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菲看着她,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神情,眼里没有半点温和,这才是真正的她。上次她生日之后,陈屋雨再没有回复过她。
陈屋雨跟着她上了楼,又一次来到了那间房子。
她没换鞋直接走进去,这一次客厅比上次整洁了很多,看不出了小孩的痕迹,卧室门都关着,孙庄静坐在沙发上。
孙庄静跟后面的孙婉菲说:“你先回房间去。”
陈屋雨没管后面的人,往前又走了两步,她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四周。
孙庄静率先开始说话,“亏得我妹妹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
“有你这样的姐姐怪不得她交不到朋友。”,正前面有一幅画,陈屋雨盯着那幅画,回了她一句。
孙庄静听着她牙尖嘴利的话,冷哼了一声说:“我现在有房子、有儿子、有钱,有没有那个工作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那毕业证对我来说就是两张废纸。”
陈屋雨把本来真的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前面的一大段炫耀,她听起来没有任何感觉,真不重要根本不会说。
听到废纸两个字,她眼里瞬间阴冷下去,不耐顶到极点,说:“那你最好把你儿子好好的护在手心里别让他出门。”
“私生子这个名头也不知道他能忍受几年。”,她的话继续从齿间缓缓留出,像一条冰冷的蛇慢慢缠绕在对面的人身上,“毕竟外面最不缺正义的群众了。”
孙庄静的笑容凝在嘴角,她听陈郎安说过这个女儿,狠毒自私,没有感情,她的眼神就是在告诉你,她真的做的出来。
陈屋雨盯着她的脸,“别废话了,给我。”
陈朗那还不知道那毕业证在她这,就算她此时不给,之后也还是要给。
孙庄静狞笑了几下,站起路过她时说:“听你爸说了,真伟大的爱情啊。”,她向卧室走去,过了一会她从卧室里走出来,伸手扔到茶几上,
发出“啪”的厚重声音,回荡在客厅中。
陈屋雨捏紧了手指,指甲深深扎进手心,耳边传来脚步声,茶几上的两本证就被一双手拿走,递到她的面前。
她没有抬眼看,知道是孙婉菲。
陈屋雨松开手抽出那两本毕业证,目不斜视的向门口走去。
她走出这个小区眼睛一阵酸涩,低头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该去哪里,
陈屋雨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睛跟着一个个人消失在转角,面前缓缓停下一辆白色的车。
陈屋雨没注意到,直到车上的人摁响了一声喇叭。
她转过头,车窗降下,付夜礼坐在车里面,手支着方向盘,转头正看着她,笑着说:“你怎么在这?”
陈屋雨回过神来,“路过。”
付夜礼没纠结她的敷衍,下巴点了点座椅,问:“去哪啊?送你?”
“不用。”
陈屋雨抬手打了个车报了汤若菱那边的地址。
前面的那辆车缓缓开动,付夜礼想起她失神的表情,又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区,几秒后,他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包里的毕业证不知道该怎么拿给李康时,陈屋雨越来越不敢再跟他说任何事情。
到了先扬的楼下,陈屋雨看见门口有一家同城快件的派送。
她过了马路走进店里,填好了单子,多出了一点钱以李康时的学校寄给了他。
陈屋雨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到?”
店员说:“明天上午。”
陈屋雨出了店门,往汤若菱的教室走去。
她还没有下课,正站在讲台挥手比划着什么。
陈屋雨在楼道里转悠,路过楼梯间时,上面亮着光,她抬脚走上去,天台没有锁门,留有一条缝隙。
陈屋雨推开门,两个连球场的那么大的空地,地上还有颜料的痕迹,时不时有几个烟头。
她走到天台边缘,肩膀被包压得骨头都一阵阵疼,陈屋雨从包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把包随手扔到地上。
陈屋雨拿起一根烟放嘴里低头点燃,烟雾笼罩在身侧,目光盯着远处,这一刻她心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但就是很累,脑力一直停不下来的累。
陈屋雨手里的烟落下,随风滚落到旁边,星火留下一连串的痕迹。
她走过去踩灭,走到刚才的位置,又拿出一根点燃,这个时候除了抽烟没事可做更让人难过。
陈屋雨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以为是汤若菱,一个男声传来:“站这干嘛?”
她转头看见来人,微微拧了拧眉,“你跟我过来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嗯。”,付夜礼看了一下地上,她的包凌乱的扔着,脚边已经有了几个烟头。
陈屋雨此时不太想说话,任由他在旁边站着。
前两天那件事情闹得挺大的,那几天整个小区都在说这个事情,他也听他妈说了一嘴。
付夜礼问:“你没事吧?”
