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无需担心,我如今已能看个大概了,虽说还是不太清楚,到底还是能猜出个一二的。”夏浅陌满面的笑意藏不住。
卫瑶细细看了看她双目,点头道:“想来再过几日便会好了,妹妹莫急才是。”
“姐姐说的哪里话,自然是不急的。”夏浅陌道。
卓云兄妹来时便见二人在院子里相谈正欢,银霜洒在夏浅陌面上,衬得她娇妍动人,直叫卓云看呆了去。
卓颜一双玉手在卓云面前晃悠着,口中揶揄道:“回神了,哥哥。再漂亮的人,也架不住被这般盯着瞧啊。”
果不其然,卓颜刚刚说完,兄妹俩便见夏浅陌不甚清明的目光看过来。
夏浅陌的感觉一向很准,说话间,她总觉一道热切地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不远处果然有两个人影。
“可是卓云公子和卓颜姑娘?”夏浅陌起身问道。
二人神色微微一顿,显是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发觉。
自远处走过来,卓云开口道:“确是我兄妹二人。”
“姐姐如何得知是我二人的?难道姐姐能看到了吗?”卓颜眨着一双天真的眸子问道。
夏浅陌摇了摇头,笑道:“尚不能完全看到,只能看到一个虚影,不过亦能猜出是二位。”
“姑娘好生聪慧。”卓云略带笑意道。
“公子谬赞了,”夏浅陌摇头问道,“二位前来可是要启程前往南郊?”
“确是如此。”卓云道。
“姐姐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一下东西,等下我们就走。”卓颜道。
“无须妹妹烦心,我东西自然收拾妥当了。”夏浅陌说着便进屋自屋里取了包袱出来。
夜色正浓,春风和沐,正是出门的好时节。
南郊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夏浅陌几人走走停停,两日便到了南郊。
此地却是与夏浅陌所想不同。她本以为南郊远离鬼界堡,应是人迹罕至,穷山恶水。谁曾想却是人杰地灵,气候宜人。
道路两侧摊贩鳞次栉比,来往商贩的吆喝声从街头传到巷尾,余音不断。
夏浅陌一行人寻了处客栈落脚,吃过饭便各自休息了。
这日夜里,那人如期而至,仍是那身黑色劲装。夏浅陌虽看不清对方面貌,却闻得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待那人走近些许,夏浅陌方闻到那股气息是自男人身上而来。
“你受伤了?”夏浅陌一手攥了男人衣襟急问道。
模糊中见面前的影子摇了摇头,示意受伤的并非自己,此时她方才放下心来。
“公子为何不开口说话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夏浅陌问道。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摇头。
夏浅陌登时面色尴尬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人又摇了摇头,执了夏浅陌一只手,在手心写着什么。
她虽看不清明,但自从伤了双眼开始,其他的感觉却明显了起来。细细体会着那人的动作,口中呢喃着:“夜肃。”
那人点头。
夏浅陌不疑有他道:“这几日多谢夜公子照拂,小女子眼睛已大好了。”
那人摇摇头,捋了她散落的一缕青丝,别与耳后。
夏浅陌坐开了去,离那人略微远了些。她本以为那人是晞朝,奈何对方并非男人,她便不能将对方当作晞朝。
“公子若要帮我便将药膏留在此处便是,小女子自会上药。”夏浅陌道。
那人面色未变,只如先前那夜一般弹一道灵力进了她额头内。
夏浅陌顿觉浑身无力,瘫软在那人怀里。
“公子这是作甚?”夏浅陌声音发抖,欲要动作却是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眼睛上微凉的感觉传来,淡淡的药香气弥漫在室内。
屋外,卫瑶取了药碗站在门前,刚想推门进去,便听得屋内声响,硬生生地停下要敲门的手,足下一转,略显僵硬地背对门扉站在屋外。
抬眼望着天上的血月,卫瑶面上染上股埋怨之色,口中嘀咕着:“主公不厚道,要来也不说一声。”
不一会儿,房门开来,黑衣男子迈了出来,见卫瑶端着药碗站在屋外,也不说话,取了药碗便又进了屋。
只片刻,还未待卫瑶反应过来,那人又走了出来,把门合严。将空碗交还给卫瑶,压低声音道:“照看好他。”
说完也不待卫瑶反应,便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卫瑶半晌缓过神来,忙开门进屋,便见夏浅陌坐在床头,蜷缩着身子,双臂环着身上的锦被发呆。
“妹妹,你怎么样?”卫瑶见她那样子心疼问道。
夏浅陌听得声音,知是卫瑶,抬头道:“姐姐,他当真不是晞朝吗?”
“谁?”卫瑶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说前两日那黑衣男子又来了?”
