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伯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就这么信任我?”
游照仪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你出事,我这个驻京营统领就卸任归家,没什么大不了的。”
阮伯楷神色慢慢坚定起来,说:“我会尽力的,”见她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那个人,你为什么突然踢他?”
游照仪说:“他想用那张弩自尽,你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
阮伯楷说:“是……袁钧之吗?”
游照仪依旧是平和的笑,说:“你不用伤怀,既然是他做出的事情,他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苡華。”说完转身又要走。
阮伯楷忙问:“你不审他吗?”
游照仪边走边说:“先晾一夜,我要去接世子了,晚了会被骂的。”言罢连忙挥手,策马而去了。
阮伯楷见状心想,看来广邑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宣峋与今日晚了片刻,与相携出来的几个同僚打了招呼,立刻向游照仪奔来。
二人上了马车,他才又黏黏糊糊的靠近游照仪怀里,扬起脖颈说:“你快看看遮好了没?看不出来罢?”
游照仪便伸手微微掀开他衣领一角,那里赫然压着一个深重的红痕。她又把衣襟整好,说:“看不出来,放心罢。”
宣峋与便道:“亏我今天行走坐卧端了一天,累死了。”
游照仪便伸手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随手摸了摸,问:“是吗?哪里累?”见他挪了挪小腿,她便伸手给他揉捏着。
宣峋与舒服的闭上眼窝在她怀里,感觉她的气息把自己整个笼罩。
然而不过片刻,宣峋与就脸色爆红的睁开眼睛,扭身挣扎起来,质问道:“你摸哪呢?”
游照仪按住他,脸色平静,手中却又用力的捏了一下。
宣峋与立刻挣扎的更加激烈,可是怎么挣都挣不开,只好求饶道:“好灼灼,你别摸了,我们先回府罢?”
游照仪却不松手,甚至更加过分,宣峋与立刻软了身子,泫然欲泣道:“灼灼、灼灼,先回去啊……”
见他真的哭了,游照仪才把手从他衣袍中拿出,世子殿下已经没了气力,软软的依着她流泪。
马车今日又是从后院的小门进去,关上门,游照仪才把软绵绵的宣峋与抱了下来,向院中走去。
见她走的急,宣峋与便在她怀中瞪她,嘟囔着说:“天都没夜呢……”
游照仪利落的开门,关门,把他压在锦被之上,说:“现在不就看不到天了吗?”
宣峋与眉间立刻丽色横生,破罐子破摔的摊手道:“那你快些,我饿了。”
游照仪俯身下去,含糊的说:“快不快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唇上立刻被他咬了一口。
……
晚饭世子殿下是在床上吃的,靠在游照仪怀里被她一口口喂饱肚子,才泄力一般的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告诫她:“灼灼,你要节制。”
游照仪匆匆吃了几口,说:“今日事今日毕,我等会儿要出去。”
宣峋与正想说什么今日事今日毕,明明常常今日做到明日,但又听到她说要出去,忙问:“去哪啊?”看了眼夜色,语气一下子变得冷凝,说:“你不会要去夜会什么佳人吧?”
游照仪没回答这个问题,只回头看向他说:“你还有力气吗,要不随我一起去?”
宣峋与动了动身子,勉强道:“还有些。”
游照仪便来给他穿衣,说:“那晚间回来再来。”
宣峋与忙道:“没力气了,你去吧!”
……
最后宣峋与还是被抱上了马,骑的乌夜,他坐在她怀中,总觉得这个姿势极其危险。
广邑王府到驻京营的路上,游照仪才把事情跟他说了,他便说:“那你应该多带几个人啊,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游照仪说:“这不是带上你了吗?”
宣峋与说:“我可打不过。”
到了地方宣峋与才知道游照仪可不止带了他,四军正副统领都在,此刻人已经抓住,正持械站在营帐中央和众人对峙。
游、宣二人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那个白日里抓住的兵卒依旧跪在地上,满脸惊恐的看着一袭黑衣的袁钧之,见游照仪进来,他忙说:“游大人!是、是袁统领吩咐的,让我用那弩自尽,事成之后予我治病,还有白银百两!可他、袁统领夜半闯进来要杀我!”
袁钧之见事情全都败露,果然目露杀意,持械朝游照仪袭来,见状,楚创连忙抽刀向前,正要一刀毙命,游照仪忙喊道:“留个活口!”
