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喜欢的那个女孩——虞渡【完结】
时间:2024-03-31 17:14:03

  夏日的蝉鸣此起彼伏,校园喇叭里重复播放着响亮的体操前奏,整个楼道喧闹沸腾,各种声音涌过来,吵得人耳膜生疼。
  高大的杏树遮挡了大半个楼道,光影斑驳陆离。
  年幼的她们惧怕严肃的老师和写不完的作业,却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是毫无征兆的,荀秋刚走出教室后门,前边两个叫喊打闹的男生突然后退,跌到了她身上,一股力气迫使荀秋往右边倒过去,一头猛地撞在了墙体凸角上。
  这种疼痛让她瞬间眼前一黑,痛得发不出声音,她手上脱力,试卷纷纷落在了地上,疼痛让她本能地停下脚步,却很快被后边的人撞倒,一下趴在了地上。
  “荀秋!荀秋!”
  人潮还在攒动,周舟被挤到了楼梯上,她使劲按住把手不肯前行,试图让人群停下来,可她一声声惊叫很快湮没在声海缭乱。
  混乱之中,荀秋听见一道杂乱的电流声,少年低哑的嗓音从扩音喇叭里传出来,“都别动!都别动!有人摔倒了!”
  片刻后,有人分开人潮,逆流而上,有力的手掌扣住了她的右臂,身量挺拔的男生拽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提溜起来,一边喊叫同学们让开,一边稳稳地把荀秋扶回了班级教室。
  眼镜早在乱阵中遗失了,荀秋后知后觉地眯眼去看他,他穿着江城二中的短袖校服,灰色运动裤和干净的白色球鞋,腰上的扩音小喇叭还没关闭,随着他的动作滋滋滋地响着。
  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他的眉头微蹙,声音却不含责备,语调温和地告诉她,“踩踏是很危险的,下次你空不出手的时候,就等他们都走了再去办公室。”
  荀秋惊呼一声,“试卷!”
  一下站起来就想往外边走。
  薛均拉住了她的胳膊,轻笑了一声,“都这样了,你还管试卷啊?”
  “同学们的试卷,丢失了就白写了。”她顿了顿,看到对面男生温润清澈的眼神,不知为何心头突然被烫了一瞬,慌忙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是二班的化学课代表吗?”薛均见她点头,又继续说道,“早听说二班化学第一名是个女生,一直不知道是谁,你上次月考化学好像是满分,对吗?”
  荀秋慌乱的心情稍定,很诚恳地谦虚了一句,“恩,不过A卷第十题解五选三,我运气好,刚好会做其中三个,隔壁一班的薛jun却五个都做出来了。”
  薛均愣了愣,抿嘴笑了,说道,“做出三个和做出五个,分数都是一样,你都满分了,还看例卷做什么?”
  一班和二班是同一群老师教的,二班班主任每次都会拿薛均所有的卷子给大家传阅,荀秋每回都会很认真地看,她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薛均本人,她偏头想了想,老实地夸赞,“他的字也写得特别特别好,值得我们学习。”
  特别特别好?得到这样高度赞扬,薛均眉眼间染上了笑意,还想说些什么。广播体操的音乐却突兀地响起,周舟也终于跑了回来,手上还拎着荀秋被踩碎的眼镜。
  “荀秋!你没事吧,踩着你没有?”周舟眼圈红红的,低头去查看荀秋的脸颊和四肢。
  荀秋低声安慰她,两人说着说着,想到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试卷,怕被老师责怪,又都哭起来。
  薛均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们,又陪她们一起去楼梯间捡试卷。虽然有些杂乱的脚印和破损,好在是一张没差地找回来了。
  “你们几个!都没去做操啊!是哪个班的!”拿着小本本的纪委生气冲冲地走过来,荀秋和周舟吓得想跑,被抓到没做操可是要罚站的,虽然他们事出有因,但老师和值日生的威严,总是让胆小的同学感到害怕。
  薛均倏然转身,一拍腰上的扩音器,说道,“我们得去办公室送东西,你来得正好,我有个事儿找你呢。”
  “哦,薛哥,是你啊!”纪委换了个语气,似乎与他颇为熟稔。
  薛均朝荀秋她们微微颔首,搭上了纪委的肩膀往楼下走。临了拐弯,又勾出一个浅笑,好似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薛jun还是薛yun啊,傻傻分不清楚。”
  纪委莫名其妙地一拍他的背,大声问道,“薛yun,发什么神经病!”
  ——
  这个有惊无险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当事人抛诸脑后了,老师和妈妈安慰了她一句下次小心,爸爸甚至小小地责怪了一句,怪她把眼镜弄坏了,浪费好几百块钱。
  只有周舟每回下楼都紧紧地挽住她的手。
  两周后的某天,学校突然就要求课间操时分班次排队下楼,不能像从前那样一窝蜂地乱跑了。
  “是一班的薛均在校长意见簿上提的!”