夏浅陌无声点头。
见她唇色泛红,显是刚刚才发生过什么,卫瑶故作惊讶,“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夏浅陌摇头,仍是无声。
“那便好。”卫瑶点头假意抚了下自己胸前。
“姐姐可知晞朝身在何处?”夏浅陌问道,“我好想他啊。”
“只知他身在这城中,却不知在何处,明日去打探一二。”卫瑶道。
“如此便多谢姐姐了。”夏浅陌道。
“你我姐妹二人无须言谢。”卫瑶笑道。
*
拾明院内,翠柳微波,圆桌矮凳。
青衣男子与白衣男子相对而坐,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明轩你的伤如何了?好些了吗?”青衣男子问道。
“无妨,过几日便好了。”白衣男子,也就是濮阳明轩道,“听说阿晨你那边近日也不太平。”
“可不是嘛,”司晨道,“你那表哥不太好对付。”
“早说过此事不要你插手,偏不听。”濮阳明轩摇着头落子道。
“这叫什么话,兄弟好不容易回来,如今有难,司晨怎可视而不见。”
“有你这话便可。”濮阳明轩道,“小心行事。”
“放心,我有分寸。”司晨取了棋子敲在棋盘上,目光一凝,扬声道,“诶?这……我又输了,不与你玩了。”
*
第二日,夏浅陌一早便醒了,视力已然大好。虽尚显模糊,到底也是能分辨出谁是谁的。
只是她眼睛刚刚要好,不好太过操劳,便由白布遮挡,过几日便可撤下。
今日姑娘换了一身红色锦衣,与卫瑶一早便出了门来楼下用些吃食。
一边吃饭,一边探听濮阳明轩的消息。
倒不用二人多作打探,濮阳家在整个南郊都负有盛名。是以,多有人谈及濮阳明轩,夏浅陌与卫瑶便静静听着。
客栈人满为患,险些要坐满了去。
夏浅陌听着便觉身边多了一道影子,神色微怔间便听得一男子道在她身边道:“二位姑娘,此处客人已快满,在下可否在此稍坐?”
夏浅陌看不清那人样貌,只知对方一身黑衣,面带面具,还未待她回答便听对方道:“你们是要寻濮阳明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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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苦苦作戏心事隐,唯恐佳人暗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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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浅陌虽看不清那人面貌,但不知怎得偏生出些熟悉之感。
和风吹过,携一片嫩芽悠悠然荡入夏浅陌面前平静无波的茶杯里,陡然泛起层层涟漪。
“这位公子是……”夏浅陌眯了一双眸子,侧目看过去。
“在下姓叶,名祁安。抱歉姑娘,在下不知姑娘……”男子后半句话淹没在沉默中。
“无妨,”夏浅陌摇头道,“原来是叶公子,公子可知濮阳明轩家住何处?”
叶祁安面具下的眸子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半张面具之下,淡色双唇轻启:“实不相瞒,在下只是听闻过少将军名号,却不知府邸在何处。”
“无妨。”夏浅陌口上如此说,心里却仍是带了些失落之感的。
“只是最近听闻,下月十八,少将军会迎娶柳家小姐。”
男人的话似一块巨石,沉甸甸压在她心上,叫她定在原处,透不过气来。
想她万年铁木,好不容易发了个芽,将将要打个花苞,还未待开花,便要夭折了去。
地府现世,加起来两辈子。她母胎solo了近三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个心悦之人,不曾想却不属于她。
“他已有心仪之人?”卫瑶在一旁问道。
“自是如此,如他那般文武兼具,丰神俊秀的人物,何愁觅不到良缘?”
“岂有此理,我找他去!”夏浅陌未曾答话,倒是卫瑶先拍桌而起扬声道。
对面坐着的叶祁安,一记眼刀飞过来,便止了她要夺门而出的动作。
“卫姐姐,算了,”夏浅陌看不清,连忙拽了卫瑶衣袖道,
“我这人最不喜欺瞒之事,他却瞒我在前,欺我在后。罢了,便当从未与他相识罢。”
“怎可如此便轻易饶过他!”卫瑶虽是坐了下来,却仍是抱打不平。
“没事,便当那半年是场梦,如今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听她如此说,叶祁安唇角轻抿,双手隐于袖中,蜷掌成拳。
“那妹妹要回去吗?”卫瑶问道。
“暂时先不回去,”夏浅陌摇摇头,摒弃掉那些不快之情道,“我初来此处,自是要先玩上几日再回去。”
卫瑶道:“那我在这陪你。”
“不用,姐姐便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归羽公子不是还在等着你吗?”
