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同回过头来，兰寻真站在门口动也没动。
她男朋友看了眼女生，女生走了过来，说话声音娇娇甜甜的：“同学，可以跟我男朋友换个位置吗？他那间只有一个人住。”
“好的。”兰寻真非常快速地答应下来。
交换完房卡后，她拖着行李箱走在男女混住的宿舍楼道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既然她男朋友一个人住，那她干嘛不直接搬到她男朋友那间？
等她刷卡进门，发现这间没窗户、还有点难闻气味的时候就明白了。
兰寻真：“……”
无所谓，只培训一周。
她拖了行李箱走进去，循着味，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兰寻真：“……”
她给负责这次培训的老师打了电话，那个老师很快安排了宿管来清理死老鼠。
兰寻真把门开着通风，又从宿管那里借了空气清新剂用了，难闻的味道总算消散了。
培训时的三餐都是统一安排的。
兰寻真按照手册上注明的位置，还有人群涌动的方向，来到了食堂。
她听到了好几个人在抑制不住声音地议论。
“有帅哥！皮肤好白啊！”
“真的长得很乖，而且超级年轻。”
“可能是最新的男大！”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好想要个微信。”
兰寻真扫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帅哥，于是收回视线，进入食堂专心吃饭。
食堂的桌是很常见的四人小桌。
兰寻真来得很早，挑了一个边角的空位坐下，然后就有两个绑着发带、很运动风的男生也坐了过来。
“你好。”其中一个男生打了招呼。
兰寻真回应：“你好。”
“我们是清芜大学法学专业的大三学生。”
兰寻真咽下嘴里的东西：“我是平桥政法法学专业的，马上大二了。”
“平桥政法的？学霸啊那是。这次培训有个讲师也是平桥政法的，上过律法节目，从业经验也很丰富，去过很多有名的律所。”
兰寻真对于不熟的人不太容易唠嗑，这是她的短板。法学不仅要跟法条打交道，还要跟人打交道。
她正硬着头皮想怎么不让话落地，就听见一道清润温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蒲月学姐吧？她是我们平桥政法的名人，也是我们很多法学专业学生的偶像。”
她的旁边坐下一个人。
――许霁月。
他竟然也来到这次培训了。
许霁月的餐盘只盛了一点点菜――他这个年纪不应该只吃这么一点菜。
“寻真姐。”他亲近地对她打了招呼。
兰寻真：“嗯。”
不是她故作高冷，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黏着她的前男友。
“你是叫寻真吗？名字真好听。”发带男生道，“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有学习上不懂的多向你请教。”
兰寻真没有异议。
“学长，我也是平桥政法的。”许霁月露出了手机二维码，“要不我俩也加个微信？”
男生跟他对视几秒，忽然明白了什么，尬笑道：“好啊。都是学习交流。”
吃完饭，男生拉着他欲言又止的小伙伴走了，许霁月自然而然跟她走在了一起。
晚上有节课，他们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一路无话。
兰寻真在前面走，许霁月跟犯错了一样，默默跟在后面。
停靠在路边的自行车被风一刮，突然倒地，发出了“砰”的很响亮的一声。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她浑身一激灵，一把推开了那人：“你干什么！”
“对……对不起。”许霁月脸上惊慌的表情还没褪下，“我比较害怕突如其来的大响声。”
他在高中都没这个毛病。
兰寻真本来不信的，但见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颤颤的――这是被惊吓后的自然反应。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许霁月的眼里晕染着朦胧的泪意：“我出国后，被人绑架了，有个人就在我耳边开枪，所以我现在就有点怕大响声……我不是懦弱，我就是控制不住。”
“你……”兰寻真说不出来重话了。
她转身继续走，这次步伐慢了些，许霁月默默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用肩膀贴着她。
好像只有挨着她，他才能汲取一点点的安全感。
