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寻真被成功“引荐”到牧云起叔婶家当家教。
兰寻真一开始定价是五十元一小时，跟她给校内同学补习时一样，但是牧云起说太便宜了，外头的都是两百元起步。
兰寻真瞠目结舌，听他跟他婶婶说一小时一百五十元。
“她手头本来有好几个找她做家教的，定价两百元，但看在跟我的同学关系上，才勉为其难过来，并且打了友谊价，只有一百五十元。”
他的婶婶同意了。
趁着他堂弟去拿试卷，他婶婶去拿水果，兰寻真压低声音：“你怎么还坑自家人呢。”
“上次花了两万请清大学生当家教，结果啥用也没有，这次你来了，算他们赚了。”牧云起凑过来，也压低声音。
这时候他婶婶过来了，他也就止了声音。
兰寻真在客厅里给初二学生补习，牧云起就在一旁撑着腮，百无聊赖地看她，就算对上她视线了，也不避不闪。
兰寻真评价：跟个监工的似的。
她索性不再关注他，专注给初二生讲解。她不是天赋型的学生，但是她总结了一套很好的学习方法去吃透嚼碎知识，现在正一点点地告诉这个稍微木讷的初二生。
大概是从她那里学习到知识的门槛没那么高，初二生愿意接受，并且渐渐进入状态。
甚至到了补习结束，他还问了句：“姐姐，你明天还是这个时间点来吗？”
兰寻真：“嗯，我会天天都来，一周后会有一场测试。”
又要测试？
初二生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
“不用担心，测试涉及的题都是‘老熟人’。”她婉拒了留下来吃饭的邀约，走到门口，迟疑地回头看了眼牧云起。
牧云起好似接收到某种神秘的信号，牢牢盯着她，大步流星走近她。
门关了。
两个人在外面。
兰寻真从包里掏出一张游乐园的票：“给你的。”
第38章
◎“我们一起去玩吧，就我们两个。”◎
牧云起接过：“只有一张吗？”
“我只抢到了一张。”这次的票很紧俏，她定点拼运气才抢到的。
他喜欢玩，兰寻真投其所好，感谢下他三番两次的帮助。
“刚好我也抢到了一张。”
带着他兜里体温的票塞到她手里，牧云起笑得明媚阳光：“我们一起去玩吧，就我们两个。”
*
兰寻真很少为“玩”特意腾出一天时间。
此刻她站在游乐园里，有几分虚度光阴的惭愧感。
彩色的游乐设施，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惊叫声，空气中还有飘动的食物香味。
绮丽的游乐场所，童趣的畅想，好似身处异世界。
牧云起买了两杯冰淇淋，一杯香草味的，一杯巧克力味的。兰寻真随便拿了香草味的。
两个人闲逛着商量去玩哪个项目。
兰寻真上次来游乐园是小时候跟爸爸妈妈来的，记忆都不深刻，唯一有印象的场景就是一大串挨挨挤挤的卡通气球。
“暑假就是人很多。”牧云起四下张望，“我们要不要去旋转木马那边排队，或者是碰碰车？”
兰寻真指了一处：“那里人少一点。”
“那里是鬼屋。”牧云起介绍，“而且前期宣传的时候，官方说鬼屋加大了恐怖指数，各种恐怖元素大乱炖，什么嗜血医生啊，什么扭曲爬行的怪物啊，反正就很吓人。”
“那我们再看看吧。”她没再坚持，走前没忍住往那边瞅。
跳楼机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射击墙围满了人，一个化着夸张笑脸的小丑装扮的男人路过，突然贴脸。
兰寻真下意识缩了一下。
小丑好似完成了某种使命，满意地走远。
两个人选择了海盗船，虽然排队的人很多，但每次都能上很多人。
登上船选位置时，牧云起一个劲地说：“坐中间的，坐中间的。”
其实两端的体验感更好。
兰寻真没有异议，坐在中间，牧云起自然而然坐在她旁边：“只有两分钟，应该不会太刺激。”
应该吧。
船开始启动，前后摇摆，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脊背发寒的失重感也越来越强。
海盗船幅度减少，逐渐停下来。不少胆子大的狠人已经活蹦乱跳地拉开栏杆离开。
兰寻真没觉得有什么，她的脸绷得很紧，佯装正常地拉开栏杆下船，然后腿一软。
一道力度架在她手臂上将她扶起。
牧云起大手圈着她的手腕：“没事吧？”
兰寻真：“我挺好的。”
“但你快要摔了。”他笑，“我拉着你吧。”
两个人往外慢慢走。
兰寻真晃了晃手：“可是这样很奇怪。”被抓住手腕，就像被羁押的犯人。
“喔。”牧云起耳朵红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要牵手吗？”
兰寻真还没说话，他又问：“你介意吗？”
被他感染，兰寻真莫名也紧张起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两人之间蔓延。