  知情人士在二班后门讨论这个创意举措,荀秋慢下脚步,假意勾在栏杆上看外边,脚丫子一下下轻轻踢着,竖着耳朵听那些同学讨论薛均。
  薛均早是二中的风云人物,他是年级前三,又是物理竞赛的种子选手,个子高,会打篮球,长得也好看,经常会有女生讨论他。
  只是荀秋对这些八卦都没有留意过,她性格有些内向,只有周舟一个好朋友,周舟又是个老二次元,对一切雄性的碳基生物都不感兴趣,她想找人讨论也无从谈起。
  她回过神的时候,背后的议论声好像变得更小了,她疑惑地半转脑袋,刚好看到一班一群男生拥着薛均经过。
  明明是一群人,可大家的目光却全部都盯着薛均,他好像自带光芒,把周遭的一切都盖过了,他抱着一个旧篮球,和男生们说笑着往这边过来。
  刚上完体育课,他脸色有些红,鬓角也有汗,路过她的时候,突然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寒暄了一句,“配新眼镜了?”
  她愣住了,大概只是因为有过一面之缘的普通客套话,没等她回答,他就掠过去走进了班级。
  他那些同学都没有在意他说的话,倒是荀秋余光看到刚才讨论的几个人似笑非笑地看她,挑眉低声议论了几句。
  “哎哟,你们看她。”
  “她好像和薛均很熟?”
  有个男生望过来,毫不客气地把她上下打量一番,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一群人哄堂大笑。
  荀秋一下毛骨悚然,转身就走。她紧紧攥住了校服衣摆,浑身像被刺了一样难受。
  她情不自禁地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这样的她配不上和薛均熟悉…
  她好像开始知道了什么是烦恼,她厚着脸皮问妈妈要了额外的零花钱,按照周舟的审美买了新的发夹,还偷偷去了网吧,在网上学了两个新的绑头发的花样。
  新学期很快到了,她开始喜欢课间站在走廊上,等薛均经过的时候偶尔的招呼。
  薛均有时候只是点点头,或者干脆没有看见她,有时候会说一句“考得不错”或者“今天好热”。
  荀秋的情绪很轻易就和薛均挂钩了,他和她说上一句话,她可以高兴一整天。如果是他没看见她,她就会有点郁闷。
  初三上学期的第一次摸底考,语文题目很简单,她写了半小时就只剩下作文了,二班人很多,桌子拖开距离之后,有两个小组是搬到走廊考试的。
  作文题目是“秋天”。荀秋坐在最外面那一排的第一个位置,看着校门口耸天的大松树开始慢慢构思。
  考试中的校园非常静谧,飒飒的秋风吹起了地上的金色银杏叶,偶有纸张翻动的动静,声声入耳,荀秋讨厌写作文,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得很远。
  如果不是那个焦急的刹车声,她大概这场考试就直接神游天外了。
  穿着蓝白校服的薛均骑着黑色的自行车,飞快地从操场飙过去,额前的碎发高高挑起,风吹得他的衣摆鼓成一个大大的弧形,他没有去车棚,而是在教学楼下直接一个急刹,然后丢下车就往楼上跑。
  他为什么这时候才来!荀秋的心嘭嘭乱跳,她低头看了电子表,距离考试结束只有50分钟了。
  他跑得好快,荀秋觉得只有几秒钟他就上了二楼,越过几列考生,直接奔到了一班前门,他停在那里,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眼巴巴地看着监考老师,低声打报告。
  早晨斑驳的碎芒撒过来,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很完美。在大部分人都只有一米五六的时候,薛均的身高已经突破一米七五了,他的身形清隽却不单薄,荀秋不止一次看到他运球时手臂上鼓起的青筋,和投篮时飘起的球衣下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
  “怎么回事啊薛均!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好在这只是校考,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监考老师一愣,挥手就让他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拖着桌子摆在了一班外排最后一个,也就是荀秋的正前方。
  离奇的是,这次考试薛均依然是年级第一。荀秋拿到他的试卷时,几乎看不出他的匆忙。要知道那次她亲眼看到他答到铃声响完的最后一刻,直到收卷老师走到他面前,他才停笔的。
  别人讨论这件事,用惊叹的语气褒扬着他,“不愧是一班的薛均啊!”
  不必用任何浮夸的词语去形容他,因为二中学生们心里,“薛均”两个字就代表着优秀。荀秋用力压着嘴角的弧度,内心胀满了不可说的骄傲。
第三章
  公布成绩那天,荀秋下定决心要和他搭上两句话,用“月考那天你怎么那么晚才来”开始就不错,或者可以厚着脸皮夸他一句“又是第一,你好厉害”。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天他和同学一起路过二班,明明视线和她对上了,没等她开口,他却躲闪了一下,很快转开了脸。
  就好像,很不想和她说话一样。
  有人在后边议论她了,可她分不出任何一分羞愧难当给他们。
  因为在薛均扭头的那一刻,似乎有一只手狠狠攥住了荀秋的心脏,她在那一瞬滞住了呼吸,不解、失落、尴尬,也许还有别的,她有点来不及感受这些汹涌又陌生的痛楚了。
  她无意痴心妄想要将他私有,只不过想像普通朋友那样说上两句话就可以了,难道这样也很过分吗?
