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天时间,那个有着矢车菊蓝眼睛的鲜活生命就这样消逝了,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些戏剧化的阴差阳错,尤其是那只突然出现的咒灵,让她失去了最后追上青年的机会。
如果她的动作再快些,她就会追上北鸟,他们也就不会遇上无法抵抗的咒灵,继而后续一连锁的特级咒灵事件和北鸟的死亡。
咽下口中泛起的苦涩,她不自觉地摩挲着刀柄来得到内心的安宁。
不过现在并不是自责的时候,她将整件事联系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如果没猜错的话,导致奈奈子负面情绪爆发的是旁边那个被肢/解的咒灵,但七海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似乎过于巧合了?任务目标居然自己找上门来?”此月津看向七海建人,询问道。
被横滨某些人以特高待遇洗礼过的此月津隐隐察觉到,这些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的。
“是否巧合需要证据才能说明,否则只是怀疑,没有线索也摸不出结果。”七海建人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
“嗨嗨那些可以先放一下,那么,或许第二个问题就可以得到线索哦~”五条悟脸上露出的笑容有些神秘,显然他已经看到了什么:“提问!奈奈子小朋友身上的诅咒是怎么来的呢?”
地上的两人无声对视一眼,七海建人无奈地接着回答:“这种情况一般是被其他人诅咒,不过一般人也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有这么深的诅咒,更何况她也不是咒术界的人……”
“暂停,这里说错了哦,附上正确材料说明,月野奈奈子的父亲是一个臭名昭着的诅咒师,虽然没查到他是怎么从良组成一个家庭的。”
“如果这样确实能说得通,但是还是有些问题存在。”七海建人指向周围未完成的生得领域古建筑群:“这些不太可能是一个现代诅咒师的内心世界吧?而且这个才是导致这个咒灵成为特级的根本原因。”
但很快七海建人忽然就联想起了一个人,五条悟的学生——乙骨忧太。
“除非她像乙骨忧太一样有着特殊的血脉。”
“寝殿造,平安时代贵族所居住的建筑风格。”此月津冷不丁补充,她望向左面的樱树,上面的血色樱花开得格外绚烂,不断飘散的花瓣落进流动的猩红里透着一股绮丽浮靡。
“日本三大怨灵之一的平江门就是出自那个时代。”
“答对啦!津津子加一分!”五条悟区别对待海豹鼓掌。
“不过月野奈奈子的血脉留存已经十分稀薄,咒力也并不算多,诅咒形成的原因也和忧太完全不同。她是被自己临死前的诅咒师父亲诅咒——除母亲不允许任何其他人触碰到伤害月野奈奈子,触碰的代价是被杀死。”
而这也就是咒术高层给的数据上标粗「如月野奈奈子存活务必带回」后半段的原因。
乙骨忧太的实力让高层们觊觎,可惜他注定属于五条派系,那现在出现一个同样体质的小孩,虽然实力相差非常悬殊,但如果好好利用或许他们也可以“制造”出第二个“乙骨忧太”,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可惜的是他们还没行动,就有人先他们一步抢走月野奈奈子,不,不是抢而是救。”此月津将整件事串联起来飞速思考,剔透澄亮的翠绿眼珠流光溢彩。
“加茂宪纪的初衷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是结果是她带走了月野奈奈子,并且将奈奈子藏在自己朋友的家中,她的朋友也为了保护奈奈子而死。”
“他们是在躲谁?现在选项有两个……”
此月津还未说完忽然就目光冷肃地望向站在上方的五条悟,一道凌厉刀光携水而至腾空劈向五条悟的方向。
第22章 要试试吗
寒光呼啸破空,五条悟纹丝不动得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斜着身子松松垮垮地背对着咒灵,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像,唯有落在耳边的发丝随她而来的风零零散散地飘动。
漆黑墨镜后的苍天之蓝倒映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遍布整个空间的视线纳入收集着她每一寸表情、每一个动作。
细致幽微的目光落在她矜贵挺直脊背上凸起的胛骨,可以想象环住她按在上面会十分地硌手,劲瘦用力以至于露出青筋的左手握着刀柄的食指有一处摩擦伤痕。
动作间整天包裹严实的裤脚褪了上去露出纤细的脚踝,浓黑阴影下的内踝上一颗艳红的痣深深刻入眼里,和她这个人平日的外表完全不甚相符。
他曾经在无数个光怪陆离虚无缥缈的梦里见过这些全部,她的骨骼她的血肉她的所有感知都曾为他这个人所拥有。
