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浑身僵硬,根本不敢转身。
“随便,”他别扭地挪了下脖子,只觉得下巴尖枕在脖颈那儿的感觉有点过分强烈了,“比起这个,我去给你找衣服,你先回去等着。”
头顶突然感受到了不该出现的压力。
得到了许可,奥丽芙乖乖地应了一声,并在杰森怀中狗狗好奇的注视下伸出手,缓缓地落在了它主人的脑袋上。
将还好矮了自己十厘米的黑色脑瓜头发揉乱。
……
被他面无表情地冷着声音说[要么放开我,要么去流浪]。
虽然相信杰森不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但奥丽芙还是选择了见好就收,配合地回了洗漱间,等待他拿衣服过来。
很普通的浅色睡裙,不过料子似乎要更厚实一些。
袖子超出手腕,裙摆垂到脚踝,一点多余的皮肤都露不出来。
看样子是杰森特意选了件严实的给她。
他甚至还顺手给她泡了杯热茶。
“好暖和,还好有你在,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端起热乎乎的水杯感谢,奥丽芙有被杰森的体贴感动到,但还是会为彼此间的距离感到伤心:“可是你为什么要坐到那么边上去?”
沙发不大,但他们之间保持住了差不多一个沙发的距离。
中间甚至还隔着一只提防她越过界限的狗,一跟她对上视线就朝她哈气,看起来对她印象很差。
杰森双手抱胸地目视前方,不为所动:“这个距离刚刚好,不要继续靠近了。”
小狗的主人似乎也觉得她是个危险的家伙。
“隔得那么远还挤着,坐沙发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奥丽芙本意是想再试一试,话音刚落就瞧见杰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她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直接走到了对面的地上坐下,跟她保持住了更远的距离。
她该不会真的被这个小弟弟当成奇怪的人了吧。
竟然这么较真,真可爱。
“不过还是真的很感谢你带我回家,还借我衣服穿。”奥丽芙不再搞什么戏弄他的小动作,尝试挽回自己的形象。
她向这间不大的屋子四周打量,确实没有找到太多生活的痕迹:“原来你真的自己住啊,怪不得这么可靠。”
经过了短暂却漫长的相处,杰森已经对她这个类型的发言和语气有了认识,直觉猜测其中肯定蕴藏别样的讯息。
很快就要跟他动手动脚的讯息。
总感觉跟她站在一起的时候身上就没有怎么轻松过,肩膀、后背、胳膊还有头顶都被故意调戏了好几遍。
尤其是心灵。
他可还没忘记那所谓[结婚]的邀请,当机立断地眯起眼睛:“罗威纳,看住她。”
“汪!”
“我看起来真的像是会对你做什么的怪人吗!”
“你就是。”
奥丽芙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透过指缝偷瞄他。
对面看起来似乎已经习惯这些小伎俩了,根本就没有对她分出太多的注意,正顾着和他的罗威纳比手势嬉闹。
故意避着不去看她,可爱。
“说起来你也在找人吧,和那群黒帮闹掰没关系吗?”
工厂初遇的时候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救下了她,在马戏团里还写下了转交给蝙蝠先生的举报信。
肯定不是和那群黒帮一伙的。
但又一直偷偷跟着那群人,说了好几次有事忙,估计是和她有差不多的目的。
把水杯放下,奥丽芙尝试开启新对话,好把他的注意从旁边的狗身上吸引过来:“你总说跟着你会有麻烦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指遇到危险的话,我可以当你保镖哦。”
杰森没有理会她,目光还落在罗威纳的身上,似乎在酝酿着如何解释。
“呜汪。”
自从被奥丽芙靠近抱住后,罗威纳就保持住了沉默。
它的爪子被身后的女孩握住,比划着朝杰森挥手,发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呜汪,杰森,请理会我一下。”
“……”
和投来求救目光的罗威纳对视,将沙发上的画面映入眼帘,杰森靠着身后的柜子继续盘腿坐着,并没有起身。
虽然她说话做事偶尔是奇怪了点,但现在这个画面还挺……可爱的。
“你真的没听说过我吗?”他不经意地抠了抠地板,也不知道自己更倾向于得到哪个回答,“或者那个[陶德案]。”
以投资马戏团为幌子,背地里进行人体实验与买卖交易的恶劣案件。
顶着巨大的社会压力,案件迅速结案,大肆报道背后的‘主谋真凶’,并用其姓氏为案件命名
——威利斯·陶德。
在各路新闻媒体镜头的围绕之下,面朝高座之上的检察方与法官,他选择了认罪。
入狱的是他父亲。
一直以来遭遇了太多投来的异样目光,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无所谓,我不在乎]的话。
但在这一刻还是会止不住地忐忑。
杰森看见奥丽芙歪了歪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摸了摸身上看起来空放了许久的睡裙:“所以你母亲不在这里,是……”
“没有,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去世了。”
“原来如此,那我知道了,”松了力气任由罗威纳挣脱出去,奥丽芙灵光一现,“你是特意跟在黒帮那边找线索,对吧?”