楚创转了刀锋,袁钧之也反应过来,转身和她缠斗。
倏忽,他后腰一痛,难以招架的矮下身去,扭头一看,游照仪持弩射了他一箭,楚创也立刻在他右手补了一下,他无力再持刀,掉落在地上。
游照仪便说:“押上吧,两个人都押上,明日送往大理寺。”张长鸣和窦际赟立刻出手将他困住,带了出去。
事情一了,余众才发现游照仪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探出一张金铮玉润的绝色美人面,正轻蹙眉头看着他们。
楚创呼吸一窒,忙行礼:“世子殿下。”
众人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行礼,心道:原来这就是世子殿下,长得跟神仙一样……
游照仪见事毕,挥手道:“辛苦了,回去休息吧。”便拉着世子殿下出了营帐。
回去路上宣峋与不说话,游照仪便问:“怎么了?”
宣峋与道:“我第一次见你如此。”她持弩果断出箭的时候,眼里是从没对他展现过的冰冷和杀伐。
游照仪问:“这就吓到了?”
宣峋与摇头,说:“没有,就是觉得更离不开你了。”一想到游照仪有一面只对他展现,他便有些晕陶陶的,连游照仪的手摸到他腿上也没发现。
回府后无力的被抱下马宣峋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就说这个姿势危险吧!
袁钧之被剥了官职,罚金百两,监十年。
军械处也如火如荼的办了起来,因着没出军中帐上一分钱,众人也都没什么意见,阮伯楷这个副统领就卸任,去操持军械处去了。
于是河西军的正副统领俱空悬,一时间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补上,无奈游照仪只能用老办法,从几个领队中比武选任,再从兵卒中选任领队。
新上任的正统领叫做赵孝思,二十有九,京中人士,副统领叫做崔闽,年方十七。
比武打出来的,游照仪一时间也看不出好不好,只能让他们先做一段时间,再行定夺。
一个多月,左定山军的队列也练好了,游照仪检阅了一次,晚上每个兵卒加餐了好几大块牛肉。
第二日,左定山军则又被集中在演武台,看了一上午的戏。
那戏演的正是百年前那位左平秋将军如何领兵出征,平定江山的故事,游照仪说让他们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叫左定山军。
逐渐的,左定山军的众人操练终于开始认真,施、范二人对她再不敢小觑,在她面前也恭敬了起来。
这两块痼疾解决,又新建了军械处,手中又有钱,游照仪也适应了京中的日子,很快,民间投军之时又要到了。
游照仪和楚创几人翻看了四军的阵亡、卸甲兵卒的名单,除了剑南铁骑折损最多外,其余的至多也只需要再编入百来个。
剑南铁骑的阵亡名单上有许多名字游照仪还认得,此时再见,不免有些怅然。
晚间与宣峋与夜话,思及此事便问之前军中阵亡之人陈盛的遗物交的如何,宣峋与说刚收到便差人送去了,回禀的说那女子哭的几近昏死。
她睁眼看着黑暗的房间,一股钝痛才在此时慢慢涌上来,让她心口发紧。
宣峋与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默然的抱紧了她。
第22章 俱怀逸兴壮思飞
(2)
惊蛰过后, 天终于暖了起来,雨水也渐渐变多。
投军之人都是由领队先筛查一轮,再由各军的正副统领再行抉择, 最后将名单交予游照仪过目便可, 不需要她一个个盯着。
大约行进了两天,名单就交到了游照仪手上,她并没有细看,毕竟兵不兵的, 练练才知道能不能行。
第二日正是休沐, 也是让刚选上的兵卒们可以回家告个别或是庆贺一番,游照仪正留在家中陪宣峋与看书,结果听闻周星潭上门,说要见她。
旁边宣峋与听闻直接变了脸色, 立刻从游照仪怀中爬出来,冷声质问:“怎么回事,说罢。”
游照仪也不明所以, 只得道:“不然你和我一起去?”
宣峋与立刻整装,说:“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难不成让你们二人独自共处一室,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立刻弃我而去……唔!”话没说完被游照仪用力的亲了一口, 他恼羞道:“不许亲我!快走!”