但和无比熟悉她的自己不同,在她的眼里,现在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他们之间那些相拥的过往,那些旖旎瑰丽的年少时光,那些慰藉灵魂的吻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从来不守规矩随心所欲的五条悟第一次觉得不公平,十分的不公平。
哪怕这一刻她没有丝毫迟疑,整个人完完全全从下而上逆风只为他而来,他也不满意。
不够,远远不够,他要的远不止这些,他略微抬起的下颌绷紧着显露出心中无法言说的嶙峋沟壑。
站在下面没有什么表情的七海建人收起了自己的砍刀,对五条悟还算了解的七海建人觉察到他此刻正处于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在心里为那个人默哀了一下。
咒术师都是疯子这句话是五条悟自己说的,那五条悟会有多疯或许他自己都有些无法预料,只能同情一下那个被盯上的人了。
努力压抑自己的五条悟轻轻笑出声,他现在还在等,等一个记起的机会,是他的也是她的机会。
凝结的空气中,深藏在海底的暗流不动声色地织成密密麻麻的渔网,不过那只叫此月津的鱼只是狡黠地一触即离,交错的时候她的衣角抚过了五条悟线条流畅的颧骨,拨弄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全身而退。
这一刀恰如“电光影里斩春风”,和某人浓稠的心思相比,重如海啸轻若浮羽,电光火石之间此月津挡在了他的身后。她的余光看到五条悟发间有一缕白被割断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下油然生出一丝恼意,但现在还不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咒灵原本拼接似的左手光洁人类手臂已经变成咒灵身上其他部位的红色外表,突然失控了起来。
断裂的日轮刀被咒灵袭击而来的红色利爪压得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横劈挡下的攻击力度呈几何倍上升,此月津向来明白自己的弱处,并不适合硬碰硬,干脆顺力松刀继而闪身侧过避开咒灵狠戾一爪,反手转了个刀花的刀柄又落回手心中。
稳稳地抄起刀打出第二击,绚丽的蓝色迅疾地割向咒灵的颈脖。
与此同时旁边的五条悟站得碍手碍脚,连之前那个空气一样的防御都不知道为什么没开,猝然向后抬腿一踹:“劳驾让让。”五条悟不躲不避挨了一脚整个人就这样从丝柏木屋顶飞了下去,貌似看起来没有防备的样子,还发出痛呼声,仿佛此月津这一脚重到能伤到了他。
不仅如此,掉下去之后的五条悟跟下面的七海建人单方面聊得很开心:“你看津津子多么关心我啊~一看到我有危险就奋不顾身的冲上来。”
又时不时将双手拢着作成喇叭一样的形状,热情高涨地欢呼:“津津子好棒~津津子加油~”
没空理会的此月津紧了下手中的刀,面色冷肃,眼看着对面的咒灵召来所有地上流动的猩红云烟,汇聚成一把更长更尖的枪,打断已然来不及了。
地上的五条悟放下举起欢呼的手,若有所思:“原来只是因为没来得及消化才没有杀死一个人吗?这个咒灵大约是孵化中断,受制于宿体无法杀人。”
“所以它仅存的意识让它在等待中吸收领域内的人的负面情绪咒力,等他吞噬完另一个意识再一举杀死领域内的所有人类吸收临死前的咒力就能完成孵化了。”
七海建人一下就明白了,如果此月津再晚点来打破领域,或许那些人类就会是另一种结果,这只伪特级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特级。
无法躲避的一击此月津硬生生扛下了,完好的屋面因为她被击退脚下的摩擦带起整片瓦面翻起,浓重的烟雾消散后露出一道深沟,整个木质建筑摇摇欲坠,几乎完全毁坏,除了奈奈子那边。
不过挨了这一下换来的是对面咒灵红色手臂的那半边上半身,将刀插进屋面停止身体的后退,那道猩红的枪居然有腐蚀的效果,明明刚才还没有。
她看了下损坏更加严重的刀,来不及心痛只是抬起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血,冰冷沉静的眼睛没有一点犹豫,双手握刀吐出白雾一般的气息。
低声:“玖之型 水流飞沫·乱。”
抓住这一刻时机,趁着咒灵还没恢复,此月津的身形极速地变化,每一步都犹如踩在水面溅起无数的水花,错乱之间隐藏住自己的身形。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只咒灵在枪被毁去之后,忽然就没有看向她而是低下头望向安静沉睡的奈奈子,猝不及防地背向此月津扑向了奈奈子,同一时间已经跟上的此月津直接朝失去防备的咒灵背上挥出致命的一击。
可那一瞬间她忽有所觉地改变了落下的刀势:“五之型,干天的慈雨。”凌厉的刀光化成一串温柔的水花,贯穿了咒灵整个身躯。
咒灵最后不明原因的放弃抵抗,伸出的利爪也无法判断是想杀死奈奈子,还是心怀眷念。
它到底有没有意识?有的是谁的意识,此月津根本看不出来,她这样做的目的更多的只是想起了充满正义而又仁慈的后辈——炭治郎。
他曾经在一次聊天中说他用干天的慈雨让一只鬼安息,彼时她其实不太理解后辈的做法,因为对于失去伙伴的她来说没有一只鬼是无辜的。