夏季很容易打雷下雨，今晚不凑巧，下课后墨蓝的天空就有点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就倾盆而下。
兰寻真带了伞，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雨水很用力地敲打伞面。
她走了几步，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她，一回头，就发现许霁月正站在屋檐下台阶上出口处，默默地看着她。
可怜兮兮的，好像被丢弃了一样。
有几个从教室出来的女生围在他身边，对他说些什么，还晃了晃雨伞。
兰寻真收回视线，回身继续往前走。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
呼吸声近在咫尺。
伞下钻进来一个人。
“寻真姐。”
兰寻真毫不意外，把伞往他那边匀了一些：“怎么不借她们的伞？”
“我只想跟你打一把伞。”他意外的坦荡。
兰寻真心脏微微跳动，有点欣喜，又有点狐疑――这可能又是他一次突发兴致的尝试和挑逗。
她始终无法接受，对待一个真正喜欢的人，真的能狠下心来断联吗？
她也不愿意自己再被骗一次。
兰寻真把直球带来的一点悸动压在心底。
许霁月接过伞，跟她一起走在雨中。等到了宿舍楼，他身体的一半已经被打湿。
兰寻真收回了目光，回收了伞。
半夜三更，她被持续不断的雷鸣叫醒，醒来后全无睡意。
她下意识拿出手机，手机上有三条消息。
[乔回舟：真真，阿姨在念叨你了，她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兰寻真：培训只有一周，我培训完就回来。]
[汤怀远：亲爱的女朋友，我已经到海市了～[图片]]
[兰寻真：很棒。]
[许霁月：小狗健康成长！[视频]]
在完成课堂展示任务时，两个人已经重新加回来了。视频里的小狗是那只白色的流浪狗，正欢快自在地在草坪上打滚，已经看不出来流浪狗的胆怯和警惕。
小狗是在健康成长，那他呢？
兰寻真想起了在食堂发现他吃很少很少的饭。
狗的饭量越来越少，说明活不长了，人也一样，一旦停食，也活不长了。
兰寻真叹了口气。
[兰寻真：你还好吗？今晚雷声很大。]
[许霁月：我一直没有睡着]
第50章
◎“我对于你来说，是负担吗？”◎
[许霁月：寻真姐，求求你，不要对我冷淡，我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一道巨大的响雷震得整个房间都在嗡嗡作响。
他现在一定很害怕，自行车倒地都能让他吓一跳，更别说这么大的雷声了。
他挑了一个好时机。这个时候的她最心软。
但是――
兰寻真的手在屏幕上迟疑。
[兰寻真：那我们尝试当普通朋友吧]
[许霁月：从普通朋友开始做起吗？]
[兰寻真：我的意思是，只是普通朋友。]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即使那是交易，也不能给许霁月任何希望。
*
张淑敏女士把原来老家的旧房子卖掉，从银行里贷了款，在北城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
她在火锅店里打下手挣点工资，兰寻真每月也会寄点钱回来，日子不算捉襟见肘。
这天她请了一天的假，从菜市场买了很多新鲜的菜，因为真真要回来。
她左手提一大堆，右手提一大堆，走出菜市场，迎面就停了一辆车。
车窗打开，是乔回舟那张浓眉大眼的周正的脸。
“阿姨。”乔回舟接过菜，放在了后备箱，给她开了车门。
“舟舟啊，中午你就在阿姨家吃饭吧。我很久没见着你了，听说生意越做越大了，挺辛苦的，瞧着都瘦了。”
乔回舟：“好啊，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很快，他开车到了小区门口，在车位停下，帮忙提菜，走在楼梯上，状似无意地提了句：“阿姨，听说真真绩点专业第一，很厉害。”
说起她优秀的女儿，张淑敏满脸笑意：“是啊，这次期末考又拿了甲等奖学金呢，太争气了。”
乔回舟往上走了两步：“在平政学习的压力挺大的，毕竟是985好学校，不知道真真有没有需要我这个哥哥帮忙的。”
“舟舟，难为你这番心了，你忙你生意就够操心的了，还记挂真真。”张淑敏按压指纹解锁，“上次真真跟我视频，说她谈了个男朋友，对她挺照顾的，让我不要太担心，她没跟你说吗？”
乔回舟垂眸，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含糊两句：“说了的，我忘了。有人照顾她就好。”
中午十二点四十，兰寻真打了个滴滴，乘坐到家门口。
她拖着行李，没走几步，楼梯口就下来一个人，喊了她一声：“真真。”
兰寻真站定，对他礼貌点头：“回舟哥。”
乔回舟顺手接过了她的行李：“我来拿吧。”
兰寻真往后拉了拉：“没关系，不重。”
