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母亲,还有一个程洛。
一个比一个头疼。
翁小白打自己的手机,果然已经关机了。又拨程洛以前的手机号码,提示已经停机。
他新换的号码她记不得,只好作罢。
想了想,她用平板登录微信,把程洛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敲他。
公羽白:【今天下午,很抱歉。】
那边回地很快。
洛城:【哼。】
公羽白:【我手机好像掉你车上了,你有看到吗?】
洛城:【嗯。】
翁小白想说,让他发个地址,她去拿。想想刚才似乎被跟踪的事,就说明天去。
洛城:【我给你送过去,就你明天下班后吧。】
公羽白:【不好再麻烦你了。】
洛城:【六点钟,别忘了。】
他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温柔又强势。
总是这样若无其事地撩拨又走开。
若非如此早八百年翁小白就去追他了。
他身边也并不缺女朋友和围着他转的女孩儿,忽然的撩拨和温柔,真值不得她去冒险。
有时候她会想,或许是还不够喜欢吧,不然她哪会这样瞻前顾后。
可闺蜜杨笑评价她说:“你呀,就是有贼心没贼胆。而且还眼光不好,这种坏男人早就不流行饿了。现在的姐姐们都喜欢小狼狗。”
程洛坏吗?
她不觉得。
他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大男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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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凉拌阳荷
她总是拿这个男人没办法,对于他的提议,她只好道谢。
翁小白把自己摊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座机电话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是哥哥翁帆来电。
“哥。”
“怎么,睡了?”
她揉了把脸,“还没有,就眯了一会儿。”
“那我长话短说,今天见那人怎么样?”
翁小白这才静下心来思考今天相亲的事,想了想,实在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挺好的。”不是她敷衍,是确实挺好的。
翁小白相亲经验丰富,什么样的奇葩男人都见过。比如第一次见面就急色的,比如要求她嫁妆里必须有房有存款的,比如把她从头批判到脚却又如设施般给她一个交往机会的,比如明确告知娶老婆就是为了帮他照顾父母的……
比起这些人中卧龙凤雏来,董翔确实算是不错的。
“就是感觉可能脾气不太好,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文尔雅。”
哥哥说:“那咱们再看看吧,别是有暴力倾向。听说都三十五了,条件也确实不差,我总觉得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总是不怎么靠谱,说不定有什么隐疾。”
翁小白放松下来,这才是心疼人该有的样子。
“哥,放心吧,你妹妹又不是明天就嫁他。”
“你自己有数就好,妈就那脾气,她的话你拣一半听听也就罢了,你别逼自己太紧。”
在被母亲连天炮火攻击后,没有什么比这更熨帖的话了。
“谢谢哥。”
“行了,自己注意身体。端午要是有地方去也别回家来了,不然有你受的。早点睡。”
收了线,翁小白苦笑。
大龄剩女,就像一颗无处安放的炮弹。
放哪儿都会点燃中老年女性群体。
原本六点下班,但因为约了程洛还手机,为避开下班高峰期拥挤的电梯潮,翁小白五点五十就下了楼。
不出所料,程洛已经等在了昨天的位置。
他和翁小白笑着打招呼:“今天这么早?翘班了?”一边迈着大长腿向她走去。
“呃,那个,一会儿还有工作,估摸着你应该到了就先下来了。”翁小白视线落在面前高大男人肩膀处,才免去了那些莫名的不自在,接着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谢谢你跑这么一趟,手机给我吧。”
程洛弯腰,双手撑在大腿上,视线与她齐平,欺上前,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才说:“不是吧,翁小黑,你就打算这么让我回去?算上昨天我已经跑两趟了。”
翁小白退后两步,躲开他逼人的视线。
她恼怒这个男人暧昧的态度和举止,又懊恼于自己依然能轻易因他的举动和话语而心跳加速。
怒极反笑,语气也有些冲:“那你想怎么样?”
见此,程洛站直了身体,收了浪荡的姿态,说:“至少,也要请我吃个晚餐吧。”
翁小白咬咬牙,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抵挡着这个男人若无其事不经意的诱惑,她拒绝道:“今天不行,活儿没做完。改天吧,你走之前,我一定补上这顿饭。”
程洛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叹了口气。很好脾气地说:“我也不着急,等你下班。”
“你……”怎么能这么无赖!