“他也跟着一起来了,”卫瑶轻笑道,“真是的,我到哪他便跟到哪。”
叶祁安面具下的唇角微扬,似是略微满意。夏浅陌自然未曾看到,只是掩了唇,轻笑着。
想不到那般游戏人间之人,有朝一日竟也会一头栽在情之一字上。
归羽与卫瑶之间的事情,夏浅陌自然不甚了解,她只在植物们口中得知一些大概。
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八卦之人。
不过这两个人能彼此心意互通,却是她所欢喜的。
“夏姑娘不再去寻少将军了吗?”叶祁安问道。
“不了,他都要结婚了,我去寻他作甚?”夏浅陌道。
“或许他的婚事只是家中长辈做主,他并不愿意娶那女子呢?”叶祁安问,“姑娘难道不想问个明白吗?”
夏浅陌沉默,诚如叶祁安所说,她确实应给那人一次机会,听他如何说。
“在下同将军府也算有些交情,待日后帮姑娘打探一二,或许可以引二位一见。”
“那便多谢叶公子了。”夏浅陌道。
“无妨。”叶祁安面具下的一双眼睛亮如繁星。
此时已过用餐时间,客栈中已不似先前那般人满为患。几人正聊着天,便见卓云兄妹不知何时出了房门,坐在桌旁。
叶祁安双目骤缩,也不说话,取了面前茶盏细细品来,正巧遮住幽深的眸子,令人瞧不出心内所思所想。
“卓公子,卓姑娘来了。”卫瑶打了招呼请二人入座。
“二位姑娘起得好早,哪像舍妹,不喊便不起来。”卓云看着自家妹妹打趣道。
话一说完,便见卓颜鼓着一对脸颊,面上微怒地瞪着卓云:“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
“好了,不逗你了,”卓云笑着,转而问向叶祁安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自打卓云兄妹出现,叶祁安眸中便不见了笑意,他只冷着声音道:“叶祁安。”
卓云眉目微皱,一向温和的眸子直刺对方:“在下怎未曾听问过公子名讳?”
“卓公子早已离开南郊多年,自然不晓得我这个小人物。”叶祁安道。
夏浅陌虽看不清二人,却觉这二人间似是电光四射。
不知为何,这二人似乎极为不喜彼此。尤其叶祁安,似是恨透了对方。
不过她与二人也不算太过熟识,不好过于深究。
她现在一门心思放在濮阳明轩身上,她要在对方成亲前,得到一个答复。
眼见二人气氛不对,卫瑶在一旁忙取了茶壶,给众人各倒了一杯茶,哈哈笑道,“快些动筷,菜都凉了。”
如此,夏浅陌方觉自己周围的空气才有一些放松的气息,不至于那般沉重。
“叶公子,你方才说濮阳明轩近日将会娶妻,可知是在何地?”夏浅陌问道。
“应是在天音坊。”叶祁安道,“姑娘不会是打算去对方婚礼上闹吧。”叶祁安略显愕然道。
“那要看他表现。”夏浅陌道。
在夏浅陌看不到的地方,男人面具之下唇角微弯,恰恰被茶杯挡住,是以无人看到他那般轻笑地模样。
反倒是卫瑶,抬头看了眼男人,心里有种那人下一秒便可飞上天空的错觉,不过她却不敢明面拆穿对方。
叶祁安家中有事先行告退,夏浅陌便同卫瑶和卓云兄妹一起又聊了几句,众人便暂且离开了。
是夜,夏浅陌与卫瑶一道留在屋里。经过上一次那事,她再不敢独自留在房内。
只是她似乎忘了,上一次即便卫瑶在时,那人亦是来去自如,她甚至被强吻了去。
将军府,叶祁安刚进门,便见一对中年夫妇,迎了出来。二人男子身强体壮,不苟颜色。女子秀外慧中,眉目带笑。
“轩儿回来啦!”濮阳夫人拉着叶祁安道。
叶祁安伸手将面具一摘,不是濮阳明轩又是谁?
“嗯,回来了。”濮阳明轩点头应着,与夫妇二人一道回了房间。
待进得前厅,便见屋内站着个玉面柳腰的姑娘。
“轩儿,这是你表妹柳乐莹,亦是你的未婚妻。”濮阳夫人招呼二人坐下道。
濮阳明轩面上染上一层不悦,连看都没看柳乐莹一眼。
“关于婚事,孩儿应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只当她是妹妹,并未曾倾心与她,断不可能娶她为妻。”
柳乐莹一听,精致的面上攀上些许尴尬之色。
“轩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濮阳夫人道,“莹儿知书达理,你哪里看不上人家?”
“我早已心有所属,如何能娶柳姑娘为妻。”
“放肆!”濮阳老爷瞬间怒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由得你自己做主!”
“叔叔别气,表哥只是不了解莹儿罢了,莹儿不急。”
眼见父子二人似要吵将起来,柳乐莹连忙开口打圆场。
柳家与濮阳家自老辈开始便关系密切。南郊动荡之时,濮阳家于疆场厮杀,柳家在后方坐镇,安排妥当南郊大小事宜,稳定民心,招揽物资。
想来若是没有柳家的支持,濮阳家镇守南郊之事,势必会艰难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