱绻,秦舒宁却只觉芒刺在背。
  “秦舒宁,你既入了我徐家门,便是我徐展旌的妻子。我们合该生同衾,死同穴才是。”
  “谁要跟你……唔……”
  徐展旌掐住了秦舒宁的脖子,秦舒宁顿时说不出话了。
  徐展旌凑过来,声色幽冷:“秦舒宁,我一个人在下面,太冷太孤寂了,你来陪我吧。”
  不!她不要!
  上辈子,她为他守了十三年。
  这辈子,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秦舒宁拼命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小姐,小姐……”
  秦舒宁呜咽道:“不!我不要,不……”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徐展旌面容狰狞似厉鬼,手中力道加大。
  “小姐,您醒醒,小姐!”
  “下面太冷了,秦舒宁,你来陪我。”
  “不!不要!走开!!!”
  “小姐,您醒醒,小姐!”
  秦舒宁惊叫一声,猛地坐起来。
  亮光驱散了黑暗。
  面目狰狞的徐展旌不见了,床前只有神色焦急的张妈妈,并金禾银穗两姐妹。
  看见她们,秦舒宁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
  “银穗,快给小姐端盏温水来。”
  张妈妈一面说着,一面拍着秦舒宁的背心,轻声哄道:“小姐别怕,梦都是反的,没事了啊!”
  秦舒宁捂着胸口,不住喘息着。
  上辈子,她为徐展旌守了十三年的寡,徐展旌一次都未曾入过她的梦。
  怎么今日她一回秦家,他就来了呢!
  秦舒宁急急问:“我的放妻书呢!我的放妻书呢!”
  “奴婢收着呢!奴婢这就去取来。”
  金禾忙走到柜子旁,将装着放妻书的木匣子拿来。
  秦舒宁接过打开,看到里面的放妻书时,这才觉得恐惧散了些。
  夫妻才生同衾,死同穴呢!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了,徐展旌凭什么要与她死同穴。
  喝了一盏温水,又换了身寝衣过后,秦舒宁才觉得好些。
  但她还是有些怕。
  秦舒宁裹着被子,脸上惊魂未定:“张妈妈,你同银穗回去睡吧,让金禾今晚陪我睡。”
  金禾向来稳重妥协,今夜她留下来是最好的。
  张妈妈和银穗便下去了。
  有金禾在,秦舒宁安心了不少。
  躺了一会儿之后,秦舒宁转头道:“金禾,我想明天去祭拜徐展旌,你帮我提前准备些东西。”
  风吹树梢拍打在窗子上。
  听完秦舒宁说的东西,金禾愣了下,但还是记下了。
  之后,秦舒宁没再做噩梦了,她一觉睡到天亮。
  雪已经停了,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早上用饭时,秦舒宁同秦老爷说了这事。
  秦老爷立刻道:“爹陪你一起去。”
  他不放心秦舒宁一个人外出。
  “不用,金禾银穗陪着我呢!您要是不放心,我把护卫也带上。”
  因秦舒宁坚持,秦老爷只得作罢。
  用过早饭后,秦舒宁便坐上马车走了。
  徐展旌葬在城外的忠勇山上。
  忠勇山原来不叫忠勇山,它本是座荒山。
  因许多为国捐躯的将领,被葬在那里,天子遂为此山赐名为忠勇山。
  徐家的男丁,基本都葬在这座山上。
  昨天下了雪,山道难行。
  秦舒宁到徐展旌坟前时,已是两刻钟后了。
  看到小厮拎过来的东西时,银穗惊呆了。
  今天出发时,银穗还很好奇,后面那辆马车里,装的是什么。
  眼下看见之后,银穗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银穗拉了拉金禾的袖子,悄声问:“姐,小姐这是觉得,将军生前没机会纳妾,所以想让他在下面,享受一下姬妾环绕的感觉吗?”