很显然宣峋与的担忧是多余的, 因为周星潭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带了一个女子一起前来。
对方见二人出现, 先对宣峋与见了个礼,便与游照仪道:“京中出了个案子, 大理寺想让我等协助一起查,”又指了指边上那名女子道:“大理寺少丞, 宋品之大人。”
二人一起见了个礼,游照仪便问:“什么案子,点到我去了?”
周星潭脸色难辨,道:“也不是,就是这个案子或许需要男女协同,让宋大人和你说吧。”
宋品之闻言,递给她一份卷轴,说道:“其实也简单,从今年伊始,京中风尘之地突然多了很多人,都没有文书籍贯,需要我等查查这些人是从哪来的,有没有被拐骗胁迫。”
游照仪边看卷轴边道:“怎么发现的?”
宋品之轻咳一声,有一丝赧然道:“先是有几个大人去酒楼……喝酒,见台上舞姬跳的好便多给了几钱赏银,舞姬前去侍奉之时带了一些陌生女子,有人约莫是常客,见其眼生便随口问了一句从哪来的,结果有个女子突然战栗的伏在地上哭,让其救她。”
“中衢风尘之事虽说管的不严格,但逼良为娼、拐带人口都是极刑之罪,所以几位大人也没了喝酒的心思,忙找了酒楼老板问这人是从那里来的,结果众人拉扯间,一时没看住,那位女子就被带走,再见到之时,对方已然改口。”
游照仪问:“没看看身上有没有伤痕吗?”
宋品之说:“看了,没什么伤,再问那女子她便只说自己刚刚是乱说的,调情的,并不是真的要救,但几位大人越想越不对劲,偷偷拜托大理寺的同僚暗中查探,有几个也去了,确实有很多口音不是上京的男女,也问不出从哪来的。”
游照仪还是有点狐疑,问:“这事不应该是大理寺管,怎么还找到我头上了?”
宋品之说:“大理寺只有两个女官,还有一个抽不开身,我们查了几天,觉得其中不对劲的太多,怕其背后有更多难言之事,还需寻个武官帮帮忙,就寻到了京畿卫,周大人举荐的你。”
游照仪看了一眼心虚的周星潭,道:“既然宋大人这么说,我协您一起查探便可。”
宋品之点了点头,笑着说:“毕竟查这种事还是要年轻官员才好查,尤其是周大人和游大人这等风姿绰约的。”
游照仪默然点头,将二人送至门口后,宋品之便道:“那晚间时刻戌时,我在流云声门口等二位。”
送走了二人,游照仪复又低头看了看卷轴,正想着却见宣峋与一个人坐在堂中暗自思忖,于是她便问:“怎么了?这就看出什么端倪了?”
宣峋与摇摇头,但还是迟疑的说:“你若是寻到机会,可以问问是不是洛邑来的。”
游照仪脑子转了好一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不会罢?那可是今上曾经的封地啊。”
宣峋与道:“我也只是有此猜测……希望最好不是。”
事关重大,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晚间送游照仪出门的时候二人都还在想这个事情,等到快要从广邑王府门口出去,宣峋与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即将要走的游照仪说:“你去那等地方,可不许多看,不论男女!”
游照仪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点头应好。
到了流云声门口,宋、周二人已经在那等她了,三人会合后宋品之便道:“刚得的消息,流云声内或许也有暗门生意。”
游照仪心中暗忖,周星潭便问:“那今日我们是进流云声还是去之前那几位大人去的地方?”
宋品之闻言看向她,游照仪便说:“进流云声吧,之前那几个酒楼或许已经草木皆兵,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二人点头,一起走进流云声。
几人在大堂寻了位置坐下来,高台之上正有舞姬正在跳舞,婀娜多姿,极尽妖娆。
过了好一会儿,周星潭才招了个侍从,轻声道:“那个舞姬跳得不错,过会儿给我送来。”
闻言那个侍从大惊,赔笑着说:“客官瞧您说什么呢?我们这边的舞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游照仪在一边适时插话:“那总有卖…的吧,我可听好几个友人说起过了。”
那侍从还是摇头,说:“客官您的友人怕是记错了,咱们流云声真是个正经地方。”
游照仪冷了脸色,说:“我那友人说得会不会错,由我自己决断,你要不好好睁眼看看我们是谁?”
那侍从擦了擦汗,见几人衣着豪奢,怕都是些达官显贵,可依旧苦着脸说:“客官,没有的东西我也不能给您变出来是不是,您看就别难为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