还是疏离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
乔回舟做过无数次假设，在脑海里模拟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有点不甘心。
跟她相处最久的，最了解熟悉她的人，明明是他。
“给我吧，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乔回舟从她手里拿过了行李箱，手与手不经意触碰，她跟避嫌似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他顿了顿，佯装正常地走在前面。
“真真！累不累啊，快洗洗手吃饭了，都是你最爱吃的，香辣鸡翅、蒜香扇贝、酸辣排骨。”一进门，穿着围裙的张淑敏女士从厨房来到她面前，端详着她瘦没瘦。
兰寻真抱住了妈妈：“哇！都是我喜欢的，好开心！”
她去卫生间洗手，帮忙端菜端饭，三个人坐在饭桌。
张淑敏女士打趣：“怎么没把男朋友带回来？”
“他回家了，他爸过生日。”
“有照片吗？我看看帅不帅，配不配我的真真宝贝。”
兰寻真跟汤怀远还真有一张合照，是他强烈要求拍的。
坐在学校草坪的长椅上，汤怀远拥着她，趁她没注意，偷亲她的脸颊，然后按下了拍摄键。
只有这么一张。
兰寻真翻找和他的聊天记录，只找到这么一张，她自己的手机相机没有拍照片。
“阿姨，要不先吃饭吧。”乔回舟冷不丁出声。
张淑敏女士呵呵一笑：“真真，没找到照片吗？”
被两个人盯着，兰寻真说不出“没有照片”这四个字，那样无疑给她和汤怀远的关系打上虚假的标签。
妈妈会怎么想？乔回舟会怎么想？
她想证明自己具备喜欢人的能力，能跟很多同龄人一样，谈一场普通的恋爱。
兰寻真把照片给了妈妈看，她有点羞耻，但她别无选择，然后静静等待妈妈的“批阅”。
“这小伙子挺帅的，看起来也跟年轻，跟你是同学吗？”张淑敏女士笑得合不拢嘴，“看起来他很喜欢你。”
兰寻真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单就后面那句话，顺口搭了句：“是吗？”
“眼神看得出来，但你好像没他那么喜欢。”张淑敏女士把手机还给她，“真真，你还年轻，多谈几个感受下，最后选择一个互相喜欢的、各方面都合适的。”
“妈妈！”兰寻真觉得她话里有话，尴尬地看了眼乔回舟，急匆匆地证明，“你在说什么呢！我挺喜欢现在这个男生，要不然不会谈的。”
“我看看呢。”乔回舟伸手，拿过了手机，静静看着那张照片。
他见过这个男生，在校门口骑着摩托，吊儿郎当的。就是这样一个男生，居然让兰寻真放弃了跟他约定好的晚餐。
兰寻真更尴尬了。
乔回舟看她的男朋友长什么样，算怎么回事。
张淑敏女士道：“舟舟，你看着觉得怎么样？”
往日里常挂着温和笑意的乔回舟此刻笑意全无，他把手机还给兰寻真，没有跟她发生眼神接触。
“挺好的。”他说。
*
吃完饭，兰寻真自告奋勇地洗碗，让妈妈和乔回舟坐着休息。
她在洗碗帕上抹了洗洁精，没洗几个碗，乔回舟就进来了，还把厨房门关了。
“我们一起吧。”乔回舟拿了另一张洗碗帕。
两个人沉默地洗碗，一时之间只听得到水流哗哗以及瓷碗碰撞的声音。
跟他共处一室，周围的氧气都有些不够用。
兰寻真浑身不自在，她长大了，见过更多的人，不是只有他了。回想起跟他哭哭啼啼地说过一些类似表白的话，只觉得脚趾抠地，恨不得回到过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当时的她就是仗着他对她的百依百顺，所以竟说些不着调的，也做出过偷亲这种不恰当的行为。
乔回舟往她身边靠了靠，去拿她旁边的碗。
兰寻真立刻如磁铁互斥的两极，往旁边退了退，维持一种合适的距离。
乔回舟拿了碗，闷不吭声的继续洗。
“真真，你的玉坠去哪里了？”他扫了眼她的脖子。
夏天穿得少，戴没戴、戴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兰寻真用手背抵了抵自己空荡荡的锁骨位置――那是乔回舟曾经亲手给她戴上的位置。
“给男朋友暂时保管。”
乔回舟无意识地重复她说的话：“给男朋友了？这么喜欢他吗？”
他洗碗的动静变大了。
他在生气，可是他的脸上很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兰寻真看到了他脖子上一根红绳挂着小兔玉坠，随着他的动作一荡一荡的。
“他是我男朋友，所以我应该喜欢他。”兰寻真回答。
“应该？”乔回舟回头，冲洗干净手上的泡沫，“你能明白喜欢吗？如果你能明白，你就不会看不出来，或者，你就是故意的，你是在报复。”
兰寻真有点隐约的猜测，但同时，她又觉得这份猜测过于自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