“没事。”
看她抽完又点了一根,劝解道:“少抽一点吧。”
身后又一阵脚步声响起,这次是汤若菱,远远看一男一女,她还以为是李康时。
看见付夜礼,汤若菱笑了笑问:“你怎么来了?”
“我也是路过。”,旁边抽烟的人没有理他,付夜礼对着汤若菱告别。
汤若菱跟付夜礼说完话,也看见了满地的烟头,“怎么抽这么多烟?”
汤若菱蹲下把包给她捡起来,拉住陈屋雨的胳膊面对面,问:“怎么了?”
陈屋雨说:“想跳下去。”
她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汤若菱见她脸色不好,紧紧抓着她,问:“你从哪过来的?”
“刚面试完。”,陈屋雨恢复神态笑了笑回答她。
汤若菱不相信,继续问:“真没事?”
汤若菱拉着她往下走,“你跟我一起下去。”
“小孩太吵了。”,陈屋雨摇了摇头,逗她一样的说:“真要跳的人怎么会提前说呢。”
汤若菱不是很放心她现在这个状态,“我换个课,我们去吃饭。”
见汤若菱不放心,陈屋雨笑起来,“我哪有那么脆弱,赶紧上课去。”
汤若菱硬拉着她往楼梯边走。
陈屋雨没挣扎,顺着她的力气下去,汤若菱一路紧紧拉着她的手。
跟着她到了一家饭店,等菜上齐后,汤若菱问:“怎么不吃啊?”
陈屋雨看着面前的饭食管像顶了个石头一样,一口都不想吃,她往下压了压说:“有点想吐。”
汤若菱视线下移,在她肚子上停留了一下问:“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陈屋雨也顺着她的问话下意识看向自己肚子,向后靠了靠,远离面前的饭,说:“刚才烟抽多了。”
说着她又拿出烟盒,汤若菱伸手抢过去晃了晃烟盒看见没剩几根,“这么一会儿半盒空了。”,放在自己座位那边,“先吃饭。”
陈屋雨刚拿起筷子,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没接挂断,随手扣在桌子上。
不一会儿又“嗡嗡”的响起来。
汤若菱问:“谁啊?李康时。”
陈屋雨任由手机继续震动,“嗯。”
“怎么不接?”,手机偏移了原本的位置几分,一直持续。
陈屋雨拿起手机再一次挂断,调成了静音,“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你们俩吵架了?”,汤若菱想了想不对,换了一种问法,“你们俩吵得起来?”
汤若菱说实在的,好像真没怎么就见过他们俩吵架,“你说什么是什么的人,你说句软化,他眼里的爱都要溢出来了,我都受不了。”
“说真的,人家帮你举报了,看着这个的份上,你也得……”
陈屋雨有些口不择言的说:“他在拖累我。”
汤若菱愣了一下,陈屋雨这个人一旦有一丁点小事触碰到她的情绪,她骨子里的凉薄就会展现出来。
体现到一种伤人的地步,就像你做了百分之九十九,有百分之一缺口,之前的九十九对她来说全是徒劳。
汤若菱抬头紧盯着对面的人,陈屋雨在想什么脸上完全看的出来,刚才那句话出自她的真心,在她面前,陈屋雨没有丝毫的遮掩,大大方方的展露情绪。
她们年少就认识,汤若菱不知道怎么劝,或者说根本没法劝,陈屋雨根本不会听。
汤若菱抿了抿嘴唇,说:“你这么想就太伤人心了。”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
陈屋雨也很讨厌这么想的自己,可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知道不能怪李康时,越是这么提醒自己,越是起反作用。脑子就要拉着她往那一处去想,给李康时定下了罪名。
汤若菱皱了皱眉,问:“那女老师不是开除了吗?”
陈屋雨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了一下嗓子说:“是啊。”,她不能不高兴,尤其不能再李康时面前不高兴,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来了。
第38章
晚上回家,陈屋雨拿出钥匙还没开门,门先从里面打开,李康时手握着里面的门把手,“去哪了?一直不接我电话。”
陈屋雨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说:“你给我打电话了吗?”,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未接来电,抬起头说:“面试调静音了。”
李康时心里有疑惑,看了下她的脸又没什么异常,进门后问:“面试怎么样?”
“挺好的。”,陈屋雨低头回答了一句,钻进了厕所。
第二天上午,李康时上午没有出门,十点多的时候门口有人敲门。
李康时过去开了门,接过来有点厚重的一个纸袋,他关上门抽开最上面的纸条,打开是两本蓝色封皮的证书。
李康时面露不解,他原本没报什么希望会这么顺利的拿到,他转头看了一下发件人,是他们学校。
陈屋雨抬头,装作不知情的问:“什么东西?”