  小厮拎了许多纸扎上来。
  纸扎花花绿绿的,全是燕肥环瘦的美人,看的人眼花缭乱。
  金禾瞪了银穗一眼,低声呵斥:“小姐自有小姐的用意,不准胡说。”
  银穗乖乖闭嘴了。
  秦舒宁一身霜色袄裙,独立于坟前。
  山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
  秦舒宁平复了下呼吸,才开口道:“徐展旌,我来看你了。”
  过去那十三年前,每次来看徐展旌时,秦舒宁开口就是这句话。
  这一次也是如此。
  只是那时,秦舒宁是徐展旌的遗孀。
  而这一次,她成了徐展旌的前妻。
  秦舒宁蹲在坟前,给徐展旌烧纸扎,低声道:“徐展旌,我今天来,是要同你说一件事的。”
  秦舒宁掏出放妻书,对着墓碑。
  “你看清楚了,这是放妻书,母亲亲自给我的。从昨日起,我们就已经不是夫妻了,所以你不要再来缠着我了,成么?”
  墓碑当然不会说话。
  秦舒宁趁势立刻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银穗咧嘴想笑,金禾一个眼神过来,她立刻忍住了。
  “你说你在地下孤寂,我给你烧些美人,让她们在下面陪你。从今以后,你在下面逍遥快活,我在上面好好过日子。有事没事,咱们都别互相打扰了,各自安好吧。”
  “呼——”
  一阵风吹来,将纸扎的灰烬高高扬起。
  秦舒宁往后退了两步。
  她静默立着,看着那些美人,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时,心里十分平静。
  这她最后一次来见徐展旌了。
  从今以后,她要过崭新的人生了。
  纸扎虽多,但烧起来很快。
  待所有烧完之后,秦舒宁便带人下山了。
  徐展旌的墓碑前,只剩下满地灰烬。
  大风一吹,灰烬被裹着,飞向了远方。
  赣州牧民的毡帐里,有人在寒风中,睁开了眼睛。
  “徐叔叔,你醒了呀。”
  一道欢喜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有人捧了碗酥油茶给他。
  “谢谢卓玛。”
  徐展旌坐起来,接过酥油茶。
  卓玛是牧民的女儿。
  一个月前,在与鞑靼交战时,徐展旌中埋伏跌下山崖,被卓玛的父亲所救。
  卓玛仰着小脸,好奇问:“徐叔叔,秦舒宁是谁呀?”
  徐展旌手一顿。
  卓玛看见,面容冷硬的男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眼底突然浮起一抹柔色。
  “她是我的妻子。”
  原来是他的妻子啊!
  卓玛想了想,语气笃定:“徐叔叔,那看来,你很喜欢你的妻子。”
  “嗯?为什么这么说?”
  徐展旌捧着酥油茶碗,偏头问。
  “因为你睡着的时候,喊了很多次她的名字。”
  徐展旌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他没有年少慕艾的时候,他十三岁上战场杀敌,二十一岁时娶了秦舒宁。
  前后两辈子,只有秦舒宁这一个女人。
  “那你的妻子呢?她喜欢你么?”
  秦舒宁喜欢他么?
  从前,徐展旌是不知道的。
  他与秦舒宁是长辈婚约,盲婚哑嫁。
  成婚不过月余,他便领兵出征去了。之后,他们一直聚少离多,可秦舒宁非但没有抱怨,反而替他孝敬长辈,把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再到后来,他战死了。
  战死后,徐展旌的魂魄,跋山涉水回了上京。
  他亲眼看着,秦舒宁守了他十三年,最终病故在秋夜里。
  徐展旌心里,既愧疚,又感动。
  “徐叔叔。”
  徐展旌哑着声,答:“嗯,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这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投什么河么?”
  徐展旌抬手,揉了揉卓玛的脑袋,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情投意合。”
  傍晚卓玛的父亲归来时,徐展旌同他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
  “可你的伤刚好些。”
  卓玛父亲救下徐展旌时,徐展旌快不行了。
  他身中数箭,身上伤痕遍布,像个血人一样,趴在崖底的石头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卓玛父亲心善,将他带了回来。
  可徐展旌伤的太重了,药也喂不进去,眼看就要咽气了。
  卓玛父亲把草席都备好了,可濒死的徐展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他开始反复念一个名字。
  有牵挂就有求生欲。
  之后,靠着求生欲,和一碗碗虎狼之药,徐展旌昏睡了大半个月,才被从鬼门关拉回来。
  如今他刚能下地,何必这么着急呢!