  她不懂他的转变,直到那天他给她递了纸条。薛均是在放学后在办公室外面突然塞给她的,没有任何人看见。
  他的脸上染着可疑的薄红,滚烫的手握住了她的,然后在她彻底呆滞的目光中,将一张纸条匆匆塞进了她手中,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直接落荒而逃。
  他说的话她根本就没听清,早在他握住她手掌的时候,她的大脑就停止了运作,只剩他触到她的那一片有火热的烫,其他部位全部失感。
  心跳得太快了,密集的鼓点震在耳膜上,以至于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承受不住,倒地猝死。
  等她在学校后边的亭子里冷静了半个小时,终于打开纸条,看到上面陌生的字迹和陌生的名字时,她的四肢才开始回温,渐渐找回身体的支配感。
  “荀秋你好,我是一班的李思源,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加你的扣扣号吗?我的是xxxxxx。”
  当然不好,荀秋冷着脸,她知道李思源是薛均的朋友,两个人经常一起打篮球。
  帮别人递个纸条,她不知道薛均在脸红个什么劲,她从没有这样厌倦过这个世界。
  她将纸条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初三上学期的寒假,荀秋突然窜高了十多厘米。
  艺术体验课是两个班一起上的,李思源回回都要抢坐在她身边,为了不让别的男生离她太近,他会要求薛均坐在另外一边,重金买海贼王的手办贿赂周舟,让周舟坐在她前面,几个人把荀秋围剿了。
  荀秋没骨气地默认了他这种操作,甚至开始暗暗期待每周一次的艺术课,她会用余光去看薛均敷衍的铅笔画,默默记在心里,回到家后再慢慢临摹还原,然后重新发散成画。
  别人开始觉得李思源在和她谈恋爱,她也没有解释。薛均好像开始避嫌了,不再和她单独说话,一节课40分钟,就连一个普通的招呼都欠奉。
  很快老师就知道了,分别找他们谈话,不允许李思源和荀秋做同桌。又几天,薛均开始帮李思源递东西,有时候是奶茶,有时候是发夹,或者漂亮的文具,只为约她周日一起去市图书馆写作业。
  荀秋去过一次,薛均没来,只有李思源,于是她冷着语气让李思源别再约她出来,影响她学习。
  课间她也不再去走廊玩耍了。初三大家议论得最多的无非是升学问题,江城的重点高中只有一中和七中。
  “你们说一中好还是七中好啊?”
  “你考得上再说吧!哈哈哈。”
  不知道是身后的议论声太小,还是对那个名字太过敏感。总之他们开始讨论薛均的时候,她就情不自禁地把mp3的声音滚到最左边了。
  “薛均肯定是去七中啊,你们不知道吗,他爸爸就是七中的特级数学老师啊!”
  “啊?那他怎么是参加物理竞赛,不参加数学竞赛啊!”
  “你问我,我问谁!”
  “我听说一中的物理老师很厉害的!”
  说到这里,他们又过来扒拉荀秋,试图通过李思源去了解薛均。荀秋没好意思不搭理同学,加上她自己也想知道,只好去找了一次李思源。
  李思源当然很高兴,只是听到她是来问薛均去哪个高中的,就板下了脸,他说,“你喜欢薛均,想和他上一个高中,是吗?”
  年少的荀秋是羞于表达自己的,环境和教育使然,她为自己喜欢薛均而感到愧疚,羞赧漫上心扉,她连连摇头摆手,赌咒发誓她绝对不喜欢薛均,只是帮别人问的。
  薛均就在车棚外边,完完整整地听见她说,“如果我喜欢薛均,就让我头发都掉光,考试得零分。”
  荀秋知道,头发不会无缘无故掉光,考试的分数也只与自己的努力有关。她觉得,这个誓等于没发。
  可李思源信了,他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薛均要去七中。
  ——
  荀秋怎么会不喜欢薛均呢?
  她义无反顾地在意愿调查表上填了江城第七中学几个字。
  以薛均的成绩,他必定会进理科实验班,荀秋用了最大的努力去提升自己的物理和数学成绩,最后如愿以偿地以全区第120名的成绩堪堪踏进了七中的实验班。
  她没有薛均的联系方式,忐忑地等到了报道的那天,她在桥上遇见了薛均。
  薛均又高了一截,已经到一米八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那天有点小雨,大概家里离得近,他没有打伞,没想到出了学校雨势渐大。七中坐落在一座小岛上,桥上避无可避,淋成落汤鸡在所难免了。
  荀秋喊他,“薛均!”
  她乘着家里的小面包车,把伞借给了薛均,故作无意地问出了折磨她整整两个月的问题,“你在九班,还是在十班?”
  薛均握住那纯黑的伞柄,轻勾唇角,说道,“九班,你呢?”
  “我也是,再见!”
  他们同班了!水波潋滟的眸子快速地眨了好几下,试图掩饰显而易见的欣喜。她匆忙道别,拍拍驾驶座,让哥哥快点开车。
  荀天迷惑,“这么大的雨,干嘛不让你同学上车啊,顺路就给他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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