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屋雨反手拿过冰袋,递给陈母,说:“你敷吧。”
陈母说:“冰箱还有。”,说着从她手里拿过来。
冰袋刺骨的凉,刺得她脸疼,陈屋雨偏头躲了躲。
陈母重新按住她的脸,拿着冰袋按了一会,陈母说:“你还真想把你爸送警察局啊。”
陈屋雨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母又絮絮叨叨的说:“你爸那是让我抓的不耐烦了,一下上手了。”
见陈屋雨一直不说话,陈母叹了口气,拿起她的手按在冰袋上,让她自己扶住。
陈屋雨手摸上冰袋,弯腰头抵在膝盖上闭上眼,背脊上的骨头凸出来,清晰可见,她背部上下剧烈浮动几下归于平缓。
她闷闷的声音传来:“我自己来吧。”,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耳边响起陈母离开的脚步声和轻声关门的声音。
陈屋雨维持那一个动作很久,没一会日光照进来,覆在她身上,像是无言安抚。
她身上许久热不过来,脸越来越烫,身上却越来越冷,手里的冰袋仍在桌子上,软塌塌的早已化成水。
六点多的时候,陈母走进来看了看她的脸,说:“请过假了,你今天别去了。”
陈屋雨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笑了笑问:“我爸请的吗?”
“嗯。”
陈母憔悴的脸上已经没有红印,脸颊略微有些肿,跟她说了声离开了她的卧室。
上午学校内课间,操场上各班排列在一起,听着校长在上面讲话,今年高考生的表彰大会,台上站着几个学生。
学校勒令所有在校生过来旁听,校长满脸笑意挨个介绍上面的学生以及报考上的学校。
李康时站在后排往三班瞥了一眼,从头看到尾没看见陈屋雨。
散会后,还有一会才上课,李康时上到三楼停住,想去看看陈屋雨的座位,一边的同学上了两层,问:“怎么不走了?”
李康时垂眸一下,说:“你先上去。”
他向着三班走去,后门开着,陈屋雨的桌子上不像是有人待过的样子。
苏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找陈屋雨吗?”
李康时转身 ,脸点了下教室里,“她请假了?”
苏锦点点头,“我给她发消息了没回我。”
李康时低头“嗯。”了声没再多问上楼回了班。
第17章
正常上课的时间,陈屋雨很少会不来学校,跟她同班快一年李康时没见她请过假。
后面两节课,李康时脑子里不断浮现上一次她没来学校,跑去公园睡觉的画面。
中午放学后,他站在校门口,站到身边一个学生都没有,李康时拿出手机给他奶奶打了个电话,转身向上次的公园走去。
找到上次陈屋雨睡觉的那个位置,座位上坐着其他人,李康时又在周围绕了一圈,还是没看见她。
李康时不想再自己瞎找,拿出手机找到她的号码打了过去。
陈屋雨睡得模糊间,听见手机震动声,她睁开眼睛,头昏昏沉沉,刚拿起手机通话挂断。
她醒了醒神看清号码,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传来机械的女声——正在通话中。
陈屋雨放下手机,嗓子被堵住了一样,咳嗽几下能发出点声音,她出了卧室,去厨房接了杯水,看见桌子上又几盆菜。
陈屋雨上手摸了摸温度,还没有彻底凉透。她拿着水杯喝了口水,热水划过嗓子针扎一样疼,她小心的吞咽下去。
走回卧室,手机又响起来,陈屋雨接起“喂”了一声。
李康时问:“在哪啊?”
“在家里。”,她声音粗糙低沉。
李康时听出来了不对,问:“你生病了?”
陈屋雨抬手试了试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没有,嗓子疼。”
李康时抬腿向她家走,边走边问:“吃药了吗?”
陈屋雨认真想了想,问:“有治嗓子的药吗?”
李康时也愣住了,眯眼跟着她的话想了想好像是没有,路过一家药店,进去后店员问:“需要什么?”
他问:“治嗓子的药有什么?”
店员指了指前面的药盒,“含片。”
“严重吗?”
