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力道让我透过碎玻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玻璃插进我的后背,浑身如同碾碎了一般剧痛无比。
“咳——”我喷出了一口血。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狱门疆掉了出去,就在不远处。
我顶着全身的痛苦一点一点地往狱门疆那里挪,我不能让羂索拿走狱门疆,那里面关着五条悟!一旦被拿走,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羂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在地上爬,当我就差最后一厘米就可以碰到狱门疆时,他嘲笑着直接将狱门疆吸进了手中。
我目眦欲裂。
羂索癫狂大笑:“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六眼神子了。哈,我还以为你这个双生子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那么弱,我都懒得杀你。罢了,就留你一条命吧,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他如同懒得搭理垃圾一般,拿了狱门疆就要离开,我的双目瞬间赤红。
咒力被强行催动,心脏传来不堪重负的警告。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金色与黑色的咒力在我周身不要命似的爆发开来,笼罩住了整个教堂的上空!
——诸罪加身:救赎。
羂索陡然意识到不妙,被打飞的夏油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死死地拦住了他。
夏油杰高声道:“快点,夏子!别让他带走悟!”
我不去看教堂里恐惧的每一个人的脸,诸罪加身瞬间刻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除了夏油杰和羂索。
我没有把握可以在三十分钟内杀死他,一旦超时,这些伤害会以200%的数值返还到我的身上。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现场只剩下一具具的干尸。
我抬起头冲着在教堂屋顶和羂索互殴的杰吼道:“杰,让狱门疆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只要我能看到就可以!”
夏油杰应该是听到了,因为下一秒,他控制着的咒灵们鱼贯而出,对羂索发动了总攻。
终于,我在房顶的缺口处看到了狱门疆——
我抓住这一秒的机会,嘶声喊道:“暗影盟约:虚空转移!”
刹那间,狱门疆如同被虚化了一般变得透明,它的体积猛然膨胀了几十倍!
以我为源头的黑雾牢牢地锁住了狱门疆,在羂索、夏油杰和刚刚出来的五条悟的注视下,狱门疆被黑雾点点蚕食,最后跟着黑雾一起进入了我的体内。
我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暗影盟约:大天使的守护的术式反转,从治疗、净化变更成暗影法术。
虚空转移:暗影形态下,指定对方的一个状态与我本人进行替换。状态可包含:生命值、咒力值、身体状况、咒具情况等。
守护之魂:天内理子失去了100生命值,我有200,那么使用了守护之魂后,我还剩100;我不死,守护之魂便不会消失,天内理子也不会死。
虚空转移:
天内理子有100生命值,失去了100,生命值状态为0%。
我有200生命值,剩余200%,生命值状态为100%。
替换后,我的生命值状态为0%,当场死亡。
天内理子的生命值状态则变成100%。
此时,我替换的便是五条悟的灵魂状态。
狱门疆的一切效果全部加到了我的身上——我不能使用咒力了。
天内理子的头痛瞬间呼啸着席卷而来,失去了咒力的压制,这种疼痛像是要找我报仇雪恨一般,痛得我想要不顾一切地自杀。
我是直接被夏油杰从五条家接出来的,身上还穿着并不适合战斗的和服。如今这件淡粉色的和服被鲜血染红,惨不忍睹。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五条悟出来后,为什么没有来救我?
为什么没有去杀了羂索——?
我想,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么我听见夏油杰笑盈盈地说:“怎么样,悟?我就说夏子一定有办法吧。”
方才还和夏油杰打得你死我活的羂索也道:“我先走了,这次那么顺利,还要感谢你的帮助。”
汗水滑落,我费力地抬头,看向房顶的三人。
羂索转身离开,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没有去拦。
原来如此。
——他们真正的目标从最开始就是我,狱门疆从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
他们知道了我真正的能力!
到底是谁告诉了他们?!
我抖着唇,哪怕疼到无法呼吸,我还是冲着五条悟吼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是故意被封印的!?”
夏油杰骗我可以,羂索骗我也可以,世界上谁骗我都可以。
但是你怎么可以骗我?!