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不会做那种事情,这背后一定和企鹅人那边脱不开关系。
甚至不止是企鹅人。
但是没有律师和警察愿意帮他,他只能自己来。
杰森没有否定,而是突然保持了安静,奥丽芙疑惑地眨眨眼睛,指了指自己:“不准备夸我聪明吗?”
“你就只想说这些吗。”
“我猜中了诶,还不能证明我不是笨蛋吗。”
这家伙对笨蛋这个词好执着啊。
“所以你叫杰森·陶德,这个名字我似乎有听说过,”奥丽芙莫名对这个名字的印象有些深刻,很快就想起了原因,“罗曼先生说的原来是你啊!”
开了个小口,一些记忆随之浮现。
在黑门监狱的禁闭室里曾短暂听罗曼讲述过这个案件,他误以为她要找的杰森就是那个杰森,结果聊到了一半才发现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
“罗曼先生说过他是被选中顶罪的倒霉蛋,说不定他会知道什么线索。”奥丽芙记住了些只言片语。
没有预料到会突然得到个新方向,杰森攥了攥手,心跳忽地加快,有些紧张地探身询问:“你说的罗曼先生是谁,他在哪里?”
“我在黑门的狱友。”
“……”
感觉感情被玩弄了。
迎上杰森明显在怀疑她的目光,奥丽芙坐着更直了些,一本正经:“放心吧,他也越狱出来了,从大家对他的评价来看一定就在哥谭的某个地方过得很好。”
“其实我也在找他来着。”虽说现在已经成功和杰森组了队,就算不去投奔那边也可以。
因为新线索激动成这个样子还要故意装没有,可爱。
将杰森突然变化的情绪看在眼里,奥丽芙把后面那半句收了回去,笑着拍手:“那我们现在就有共同的方向了,我认得罗曼先生,这次你可不能再赶我走了。”
对面的男孩儿默认了这个说法。
不过他虽然没有多说些什么,表情透露的含义倒是很明确。
指不许对他动手动脚。
这位小NPC对她的态度还是有着微妙的提防,从沙发到对面之间的距离拉得是如此遥远。
奥丽芙有独特的拉进关系小技巧,尝试用相似的经历博取共鸣。
“其实我也差不多哦,我是金融案的替罪羊,你有听说过那个案子吗,就是一个晚上偷了几百亿美金的那个。”
这次杰森的震惊明显了许多:“……你啊!”
倒霉蛋竟在他身边。
嗯?可是她到底在因为这个骄傲些什么?
注意到了杰森难得的态度波动,但总有种紧跟着就要说她是笨蛋的敏锐直觉,奥丽芙眯起眼睛,还是打消了就这个话题深入的念头。
好不容易才遇见个年纪比她小的NPC,已经被杰森当成是奇怪人物了,不想再叠个笨蛋的标签。
“为了生活和身边人努力,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语气轻柔地捂住胸口,奥丽芙换了个挽回形象的方法,自信沉声,“其实我也有在努力。”
她认真学习和听讲,怀抱着对学业与课程的高度热忱,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并且报考排名靠前的大学。
——只要继续在这个方向耕耘下去,就能凭借努力当上管制局高官,让杰森有人脉和底气。
她自幼开始苦练游泳,磨炼憋气时常和技巧,势必要做到无论怎么样的水流和深度都能来去自如。
——这样就能在杰森溺水的时候把他救上来。
她苦练格斗与防身术,各种拜托父母联系官方,执着地数次自荐,终于层层通过军方考核成为培训生的一员,并用努力得到克拉克教官的肯定,和他开展进一步的深入学习。
——这样就能保护杰森不被欺负。
听着自己的名字频繁出现,但实际上压根就和他没太大的关系。
靠墙坐着的杰森逐渐失去了表情,其实已经不想听了。
够了。
这里是他家,她在他家说什么呢。
能不能尊重一下这个杰森。
给跑来的罗威纳挠痒痒,杰森随口回应:“哦,确实做了很多。”
“但是都没用上。”
“啊,抱歉。”
“没什么。”
干什么语气一下子就消沉起来了,这是他的错吗?