然而就在刚刚她鬼使神差地心生出一丝怜悯,只是说如果,如果最后一刻咒灵的意识是一位父亲,从未感受过这种爱的此月津愿意学着像炭治郎一样给予最后的尊重。
一切平定后,都市的夜晚街道上人来人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又下了微微的小雨中晕染成一道道彩色光团,喧闹的街边音乐嘈杂的人声都让此月津有些不适应。
她抱着刚买的木匣跟在个子极高的五条悟身后,那团不会被雨打湿的白毛看起来格外的柔软,也确保此月津不会跟丢。
只是又一次被拥挤的人流撞了一下的此月津反思了一下自己,如果不是五条悟最后说他请客吃饭她才不会跟上。
一直关注着她的五条悟忽然向后伸出自己的手,笑得友好亲切又一脸无辜:“要试试吗?无下限,不会再被撞到哦~还能挡雨。”
第23章 捕鱼的猫
夜色渐深。
他们恰好伫立在红绿灯下,面前是个宽阔无比的十字路口。穿着各色衣服的行人如同五颜六色的鱼群从他们的身边游弋而过,虚晕的光华笼在街道上将朦胧的空气浸成透明的海平面。
喧闹的沉默下,一只跳入海中的大白猫分流开拥挤庞大的鱼群,向一只忘记自己记忆十分警惕的鱼表示友好,邀请她看看自己身上的毛有多软,自己的毛有多亮。
他轻轻地俯下身,那只骨节分明宽大的手掌静静地放置在半空中,手心深深浅浅刻着清晰而又纠缠的掌纹,修长的指尖轻柔而又带着些许力度伸展着探向她的方向。
有一滴圆滚滚的水珠从高空落在他手心的空气上,砸成一朵剔透的水花,顺着指缝中好看的骨节跌落,湿漉漉的海底地面上他们斑驳交迭的倒影随之摇晃不定。
对面代表行人的青绿色又一次亮起,他们却沉稳如生了根的珊瑚停滞不前。
细细的雨丝并不会给人造成困扰,起码他们周围的那些路人也没几个打了伞,并且他们还会在路过的时候看着五条悟和此月津发出窃窃私语。
那些鱼群中吐出的泡泡咕噜咕噜地从空气中飘到此月津耳朵里,她听的一清二楚。
“哎?这两人真奇怪对面都绿灯都不走。”
“看起来像是小情侣正在吵架吧?”
“我也觉得是这样,一看就是在哄女朋友牵手一起过马路。”
“不过那个男的看起来真的好高好帅啊啊啊!”
“他女朋友看起来也很配啊……”
虽然五条悟这个人无论做出什么事都很正常,但是此月津突然就卡了壳,什么是借口什么是真的心思她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只是在想为什么?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男人漂亮的锁骨,有些晃眼,冷淡的眼神欲盖祢彰地下移。
五条悟却似乎有些热,抬起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扯了扯衬衫领口,又解了一粒扣子,全然不在意旁边路过女生的低声尖叫。
此月津听见了,她在想,五条悟这个人生来得天独厚,有着最强的实力,最完美的脸蛋,以及最——糟糕的性格。
那么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对她示好?这种好意和他对别人的那种热情态度相差无几,但其中的微妙之处就在于她似乎并不值得他对她这样好。
在她已知的人里硝子小姐是他的好友,七海先生是他的后辈,悠仁是他的学生,只有她勉强算是一个学生的家长吧,更何况她这样的人真的值得被喜爱吗?
哪怕那些女孩子逐渐远去也能听见她们兴奋的尖叫谈论,混合着马路上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笑声中充满了年轻人的蓬勃朝气,就是这样的时候她莫名走神错乱得冒出一个念头,五条悟应该喜欢那种热情又活泼的人吧……
此月津茫然而又有些期望找到他态度改变的真正原因,嗯,也确实好奇他所说的“无下限”。
有某种细微的小小的声音被海浪声淹没。
然后固守阵地的鱼好奇地从凝固的透明海水里探出了头,乖乖伸出自己的手送到大白猫的手里,这一刻某种熟悉的感觉从即将相触的距离泛起了涟漪。
五条悟散漫的眉眼中透露出一种满溢的餍足,他觉得胜卷在握,粉色小花花都快从发光的头上飘出来了。
不过——
“此月?”
原本路过的低沉轰鸣机车声停在斑马线上,正是车辆红灯等待的时候,有人穿过正在过马路的人群呼唤此月津的名字。
听见熟悉的嗓音此月津有些惊喜地立刻收回了手,清冷的眉眼肉眼可见得变得温柔而愉悦,她望向声音的方向,真的是中也。
五条悟墨镜后的冰蓝色蓦地一沉,一边脸上笑容格外灿烂一边咬牙心想,都在这种鬼地方了居然还能遇上熟人,这是什么倒霉运气。
斑马线上堪堪没压线的后一寸上停着一辆十分炫酷的红色机车上,动线流畅机械科技感十足的机车将把持车把手的主人身形衬得有些矮小。
但当车上橘红半长发的青年抬了下头露出湛蓝的眼睛,那种摄人的气势瞬间让人不敢轻视。
此月津还没过去,中原中也就已经将机车停靠在旁边。
比例得当的长腿从机车上横跨下来,左手扶了下反重力怎么吹都不掉的帽子,身上的黑色风衣在他落地的时候飞出一个利落的弧度,越发显得他身姿凌厉。
如果要问横滨还有没有让她留恋的人,除了栗川阿姨就只有中原中也了,只因为横滨这座城市实在是埋葬了太多她在乎的人,也埋葬了那些她无法舍弃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