回答我的却是夏油杰:“不是哦,夏子,悟什么都不知道。他和羂索战斗时,我突然出现和他说了些话——哎哎哎?别那么害怕,我没有告诉悟你的能力是什么——悟被我和你的秘密打扰了思绪,结果一失误被封印了呢~”
他笑得很开怀:“夏子,狱门疆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最开始悟还不乐意跟我走,是我和他说你有办法,悟才放弃了抵抗。”
他的声音逐渐失去了笑意,哪怕他的脸上还是带着令人不适的微笑:“夏子,我就说,你是悟最大的漏洞与软肋。有你在,悟永远不会是最强。”
“说够了吗,杰?”一直沉默着的五条悟终于开口,他拿起墨镜,遮住湛蓝的六眼,“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妻子,你是真的不怕被我杀了吗?”
“好可怕呢,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舍得吗?”夏油杰耸了耸肩,无趣地摆了摆手,“好啦,那我先走了,你们夫妻好好谈心吧。”
直到夏油杰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我疼得已经快失去理智。
五条悟纵身跃下来到我身前,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抱我回去治疗。
我真的很痛。
在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五条悟很平静地问我:“夏夏,我从未骗过你一次。”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却比前一句还要让我害怕:“你呢?你信任过我吗?”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夏油杰在一石二鸟。
他在让我和五条悟走入决裂的道路。
而一切,都因为我从未对五条悟坦诚。
我的心寒冷无比。
有什么再也回不去了。
第14章
可悲的我!
病房。
又是病房。
五条悟知道我对病房的抗拒,我搬出来后,他安排了人专门将病房改造了一番。
不过病房终究是病房,怎么修整也改变不了满房间的消毒水气味。
我环视一圈,管家和伏黑惠见我睁开眼睛立刻上前来嘘寒问暖。
五条悟不在。
他居然不在。
“悟呢?”我问。
管家面色僵硬,在我的目光下,他匆忙地移开了目光:“我去给您拿点吃的。”
被扔下来的伏黑惠:“……”
“……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悟呢?”我又问了一遍。
伏黑惠头疼地挠了挠头发,拉过板凳坐了下来。他试了试我手下暖宝宝的温度,确认还是热的后,才吞吞吐吐地答道:“五条老师这些天一直没回来。”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眼前又出现了迷蒙的黑雾。
我直直地盯着伏黑惠,确认道:“他一次都没回来过?没来看过我?”
“五条老师把你送进病房后,在门口站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说有些事要办。之后他一直住在高专……”
伏黑惠泄了气般反过来问我:“姐,你做了什么?”
我想和离开时一样笑着安慰伏黑惠。
“别笑了,好丑。”伏黑惠猝然起身,属于少年的身体还不够宽大,却努力地抱住了我,“不想说就别说了,姐,没事的,我在。”
我抖着唇,温暖的室内没有给我带来丁点温度。
……
我的人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最开始的十四年,我身体虚弱,是五条悟源源不断地为我寻找天价补品才勉强活得和正常人一样。
我告诉自己:
没事的,我是最强的六眼双生,一旦我觉醒咒力,我一定会成为和五条悟比肩的存在,再也没有病痛。
14岁那年,我如愿以偿。
而后,我的人生进入了无止境的噩梦。
我和六眼不是双生,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三生。
——天元、星浆体、六眼。
天元是世界的防火墙,星浆体是防火墙的养分,而六眼是确保防火墙可以吞噬星浆体稳定运行的骑士。
换句话说,六眼的诞生是为了确保星浆体的死亡。
在继承了“大天使的守护”后,从传承中我得知了一切真相——
我就是那个可悲的星浆体。
五条悟不是我的守护者,而是背负着送我去死的使命的刽子手。
和他同床共枕的日子里,我有的时候会深夜陡然惊醒,注视着身侧睡得没有正行的男人,我不由自主地想——
你会杀我吗?
这是你的使命,你会放过我吗?
我是有史以来最特殊的星浆体。
其他的星浆体被同化后,只会给天元提供养分,让天元可以继续稳定地保护这个世界。
而我是让天元进化——不是变成咒灵,而是从根本彻彻底底地升级。
一旦和我融合,天元将有两个进化方向:
1、自动净化所有生灵的诅咒,自此世上再无新的咒灵诞生;
2、自动净化所有的咒灵,自此咒灵将进化成智慧生物,和人类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不同位面上,自此互不干扰。
无论哪种,都是梦寐以求的未来,对不对?
咒术师不必牺牲,普通人不再被单方面地屠杀。
多好啊。
——可代价是我的死亡!
凭什么?!