奥丽芙垂着头,似乎一下子就泄了气,也不继续像刚刚那样握拳描述了。
气氛突然安静的让人不太适应。
杰森偷瞄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了个话:“为什么没用上?”
“爸妈不让去,官方也立了禁止靠近那边的牌子。”
“你也太守规矩了吧。”
奥丽芙猛地抬头,好像听到了让人思维瞬间开阔的发言:“什么,是可以不守的吗!”
这就是好学生吗,见识到了。
捧着罗威纳的脑袋,杰森点头,给出了精准评价:“笨蛋。”
“我不可能是笨蛋,我学习成绩很好。”
“没见过找人是靠挨个问路人的。”
“杰森,”奥丽芙突然拉长了尾音,成功让当事人一顿、察觉到了不妙,“你偷偷跟了我多久,怎么这都知道?”
对方选择专心和狗对视,忽视这个问题。
叹口气,奥丽芙小声嘟囔,其实有在这之前找专业人士:“我还问了灵媒,大师说哥谭会有线索,所以我才来的。”
杰森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朋友失踪后的第一反应是去找灵媒。
天才。
“你不是哥谭本地人?”
“不算是。”
“哦。”
又安静了。
这个小NPC意外地是个不怎么喜欢主动说话的类型。
撑起下巴,奥丽芙对他之前说的话依旧在意:“我还是不太明白,做什么才不算冷血?等着领任务,处决那些垃圾不算吗?”
陌生的词汇让杰森皱起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哥谭市没有吗,”奥丽芙被意外到了,“你们没有管制局,也没有处决部?”
“市政府,检察院,法院。死刑虽然存在,但很少会那么判决。”
“你们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真是不好意思了。”
“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奥丽芙捂住脸颊,故意瞄向杰森,“还有你,就足够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不是谎话,之前她都快要选择弃游了,是看见这个NPC后才决定继续玩的。
但这话落在杰森耳朵里就是别样的信号:“不要靠近我。”
“既然情况不同,就不能我冷血了哦,我还是有努力做清理的。”她真的对这点很在意。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对死亡的态度。”
至少他做不到对此无动于衷。
奥丽芙思考了一会儿,随即缓缓走到杰森身前蹲下,安静又试探地和他对视:“这个教科书里没写。如果书上那个不是唯一的答案,其他的该是什么呢?”
血肉苦弱,死亡不可避免,对其习以为常就好。
“生命太脆弱了,都不确定能不能看到明天,”他的声音不大,正轻轻地摸着呼噜着小狗的脑袋,“所以不应该去珍惜和保护它吗。”
自己的也好,他人的也好。
有的人下一秒就会死,有的人连一秒都等不起。
至少他很确定自己不想去做坏事,也不想眼看着坏事在自己面前发生。
尤其是今晚在马戏团看见了那些。
回来的路上,奥丽芙拽着他的手说她不知道她应该做些什么,但实际上他同样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杰森想到了看见的罗宾,还有肯定也在那附近的蝙蝠侠。
或许他也想成为那样的存在,也可以做到什么。但对于他来讲,现在首要去顾及的还是父亲的事情。
总会有他能做到的,但还不是现在。
奥丽芙低下头,闷着嗯了一声。
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种话,还是游戏里的小弟弟。
目光顺着落在了杰森摸狗的手上。
嗯?离得这么近,甚至都不想顺便摸摸她吗?
明明都快和它一个垂头的姿势了。
被她贴近搞得别扭,又突然因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感到不自然,杰森别开视线,避着她站起身:“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要一起吗?”
“有空屋子。”
他好像完全get不到她故意的含义。
“真的不吗,”奥丽芙有些为难地挽起袖口,“其实我睡觉的时候没有穿衣——”
“没可能。”
真可爱~
……
之前还会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这次杰森差不多可以确定奥丽芙的话都有别样的含义了。
她故意的。
烦闷地躺回床上,掀起被子把脸盖住,在一片漆黑中闭上眼睛。
讨厌黑暗。
再一寸寸地将其拽下,直到透进细微的光亮。
他抬眼盯着天花板瞧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今天经历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竟然难得地感受到了困意。
还以为会因为想太多而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