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心软,明明很关心母亲,非要作出嫌弃的样子来。
好不容易劝得母亲止住了泪,颜芙端了些米粥小菜来,百日萌整理此文,衣儿吴幺斯一似仪儿欢迎加入“已是半夜了,吃点粥就好好睡一觉,明日再想明日的事。”
颜母勉强吃了两口,刚要放下碗筷,一抬眼便看到小女儿那双乌黑明亮的杏眸。
“荔儿?”
颜荔深吸一口气,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还要继续跟颜泉过日子?”
见她面露迟疑,颜荔不禁抬高了些声量:“你已经为他们做牛做马辛苦大半辈子了,明知他们并不尊重你,难道你还要一条道走到黑?!”
颜芙忙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荔儿,你别吓到娘了。”
颜荔冷哼一声,“我不过是说话大声了些,哪有她宝贝儿子做得过分。”
“荔儿……”
气氛陡然沉默,半晌后,颜母方红着眼开口:“我稀里糊涂地活了半生,没甚么事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她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你外祖父家境贫寒,我排行第四,上面都是姐姐,在我之后,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弟弟。”
“从小过得便是苦日子,在生下你之后便死了丈夫,为了拉扯你们姊妹长大,我便嫁给了颜泉,生下了阿荣,一晃这么多年便过去了。”
她混浊的眼中闪过一抹茫然,“如若我离开了他们父子俩,那谁来照顾他们呢?阿荣的身体一向有些虚弱,颜泉又总是出去赌,他不会照顾好他的……”
颜荔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够了!颜荣是颜泉的儿子,他有手有脚又读过书,再怎样也不会活不下去,他们父子都这样对你了,你怎么还想着他们?你就不能为自己想一想吗?”
颜母喃喃:“为我自己?”
这事于她而言十分陌生,自小她便被教育要多为弟弟、为夫君、为子女着想,却唯独没有人告诉她——你也可以为自己做打算。
“娘,只要你愿意,我们姊妹俩一定会照顾好您的。”
“容我想想……”颜母凝神片刻,轻声问,“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与颜泉和离?”
颜芙正要点头,却被颜荔制止,“不,是要你休了他。”
颜母满脸愕然:“甚么?我休他?”
“对,不仅如此,我与姐姐还要改姓。”
“……你们要姓甚么?”
颜荔唇角微翘,重逢后头一回对母亲露出笑容,“莫四娘,我们跟你的姓好不好?”
莫四娘怔了怔,眸中蓦地涌出泪,点了点头:“好,当然好。”
做了太久的颜莫氏,她都快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名字。
翌日,莫四娘与两个女儿一同来到了衙门。
她换了身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眉眼平和而坚定。
“参见大人,民妇莫四娘,要休夫。”
傍晚时分,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
京城大街小巷传起了一桩稀罕事,某妇人休夫不说,竟然还将两个女儿的姓给改了!
大周风气虽然开放,女子休夫也时有发生,但却极少听闻有人改姓。
有人道:“跟谁的姓不一样?这也要改,未免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一点子小事也要斤斤计较,果然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碰巧路过的莫荔听到了,掀起轿帘子,笑眯眯道:“既然你们觉得姓氏不重要,那你们的子女都跟我姓莫如何?”
那两人愣了一下,问:“你是谁?凭甚么跟你姓?”
莫荔眨了眨眼:“我是你们方才所说的那个难养女子的女儿啊,怎么我娘吃你家大米了吗?她要如何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
闻言,那两人脸色微白,灰溜溜地走了。
“荔儿,还在大街上,与他们争论些甚么。”莫四娘劝道,“还是要尽量少惹争端才是。”
莫荔哼了一声,“有些人就是嘴贱,不教训他们,他们就永远不知道尊重别人。”
莫四娘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年多不见,你的性子倒是变了很多。”
明明以前是个胆小怯懦的小姑娘,如今不止牙尖嘴利,做事也十分硬气利落。
今日在衙门若不是有荔儿在,将颜泉与阿荣所做的丑事说给官老爷听,痛斥他俩的无耻与贪婪,替她说出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与心酸,她便不能如此顺利地休夫。
多年的习惯一时之间难以更改,但她会试着去过一种新的生活,一种属于莫四娘自己的日子。
“好了,颜泉与颜荣都离开京城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
莫芙给两人各塞了颗果脯,笑着岔开话题,“过几日便是你与应公子成亲的日子,东西都置办齐全了吗?”