“刚好下了一部电影,”程洛抬腿朝大厅接待区的沙发走去,一边从裤袋里摸出一团乱麻似的耳机慢条斯理地顺着。“看完你怎么也得下班了吧。”
他总是这样,霸道又无赖。跟他说不清道理。
翁小白真想豁出去,由着他等,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这股念头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也不能真让他在这里干等两小时。
她只想早些送走这个邪神。
无可奈何之下,邻桌的小姚又被委以重任。
小姚特别义气爽快,还打趣她:“呀,翁姐,这次这位男士感觉有盼头哦。”
“没有,是别的事儿。”她也不好和小姚细说,“真是对不住。”
“小事,当初我谈恋爱要约会的时候不也是翁姐你帮我顶着吗。正好这两天我家那位出差了,我回去也是孤家寡人,还是不如留在公司挣点加班费。”
翁小白把待处理的文件邮件给她,交代了注意要点。
“打住!别撒狗粮,请谨记,你面前是一位真孤家寡人。”
“哈哈~那翁姐这次要加油了。”小姚笑得花枝乱颤,还催促翁小白:“翁姐快去,别让人等急了。”
翁小白哭笑不得,回她:“别贫,真走了,你受累。”
“我办事,你放心!”
这天终究还是没能避开电梯高峰期的人流,出电梯的时候,翁小白几乎被挤出去的。
她拢了拢被挤得有些松散的头发,朝程洛所在的接待区走去。
他靠在沙发上,耳朵里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真是一副认真等人的模样。
她走过去,程洛若有所感,抬起头来,望着她,笑了。
翁小白猝然撞进那飞扬的桃花眼里,深邃朦胧。仿佛要在这炎炎夏日里映出一片春光。
就是这双眼,随便瞟谁一眼,都像在勾人。
他眯着眼睛笑,“这么快?不加班了?”手上迅速收了耳机线,团作一团塞进裤袋里。
翁小白稳住心神,也不正眼看他,“拜托了同事。”
“哦?”桃花眼的主人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听起来半像开玩笑半像认真地感叹:“那岂不是因为我欠了人情?既然这样,要不下次一起叫出来,我请大家吃饭?”
翁小白心中一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待她细想这话,头上忽然一松,长发披散下来。
程洛把头绳递过来,“喏,刚刚头发乱了。”
翁小白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但更有脱下高跟鞋扔到面前这人脸上的冲动。她没好气地接过头绳,闭闭眼,率先走出去。
“走吧,你的晚餐。”
吃饭的地儿是翁小白选的。两人也没走远,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养生粥馆,环境宜人,口味也不错。
特别是他们家的凉菜做得尤其好,爽口入味,适合夏天消暑开胃。
翁小白常来,便估摸着两人的份量熟练地点了几个招牌菜。程洛全随她,也没添什么。
她心里带着气,虽不至于无礼到让人挑出错来,但也神色疏淡。她怕自己一开口就给程洛顶回去。
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也怕一开口就教程洛看出破绽。
索性什么也不说,盯着墙壁上挂的电视看,以此消磨这尴尬的时间。
程洛似乎也不介意,抬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苦丁茶,自己慢慢嘬着。
“喜欢这个电影?”
忽然听他问。
“啊?”
他指指电视。
翁小白这才发现屏幕上播放的是一部热映电影的预告片。
“还在上映,听说评价不错,一会儿咱们去看看?”
好莱坞出品的系列片,前几部翁小白是忠实粉丝,这一部确实也期待了很久,只是近来太忙,还没找到时间去拔草。
可是,她还是说。
“这部的确不错,不过刚上映就约同事去看过了。”
“是吗?”程洛似笑非笑。
她低头喝茶掩饰尴尬。
电视屏幕上又切了另一部片子的预告。
“那选这部?”
这个男人究竟要干嘛。
翁小白实在忍不住怼了一句:“不巧,这部昨晚看了。”
程洛立时沉下脸,不过也就是瞬间的事,他抬手饮尽杯中的茶,再抬头又恢复了笑脸。只是那放在桌沿的手,轻轻扣着桌面,一下,一下又一下。
翁小白不知怎么听得有些心惊。
不过,好在他再也没提看电影的事。
“这次回来打算逗留几天?”作为东道主,翁小白主动挑起话题。
程洛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看着翁小白,一字一句,“说不准,也许,就不走了。”
翁小白觉得心累,这人口中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一句准话。
程洛是炉城本地人,大学时去了一座沿海城市,毕业后就留在了那边发展。
尽管翁小白不是很清楚他的具体情况,但同学们小聚时,你一句我一句她也拼出了个大概。
据说他在那边发展得很好,已经买了房,是准备扎根的,正在计划把父母接过去。
翁小白不置不否。
程洛问:“不信啊?”