  卓玛父亲劝:“你还是再休养一段时间吧。”
  徐展旌现在归心似箭。
  他望着苍茫的夜色,拒绝了:“不了,我的妻子还在等我。”
  上辈子,秦舒宁等了他很久。
  这辈子,他一日都不想让她再多等。
第3章
  秦舒宁归家第二日,嫁妆就被送了回来。
  此事瞬间就在上京传开了。
  徐展旌是将军,是百姓心中的战神。
  如今他尸骨未寒,秦舒宁就已重归母家,有那等好打抱不平的,正要去秦家为其出头时,将军府那边,却先一步发话了。
  “自舒宁嫁进将军府后,孝敬婆母,恭顺丈夫,友睦妯娌,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儿媳。奈何我儿福薄,无法再与之共续夫妻情缘。老身实不忍再误她,遂赠放妻书一封,将其送还本家,唯盼她重觅佳婿,再缔良缘。”
  这番话一出来,那些想闹事的人,顿时偃旗息鼓了。
  消息传回秦家时,秦老爷坐在圈椅上,不住感叹:“徐夫人高义,实在是……”
  实在是令他惭愧。
  秦舒宁心里也是又甜又涩。
  她感激徐夫人主动放她离开,但同时,又觉得愧对徐夫人。
  当初她在徐家时,徐夫人待她极好。
  秦舒宁想了想,问:“爹,我记得,咱们库房里,有株老山参来着,现在还在么?”
  “在呢在呢!”
  秦老爷立刻站起来:“爹这就让人找出来,给徐夫人送过去。”
  徐夫人对自家闺女这般好,别说是一支老山参,就是十支,秦老爷也愿意奉上。
  只是他们愿意送,徐夫人却不肯收。
  “老夫人说了,秦老爷的好意,她心领了,但山参请您带回去。”
  徐家没有男丁了,眼下徐魏氏在为徐夫人侍疾,是以待客的是将军府的管家。
  管家道:“老夫人还说,今日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请秦老爷、秦大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秦老爷无法,只得回了秦家。
  只是他刚下马车,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
  秦老爷回头。
  一辆马车朝秦家驶来。
  “吁——”
  赶车的小厮勒停马,一个蓝袍少年,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那少年面容青稚,约莫十四五岁。
  他直奔秦老爷而来,语气急急问:“爹,我姐呢?”
  少年名唤秦舒予,是秦老爷的儿子。
  秦舒予如今在书院读书,昨日秦舒宁归家后,秦老爷便命人去接他了。
  “在她院子里。”
  “我去看她。”
  “等等!”秦老爷交代,“见到你姐姐,说话要注意分寸。”
  “知道了。”
  秦舒予头也不回的跑进去。
  秦舒予与秦舒宁是同父异母,但姐弟俩关系极好。
  秦舒予过去时,秦舒宁正坐在窗边看账簿。
  窗户半掩,只能看见她半个侧脸,神情专注又认真。
  “姐。”秦舒予喊了声。
  秦舒宁回头,见是他,顿时站起来,惊讶笑道:“舒予,你怎么回来了?”
  “上元节快到了,书院提前放假了。”
  这个理由太蹩脚了。
  此时距离上元节还有六日,书院哪里会这么早就放假。
  但秦舒宁没戳破。
  她冲秦舒予招手:“进来。”
  秦舒予进了屋内,挨着秦舒宁坐下。
  金禾上完茶,便退了出去,让他们姐弟俩单独叙话。
  秦舒予觑着秦舒宁,小心翼翼问:“姐,你还好么?”
  秦舒宁看了秦舒予一眼。
  顿了须臾,她一本正经道:“不是太好。”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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