李康时想起她的声音,“挺严重的,声音难听了不少。”
电话还没挂断,陈屋雨在电话这头听见他说的话,用力咳嗽了一声,李康时嘴角弯起,店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李康时听店员推荐买了一堆含片,走出药店看着花里胡哨的包装。
边走边拆开一盒,取出一粒扔进自己嘴里。
一股具体什么味道从他嘴里蔓延开来,甜丝丝的苦味,李康时皱着眉走到路边找了个垃圾桶吐出去,抬手打车,报了陈屋雨家小区的名字。
不到十分钟,陈屋雨收到李康时发的消息。
只有两字——下来
陈屋雨换了身衣服,刚才去厕所洗脸的时候,对着镜子看了看,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印记。
刚出单元门,李康时双手插兜站在草丛边,抬头扫视着这栋楼的窗户,裤子边紧贴着个白色塑料袋,听见声音看过来。
陈屋雨朝他走过去,刚刚走进,听见他问:“脸上怎么了?”
说着手就伸过来要握她的下巴,陈屋雨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紧皱着眉。
脸上挂着不太好看的表情,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侧,她刚躲开,李康时手又伸过来,卡住她的下巴,凑近看了看。
陈屋雨拉住他手腕放开,说:“还看的出来吗?”
李康时幽幽的看向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谁打的?”
“我爸。”
他眼睛上下扫了眼她身上,露出来的手臂上没看见什么伤痕,“身上有伤?”
陈屋雨摇头,“没有。”
他听见从她手臂抬起头,问:“为什么打你?”
陈屋雨摇头,说:“没事,明天就好了。”
李康时盯着她一时没说话,陈屋雨向来坦诚的让他无话可说,能告诉你的直接告诉你,不能说的就轻飘飘一句话带过。
她向来不会沉默以待。
突然他的手又伸过来,覆在她额头上,贴了五秒钟他收回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你有点低烧,家里有药吗?”
陈屋雨愣神的想,家里的药盒她不太清楚在哪,她抬手试了试,手还没放下去,李康时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向小区外走去。
李康时手心松松圈住她的手腕,跟她的体温差不多,陈屋雨跟着他一直往前。
走到小区门口一家药店进去,李康时手松开,问:“有没有退低烧的药?”
穿着白大褂的店员,问:“什么症状?”
李康时说:“嗓子疼。”,说完转头看她。
陈屋雨对着医生说:“没有了。”
医生转身弯腰拿了两盒药放柜台上,李康时直接先一步付了钱,拎着两袋子药拉着她出了门。
出了药店,李康时问:“吃饭了吗?”
陈屋雨说:“没有。”
两人随便走进一家快餐店,等饭的时候,李康时从袋子里拿出那几盒含片放她面前,“含一个。”
陈屋雨看着银色药板上缺了一粒,抬眼问:“怎么少了一个?”
“我正好嗓子疼尝了尝。”
陈屋雨扣出一粒塞嘴里,奇怪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李康时盯着她,“你怎么吃这玩意都能面无表情?”
听出他的难以接受,陈屋雨说:“药能有多好吃。”,对于药的味道,她接受能力很好。
吃完一个她嗓子缓解了很多。
很快端上来两碗清汤面,陈屋雨看着还是有点油腻,她没睡好觉的时候,一点油的东西都不想吃。
看李康时已经动筷子,陈屋雨不想浪费,问:“你够吃吗?”
她向前推了推碗到他碗边,李康时又推回来,“你自己吃。”
陈屋雨吃了两口,还是吃出了一股子明显的油的味道,放下筷子看见李康时吃,又扣出一粒含片放嘴里。
清凉在嘴里散开。
李康时也没有多说什么,慢悠悠吃完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把那袋子退烧消炎药递给她,“下午你好好睡觉吧,晚上要是还低烧记得吃药。”
“我去学校了。”
临走,李康时看见桌上她面前,那一板含片已经少了好几个,他垂眸看着那几盒含片,他伸手从药盒里拿出来一板装进口袋。
路过她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走了。”抬步离开。
陈屋雨转身,门外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她起身过去结账。
下午陈屋雨睡了一觉,摸了摸额头感觉不出来什么。
晚上陈父陈母一起回来,吃饭的时候,陈父似是后知后觉感觉到不该动手,全程躲开她的眼睛。
陈母在另一边打着圆场,话里话外帮着陈父说话。
陈屋雨默不作声的吃完饭,回到卧室。快十点的时候,李康时的消息又发过来。
还是只有两字——下楼
陈屋雨出了卧室,陈母问:“去哪啊?”
“小区里走走。”
陈父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
李康时站在中午同样的地方,见她走过来也不多说,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陈屋雨没躲,站着任由他试了下温度。
李康时手放下后指了指前面,“走走?”
“嗯。”
走了几步,李康时问:“嗓子还疼吗?”
陈屋雨轻声说:“不疼了。”
李康时想起她中午吃药的架势,“你把那含片当糖吃了好这么快?”