翁小白反问:“重要吗?”
服务生来上菜,两人都没再说话。
程洛给桌上的盘盘碗碗都挪了个位置。
翁小白在心里吐槽:就他会作妖,瞎折腾。
待他挪完,仔细一看。翁小白不由皱了眉,狐疑地看他。
面前的几样都是她爱吃的。
别的尚好说,都是些家常菜。
她最跟前的是一盘凉菜,凉拌阳荷。
阳荷也叫野姜,芭蕉目姜科植物。枝叶长得像美人蕉,可食用的是根茎部分。
爱吃的人觉得香,不喜欢的人觉得味儿重。那呛人的味儿呀,芹菜韭菜之类与它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翁小白也只是小时候在外婆家吃过,后来就没再见过了。也是在这个粥馆的菜谱上偶然见到,才想起这一味来。
根本没人知道自己爱吃这个。
就算平常和同事一起来,怕大家吃不习惯,也不会点。这次也是对程洛带着气,恶趣味地想熏熏他,才点了一份给自己解馋。
如今猛然看到,才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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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何阴谋
不过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或许是程洛觉得被熏到了影响食欲才换到她这边了的?
这么想想,居然很阿q地有一丝小小地整到他的畅快。
撇撇嘴,还算是好心情地喝起粥了。
可让翁小白震惊的是,这一小盘凉菜,程洛下筷子比她还勤。
“你不觉得味道奇怪?”她不由发问。
程洛又夹了一块,配着粥吃了一口才说:“习惯了,家里有人喜欢吃。”声音闷闷的。
“以前她每次吃我还嫌她把屋子弄得到处都是这个味道,捏着鼻子逃到阳台去。”
看他那神情,很是怀念。
他笑了一下,接着说:“有一次惹她不高兴,就故意整我,买了一整箱回去。一整个星期我都不敢开冰箱。”说着,嗓音也沉了些,她缓缓地说,“可是,那一箱还没吃完,她就离开了。”
“然后,我就把那剩下的阳荷都吃了,居然也吃出了香味儿来。”他哗啦啦几口吞了小碗里的粥,一抹嘴,才道:“后来才觉出后悔,要是一早我也能陪着她吃,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翁小白没想到一盘菜会牵扯出这些事来,呐呐不能言。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真切的悲伤,遗憾和怀念。
那飞扬多情的桃花眼些微红了眼角,蒙了一层水雾。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浪荡性子以外的认真模样。
她有些拿不准,程洛口中的离开是指什么。但看他神色悲怆,猜测那人或许是过世了。也不好直接询问,只是顺着他的话问:“是你女朋友?”
若是他因女友过世而离开海城,忽然回到家乡,倒也说得过去。
“不是,是……。”他摇摇头,似乎在考虑措辞,过了一会儿才说:“是家人。”
“别停筷子啊。”程洛又恢复了笑意,似乎那些再深刻的情绪在他身上也留不下任何印迹。
他就像那自由浪荡的沙,四处飘荡停歇,风来了一抚,又了无痕迹。
“没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翁小白料想那人应是他十分敬亲近的人。她也不擅长安慰人,只好不再去提,低头喝粥。
只是总觉得哪里别扭,到底是哪里,具体也说不上来。
一碗喝完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程洛已经没吃了,正看着她。
那眼神,让她有种错觉像看着他久别的爱人。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摸摸脸,“有……有什么……不妥吗?”
他摇摇头,柔声细语地说:“就是觉得,还能和你一起吃这道菜,真好。”
尚有岁月可回头,真好。
翁小白已不是当年那个十七八的小姑娘,这些年,她学会了从人的眼神里读出它主人的情绪。
这一刻,桌对面的男人眼神缱绻又温柔,似乎想要织就一张柔软又坚韧的网,把她牢牢网住。
翁小白觉得心烦意乱,她偏过头,想端起水杯喝一口水,以掩饰自己现在脸上可能已经露出破绽的神色。手有些抖,拿了两次才把玻璃杯拿起来。
温水缓缓流淌过喉咙,半杯过后,她足以平静下来。
她告诫自己:翁小白,那都是假象,程洛不是你的良人,别再陷进去一次。
翁小白扬起职业假笑,她看向程洛,睁着眼睛说瞎话:“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