“差不多了,就嫁衣尚未做完,我今夜回去赶一赶就是了。”
莫四娘忙道:“不如交给我吧,我也想为荔儿做些甚么。”
莫荔佯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好啊。”
她转过头压下微微上翘的嘴角,掀起帘子望向外面,雨水连绵,一阵凉风吹来,不知不觉,天气就凉快了起来。
九月初六,希望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
第54章 成亲
九月初三晚, 莫四娘将缝制好的嫁衣送到了莫荔的房间。
“我手工粗糙,针脚不够细密。”她脸色微窘,看向莫荔的目光中满是小心翼翼,“荔儿你瞧瞧看, 有哪里不满意, 我再来改改。”
莫荔接过艳色喜服, 见上面所绣的宝相花纹端庄美丽, 比她自己绣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很好看, 辛苦娘了。”
这几日为了帮她赶制嫁衣,莫四娘连个好觉也没睡过, 眼底一片乌青, 不过人却极为精神。
她两眼晶亮,笑道:“你喜欢就好了。”
不知想起甚么, 莫四娘眼眶微红, 连忙掩饰道:“我还有点事要做,先回去了。”
在她离开不久, 莫芙一脸关切地走了进来, “荔儿,你是又惹娘生气了吗?她怎么眼红红的?”
莫荔眨了眨眼, 迭声解释:“冤枉, 我可没惹她……”
自从颜泉、颜荣父子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京城, 莫四娘突然便清闲了下来,每日里无须再为他们父子奔波操心,日子似乎一下子漫长起来。
又因两个女儿的叮嘱, 让她安心休养身体, 她想再做些粗活也是不能了。
莫荔心直口快,见她闷闷不乐便有些来气, “劳碌辛苦了大半辈子,难道只坐着享清福也不会了吗?”
莫四娘讪讪:“没有,我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若是闲的发闷,不如到我的绣坊里来帮忙?”
“我?”莫四娘有些踌躇,“可我绣艺寻常,恐怕……”
莫荔道:“怕甚么,只是做些寻常绣品,又不是让你进贡给皇上。”
她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过些日子你身体养好了,便与我一同去绣坊。”
眼下绣坊虽有若兰与阿茹姐姐一同打理,但毕竟新店甫开,很多事情都需要人手,若是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一晃来到了九月初六,这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
因云太妃极力坚持,莫荔只好盛装打扮,从张灯结彩的摄政王府出阁。
京城中人最爱看热闹,提前便听说云太妃的义女今日出嫁,一大早便在王府大街翘首等着,当看到那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走过来时,人群登时变得喧闹起来。
“听说这新娘子以前是烟波阁当红的歌女呢,真好命,竟被太妃认作了义女,能够如此风光地出嫁。”
“不仅如此,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休夫案,那位妇人便是这位姑娘的娘亲,在公堂上舌灿莲花,十分厉害。”
“新郎官是谁?”
“就是状元郎应策,如今摄政王跟前的大红人,很得新帝欢心。”
……
在爆竹声与鼓乐声中,莫荔坐在八抬大轿上,心口怦怦直跳。
明明她与应策早已熟识,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可一想到自己今日便要嫁给他为妻,她便忍不住紧张起来。
直到轿子缓缓落了地,喜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这种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莫荔抿了抿唇,无声安慰自己,不过是成亲而已,没甚么大不了的,若是以后应策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是伤了她的心,她拎起包袱走人便是。
如此一想,心口的紧绷感便消散许多。
轿门被人踢了三下,帘子微微晃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了进来。
莫荔连忙拉下盖头,不想被他撞见她在偷看,头顶却响起一道低笑。
“怕甚么?荔儿想怎样就怎样。”
莫荔面色微红,小声嘀咕:“你、你就不怕不吉利之类的吗?”