“本来也不严重。”
走到一块路灯下的座椅,李康时先坐下去,拍拍身边。
陈屋雨好笑的问道:“你不是说要走吗?”
李康时抬头看着她,耍赖的说:“走累了。”
李康时看着她过来身边坐下,歪头打量着她,整个人单薄苍白,五官又极其立体,明艳的脸上带着病气,更添了一分冷意。
李康时收回视线,眼睛盯着前面不经意的问:“之前那男生……为了他转学的?”
“不是。”,陈屋雨思索一阵说:“想来想去怪我自己。”
李康时微微抬眼看向她,试探性的开口:“跟我说说?”
陈屋雨回想转学前,娓娓道来,“之前你见过那个男的,我当时跟他同桌,他从小有个青梅竹马吧算是,一起长大的。”
陈屋雨想到哪说哪,“之前我住校,那女生也住校,有一天那女生过来找我同桌,让我给她让位置,让过几次之后,那女生好像成习惯了,不管我在干什么,说话还非常不客气。”
“有一次我没给她让,之后过了几天再碰见她,那女生一群人说话阴阳怪气的。”
“平常食堂,呃……”,她闭眼想了想继续说:“楼道,厕所,这些地方碰到我之后就开始眼神不太对了。”
陈屋雨慢慢的说,李康时没有打断,慢慢的听。
“后来有一次晚上,我出去上厕所碰见她了,我没看见她刚进去被人推了一把,我一下没防住直接被推墙上去了,撞得我后脑勺生疼。”
“我刚站稳,她又过来推我,嘴里不干不净的。”
现在有点后悔当时的举动,陈屋雨突然觉得难以启齿顿了顿接着说:“我当时就被她吵得有点狂躁,太多次了,那一回她上手了我也没忍住扇了她一巴掌。”
“然后就打起来了,惊动了宿管。”
陈屋雨一句话总结,“反正谁也没落到好就是了。”
李康时问:“后来呢?”
“后来就是学校挨个盘问。”
李康时想起那男生说的赔钱,“只有你们家赔钱了?”
陈屋雨重重点了几下头,“对。”
“为什么?”
陈屋雨想起都觉得好笑,“就是那男的,他们俩说法一致说是我先挑事的,厕所也没有监控,那巴掌印第二天显示出来了。”
陈屋雨告诉他结果,“最后我就被退学了。”
李康时听完了全部的事情,低着头沉思,难怪那男生一直给她钱,之前他不由分说的远离了一阵,直接把她的传言闹得越来越大。
她像是没被影响到一样,还能这么轻松的跟他说话。
李康时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声说:“怎么怪自己。”
“太冲动了。” ,陈屋雨事后反省对两件事情后悔,“还有我们家赔钱。”
“该冲动的时候冲动也是好事。”
陈屋雨笑笑说:“你这是夸你自己呢。”
两人相视一笑。
心里的阴云彻底消散。
这晚,李康时听着她一字一句讲,
年少时期的他认为陈屋雨虽冷漠,虽倔强,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她很真诚,这不就足够了么。
第18章
陈屋雨第二天就去了学校,紧接着高二最后一场考试来临。
出了教室,楼道里碰见李康时,他问:“考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下楼梯时,李康时问:“我教你?”
“我要学画画了。”
他问:“决定了?”
陈屋雨点头。
假期里,画室是她唯一想长时间待得地方。
八月份的一天晚上,她手机突然亮起来,陈屋雨点开,是汤若菱发的消息。
汤若菱问:“很久没见你给我发特点了。”
“研究好了?”
陈屋雨手指向上滑,翻动着聊天记录,多半是她发的,有时是一个词,有时是一句话。
汤若菱前半年忙着高考,偶尔回应一句。
心血来潮
脾气来的很快,过后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英雄主义×2
独断专横
性格分裂
现在再看,有些像是她往上套的概念一样,简直魔怔。
翻动几下看完,陈屋雨对着聊天框打字,表情柔和。
“不研究了。”,一不一样都不重要。
升入高三,陈屋雨前半年没怎么出现在学校,画室家里两点一线。
她不是很有天赋的那种人,只能靠勤能补拙,考试之前画到凌晨三点是基本。
有时画得魔怔,抬头一看日光已从窗帘外照进来。
李康时也忙着复习,有一天晚上给她打来电话,问:“睡了吗?”
当时已经凌晨两点,他说他在看书。
就这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电话一直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