牧云起虽然害羞，但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想是在等她的答复。
兰寻真知道这种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有个名词可以概括，叫作暧昧。
“你想牵手吗？”她问。
有路人撞了她一下，兰寻真歪歪身子，很快调整，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团柔软的炙热包裹。
他看着她，又害羞又直白地观察她的反应。
兰寻真挣了挣，没挣脱。于是她抬眼看了眼他。
牧云起的手在轻轻地颤，随后一点点从她手里滑落，从圈住她半个手掌，到半个指节，最后到一点指尖、离开。
他整个人都耷拉下去了。
不过两三个呼吸，他就重新打起精神：“渴了吗？我去买水。”
他排在柠檬水的队伍里。
人群里，冷白皮的他最显眼，平时活波开朗的他不说话不笑，又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
兰寻真莫名有点内疚。
她去买了一只氢气球，可爱的白色小狗吐着舌头在半空中摇曳。
然后坐在欢乐园的长椅上等他。
牧云起买好后，递了一杯给她。
他已经调整好情绪，已经看不到了失落，只能看到一丝懊悔和歉意。
“对不起啊，”他道，“我平时不是那样轻浮的人，我只是对你……我只是想跟你亲近一点，不，我的意思是……”
他“是”了半天，也没说接下来半句。
“伸手。”兰寻真道。
牧云起不明所以地伸手。
他站着，兰寻真坐着，不需要低头，就可以把氢气球的绳系在他的手腕上。
白色休闲装的少年愣愣地站着，头顶上方飘浮着可爱的小狗气球。
兰寻真站了起来。
牧云起下意识把手缩了回去，动作大的连带着气球也蹦了两下。
兰寻真拍了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攥起来的拳头，在他手松开的刹那，自己把手放了进去，握住了他的。
牧云起浑身都僵住了。
“刚刚差点没看到你，所以要系个显眼的气球。”兰寻真盯着远处的摩天轮说。
“喔喔。”牧云起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他特别在意自己的手心有没有出汗，这么个大夏天，要是出了汗，粘滋滋滑腻腻的，她会嫌弃的。
希望今天自己的手能争气点。
兰寻真不是第一次跟男生拉手，上个拉手的已经被她拉黑了，所以这次她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只能感叹体育生的手好大啊，而且手上都是硬硬的茧。
她不由自主地揉搓那些茧。
牧云起傻乐着，任由她玩自己的手。
到了现在，他也不想玩那些游乐项目了，只想跟她一直走，一直拉着手。
“外面好热。”兰寻真指向一处，“我们去那里避一会儿吧，里面应该会开空调。”
他们绕了一圈，又来到鬼屋前。
占据了大片土地搭建起来的鬼屋封闭不透光，外面挂着渲染恐怖气氛的猎奇海报，从鬼屋中“逃落在外”的“小鬼”们尽职尽责地邀请人们踏入这片区域。
这是她提第二遍了，看样子真的很想去。
牧云起这次没有拒绝。
只是很可惜地把她亲手系上的氢气球挂在外面。
“待会儿出来我再给你系上。”兰寻真保证。
鬼屋两边门帘一掀，兰寻真兴致勃勃地钻了进去。牧云起紧跟在她身后。
里面黑漆漆的，他辨认她的位置，又想来牵她的手，但是她走得太快了。
“兰寻真。”他轻轻喊了声。
没有得到回应。
他慌了，往前快走了几步，幽绿的光亮起，传来地狱的哀嚎。
借着光，他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牧云起小跑起来，跟在她后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走那么快，为什么可以走那么快，运动会跑一千五的时候也没那么快。
一个拿着刀的染血医生跑了出来，拦在他面前，冲他嘿嘿地笑。
牧云起绕过来他，走廊两侧的光亮起，发型潦草的人在摇着似乎快要破裂的铁窗。
接着往前走，牧云起触发运动直觉，往上弹跳了一大步。
靠近地面的位置开了个小窗口，有手伸出来在抓过路人的脚踝。
“差点踩到。”
紧接着就是密室，优雅的吸血鬼正在品鲜血一样的红酒，冲他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
牧云起完全没注意，只顾着看前面的背影，等到恍然接触到外面的日光，灼热扑面而来时，他才意识到，他追着兰寻真走出了鬼屋。