我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继承了“大天使的守护”的存在,因为只有我的灵魂可以承受如此浩然庞大的力量。
可原本以我的灵魂力量,我本该是和五条悟一样的强者,傲然挺立在所有咒术师之上,享受万人的崇拜与惧怕。
这个传承硬生生地把我磋磨成菟丝花,还虚伪地告知我我的“光荣使命”。
我无法接受!我可以为了五条悟死,为了他在意的人,我为什么要为了那群害得五条悟天天忙碌不止、害得我们身边人不断去死的普通人去死?
我宁愿世界上再无普通人,我也不接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为他们去死。
我只是想要活着啊!
我不告诉五条悟,是我胆小,是我没有安全感。
我不敢拿我一个人的命去赌五条悟心底全世界的命!
我怎么敢赌?我怎么可能会赢?
我和天内理子的性质完全不同啊!
五条悟做事随性,今天觉得杀这个人不太好,明天可能就会觉得杀了也无所谓。他的选择永远徘徊不定、随心所欲。可他从来不会真正地与社会道德背道而驰,这是拽住他不发疯的线。
一旦我和天元融合,两个结果一种符合夏油杰的期望,一种符合羂索的期望,可显然他们都不想赌最终天元会向哪个方向进化,这个风险他们承担不起。
所以他们决定利用狱门疆将我的咒力压制,在我咒力无法恢复的情况下,天元再也无法和我同化。
然而,不把五条悟解决,谁都无法对我下手。五条悟密不透风地将我护在身下,不允许旁人觊觎分毫。
所以,他们决定先对五条悟下手,在五条悟被封印后,由夏油杰把我从五条家带出来,最终达成封印我的目的。
没有料到我的真实能力暴露,是我最大的失误!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的他们?
我冷冷地看向了天空。
……可恶!
我深呼吸,压住了满心的暴戾。
.
过了十来天,五条悟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病房。
彼时,伏黑惠正在和我聊事,见到五条悟,他立刻懂事地起身告辞。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五条悟心平气和得让我害怕。
我攥紧床单。
五条悟没有换家居服,穿着我不太熟悉的咒术高专职工的制服。
他从咒术高专毕业后就成为了高专的教师,在咒术高专有自己的宿舍。只是有我在家里,他很少住在那边。
这还是头一次他在家里还如此穿着,好像只是回来拿一下东西,马上就要离开。
我抢在他前面开口:“悟,对不起。”
对不起瞒着你;
对不起明知道你天天为了我的病四处奔波却闭口不言;
对不起无法给你十足的信任。
五条悟无波无澜地站在不远处。
他越是平静,我越是害怕。
我甚至希望他能和之前一样,把我关进暗室或者给予我其他的惩罚,最起码这样代表事情可以解决。
窒息的死寂下,五条悟摘下了捆住眼睛的白布。
冲天的白发散落下来,让他周身令人恐惧的淡漠消散了些许。
我还未能喘息,就听他云淡风轻地说:“夏夏,小理子死了。”
“……”我喉咙梗塞了一下。
“硝子寻找了去除咒术的咒具,断掉了你们之间的关联。断开后,小理子就去世了,以后你不会再疼了。”
他平心静气地诉说着发生的一切:“夏夏,不需要维持小理子的生命后,你得到的生命值足够你长生不老了吧?”
“悟。”巨大的、无法控制的慌乱让我再也维持不住冷静,我一把扯下吊瓶的针,起身想去抱五条悟。
五条悟后退了一步。
我怔在了原地。
地板寒凉,我踩在上面没多久便被冻得浑身发抖。
我还是倔强地盯着五条悟,双眼通红。
五条悟没能坚持太久,那么多年来,保护我已经成为了他刻在灵魂里的本能。
他疲惫地呼出一口气,上前来弯下腰将我打横抱起,将我放在床上后又体贴地为我盖好被子。
他没有和我对视,径直地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床尾,拿着暖宝宝贴上我冰凉的脚。
“夏夏,以后照顾好自己,不要那么任性了。”他说。
“……”我喉咙干涩,不敢置信地盯着五条悟的发旋,“五条悟,你抬头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五条悟没有回话。
待到我的脚恢复了温度,他才站起了身,湛蓝色的六眼如死水般平静地凝视着我。
那眼睛里没有了我熟悉的纵容,没有了亲密之时的危险,没有了和我打打闹闹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