应策薄唇微勾,黑眸灼灼地望着她:“不怕,即便有甚么不好,我也愿意替你承受。”
见这对小夫妻旁若无人地唠起了嗑,喜婆擦了擦额汗,笑吟吟提醒:“新郎官,咱们别误了吉时。”
应策眼尾微挑,朝莫荔伸出手来,眸光含笑:“荔儿,把手给我。”
掌心沁出细密的汗水,指尖忍不住搓了搓,莫荔红着脸握住了他的手。
之后的种种莫荔有些神游天际,似是因为太过紧张,反而注意力难以集中,当她耳边再清晰地响起身边的声音时,便听到了司礼长声道:
“二拜高堂——”
高堂?莫荔一面躬身鞠躬一面思索,应策的父母也来了吗?她怎么没听他提及过?
一想到应老爷来了,莫荔便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尽管上一世她连应老爷长甚么样子都没记清,但毕竟她曾短暂地做了片刻他的小妾……
如此胡思乱想着,当听到说要夫妻对拜时,莫荔一时不察,头上凤冠的珠丝便勾到了应策的喜服,场面顿时变得狼狈好笑起来。
她羞窘不已,越是着急却越无法顺利解决,应策低声哄道:“别动,我来解开。”
为了让他快些弄好,莫荔几乎是依偎在应策怀中,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亲昵,耳边接连不断的宾客笑声,让莫荔的耳根脖颈都红成一片。
应策扶住她,“好了。”
莫荔此时却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当礼毕她被送回新房,莫荔懊恼地坐在床上,脑海中犹在不断回想着方才的情景,啊啊啊啊真是太尴尬了……
一想起明日京城中便会流传起今日的笑话,她便想趴在床上装死。
这种意想不到的窘事一时之间冲淡了她对新婚之夜的紧张,以至于当夜色过半,应策推门而入时,莫荔正伏在桌案上数桂圆花生,口中碎碎念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成亲这么大的事,竟然会这样犯蠢……”
应策不禁轻笑出声,走到她身后将她圈住,笑问:“荔儿在说甚么,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莫荔腾地红了脸,“还不是方才的事……”
“这有甚么,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罢了,无须放在心上。”应策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道,“时辰不早了,去洗漱休息好不好?”
莫荔一时没反应过来,“唔,你先去罢,我洗得比较慢。”
“不如……一起?”应策俯身将她拦腰抱起,俊美斯文的脸上沾染些许邪气,黑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这样岂不是更省时?”
“这样不太好罢。”
莫荔红着脸挣扎,却毫无作用,应策抱着她走向浴室,气定神闲:“有何不好?你我已是夫妻,荔儿不必害羞。”
这不是害不害羞的事啊……莫荔头脑飞速运转,想到了一个好借口,忙道:“浴室修得没那么宽敞,两人一起似乎太拥挤了些。”
应策垂眸看着她,唇角微扬:“荔儿放心,我前阵子便让人重新修葺过了,十分宽大舒适,七八个人也容得下。”
莫荔:“……”
退无可退,只得被他抱了进去。
室内水汽氤氲,龙凤喜烛通明,浴池果然宽阔非常,左边立了架屏风,右边则摆着小几长榻,小几上放着换洗衣物与皂角澡豆。
莫荔吞了吞口水,拍了拍应策的手背示意他放下她,可应策却对她笑了笑,径直踏入了水中!
“啊!”莫荔一声惊呼,“衣裳还没脱呢!”
“等下脱也是一样。”
应策低笑着抱着她走入水池中央,热水没过两人的肋下,不算很深,可莫荔还是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没想到荔儿如此心急。”
莫荔差点儿咬到舌头,红着脸否认:“谁心急了?你别胡说。”
“我心急了。”应策低头凝望着她,眸光漆黑幽邃,跳跃着某种炽热而浓烈的暗光。
莫荔心头突突跳了两下,只觉周遭的空气有些燥热,舌尖舔了舔唇。
下一瞬,眼前一暗,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
唇舌纠缠间,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
莫荔星眼朦胧,手臂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身形不稳,衣衫浸湿。
“唔,衣裳有些坠得慌……”
浸了水的层层衣衫变得湿重,与温热的水波一起紧贴在肌肤上。
修长漂亮的手指顿在了她的腰间,耳边传来两人失控的心跳声,莫荔面色绯红,羽睫扑闪,忽觉身子一轻,应策竟将她抱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