这是体验感最糟糕的一次。
他正准备问她怎么走那么快，忽然瞥见她眼里的泪光，一下子愣住了。
“你……”
兰寻真一进鬼屋，诡异的音效和扭曲的人影让她只想疯狂逃掉。
她发现自己被吓到是不会尖叫的，她只会闷头往前冲，什么都不去看，什么都不去听，只管往前走。
她感觉自己被吓傻了，但是身体带着她往前逃离。
等出去见到光亮，后知后觉感受到剧烈的心跳。
她在还未清醒的时候就见到牧云起有点生气的脸，慢半拍想起：刚才自己是不是没等他？
“对不……”她说了两个字后，就发觉自己的声音在抖。
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无意识回头，青面獠牙突脸。
兰寻真：“……”
她面无表情地回头。
牧云起就看见她眼里的泪水更多了。
但她还是面无表情。
牧云起不知道该怎么办，围在她身边打转，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兰寻真没有胃口，摇摇头。
她还在想余光瞟到的血肉模糊。
他们连氢气球都忘记拿了，一个走，一个跟，最后到了中心广场，坐在花坛边。
附近有个捞鱼小摊，塑料薄膜拉成的一小片“鱼塘”，欢声笑语的孩子们用着玩具小勺在捞鱼，大人们提着的鱼头形状的“小鱼缸”装着孩子们的成果。
有个小孩一直都捞不到鱼，缠着他的姐姐要钱再玩，他的姐姐无奈：“都四五次还没有捞到，其他小孩都捞了两三条了，你还要玩啊？”
小孩点点头。
“真是人菜瘾大。”他的姐姐叹口气，给他付了钱，换了五次捞鱼的机会。
兰寻真：“……”
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她愤愤地侧身，撞上了牧云起的肩膀。
对方始终在关注她的情绪，见她终于好转，忍不住松了口气。
“ 没事，以后不去鬼屋了。鬼屋有什么好看的啊，都是假的，你说是不是。”他动动鼻子嗅了嗅，“寻真同学，有美食新鲜出炉了，想不想尝尝？”
在他明亮的希冀的目光中，兰寻真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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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做一个忤逆父母的决定。◎
牧云起手腕上系着氢气球，这次是憨态可掬的棕色小熊。
回去的路上，他没敢牵她的手。
行走间，两个人的手背轻轻触碰，就能引得他偷笑。
天色昏暗了，他们的背后倒映着橙黄色的落日。
“我到了。”兰寻真顿住脚步，“今天玩得很开心。”
牧云起笑盈盈地看着她。
没打算走。
兰寻真疑惑：“你还不走吗？”
牧云起悄悄用指尖点了点她的手背，在她垂头往下看的时候，闭上眼睛飞快地往前一凑，然后掉头就跑。
棕色小熊被他扯在后面，气球线绷得笔直。
兰寻真抬头：？
她只感觉到了头发丝被风轻轻压过。
她慢慢往家里走，回想起今天牧云起在游乐园里笨拙的安慰，又被逗笑了。等到反应过来时，笑容已经挂在了脸上。
如果有路人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就见到门口伫立着一个人影。
“回舟哥。”她有点被吓了一跳，不清楚他在这里看了多久。
“嗯。”乔回舟什么都没有问，脸色如常，“阿姨说你今天跟同学出去玩了。”
“是的。”
乔回舟先她一步往楼梯走，步梯可容两个人同时并行，他特意往扶手靠了靠，等了会儿，她没跟上来。
侧过头，才发现她落后两三个阶梯。
乔回舟想到了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物理距离有多近，心理距离就有多近。
以前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时候，她明显亲近他，会下意识挨着他，会变着花样地叫他的名字，但是现在，她只会老老实实叫他“回舟哥”，很多时候会表现出有求于他的小心翼翼。
她偶尔展露出的俏皮，他都有点受宠若惊，在心里做出各种各样的反应模拟，还没敲定用哪种合适的不会吓着她的方式，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玩得开心吗？”
他这句话语气不太好，但是她没听出来。
兰寻真完全沉浸在今天和牧云起一起玩的快乐中，她连声音都是上扬的：“开心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