李康时拿出来,“毕业证。”
陈屋雨笑了笑,说:“太好了。”
陈屋雨拿过来给他放好,跟自己的放到了一起。
之后几天两人都忙着找工作面试,陈屋雨接到了之前那家私立高中的电话,询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李康时进了跟大学有合作的建筑事务所。
工作地点都在临宿市里面,挑了个周末他们一起搬离了之前住了很久的房子,一个不大不小的一居室。
陈屋雨下午刚上完课,刚走出教室,看见迎面来的人愣了一下,最近跟他见面的地点都太过巧合了些。
付夜礼走到她面前,笑了笑问:“下课了?”
“你怎么在这?”
付夜礼回答:“跟你一样工作。”
身后一个男生走上来,叫了声:“小叔。”
陈屋雨回头看了看是美术班的学生,叫付嘉树。
付嘉树走上来,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转,付夜礼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吃饭去。”
付嘉树跟几个男生走远,付夜礼问:“一起去吃饭?”
陈屋雨刚摇了一下头,还没等说话。
付夜礼说:“汤若菱也在。”,他解释说:“今天他们周年,非要拉着我,你一起吗?”
他刚说完,汤若菱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接起来,汤若菱也是一样话。
陈屋雨不想这么早回家,应了一声。
坐着付夜礼的车,开了很久,天色完全黑下去,开到了个偏远的海边,陈屋雨下车看了看四周,没看见什么人。
“怎么跑这么远?”
付夜礼解释说:“这是他们定情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陈屋雨转头,一望无际的海边跟黑夜连到一起,只听到一波一波的浪打声。
付夜礼开玩笑的说了句,“可能可怜我孤家寡人吧,经常拉着我一起。”
一眼望去只有海边的一排小酒馆,陈屋雨跟付夜礼走了两步,汤若菱坐在露天的桌子前,看见她站起笑着跟她招了招手。
陈屋雨跟他过去落座,不大的桌子上,蛋糕快占据了全部,上面的二周年快乐分外显眼。
酒馆里面放着首民谣,中间有个女生坐在高脚凳上抱着吉他低声一句句唱着。
汤若菱笑着拿起杯子放到她面前,说:“他们俩都不能喝酒了,你陪我喝。”
海风吹乱几人的头发,汤若菱和周君齐脸上挂着同款笑容,相爱的人不用说话都能从脸上感染到。
相比之下,对面的两个人都有些体会不到。
付夜礼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了吧?”,拿起饮料朝她举杯。
“早该习惯了吧?”,陈屋雨边说边拿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快十点的终于散了场,陈屋雨坐着付夜礼的车离开,她没有喝很多,被风吹了两个小时有点头疼。
一路上靠着座椅也没有说话,付夜礼安静的开着车。
陈屋雨跟付夜礼道了声谢刚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走进单元门。
看她上了电梯,付夜礼发动车离开了此地。
谁都没注意到隐在黑暗处的李康时。
李康时今天回家也不算早,开了门家里一片冷寂,拿出手机已经十点,上面一个电话都没有。
陈屋雨这段时间像是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种状态,甚至说还不如之前,直接回到了她高中时的状态。
李康时不太明白她这个转变是从哪来。
李康时握着手机本想给她打个电话,拨出去瞬间注意到上面跳动了一下的时间,他伸手挂断,走下楼去。
等了一个多小时,李康时几次不耐的要给她打电话,忍住了想看看陈屋雨回来前会不会给他打这个电话。
十一点多有辆白色的车缓缓停在了单元门前。
李康时靠在旁边的过道,车上的人没有看见他,瞥了眼车上的男人,李康时看向陈屋雨,她从车里下来走进了单门门。
面前的车也离开,不知道过去几分钟,这几分钟足够陈屋雨回到家发现他不在。
李康时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陈屋雨的电话和任何消息。
他一直站到时间指向零点,又是新的一天,李康时看着手机突然一阵疲累,手无力的垂下,
李康时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
他问:“在哪?”
唐沅在电话那头说:“祖巨,你不是不来吗?”
李康时挂了电话,走出这片没灯光挡的地方,路灯打在他的侧脸上,优越的骨相,此时他浓眉重重压着,睫毛垂下眼里落下了一片阴影。
李康时下颚处绷得紧紧的,抬头望了一眼家里的方向,亮着跟路灯一样的暖黄色,可他越看越觉得冰凉。
零点的小区已经没有人,只有路灯知晓了他内心的一片虚无。如雕塑一般站了几秒后,李康时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