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他手中拿着酒壶,含混不清道。
“少将军,失礼了!”黑影说着上前一步,一记手刀,将对方劈晕,抗在肩上,一闪身,消失在原地,只留一锭银两孤零零躺在桌上。
将军府内,黑影将人放在床上,取了解酒药喂人服下,便又消失了去。
这药是出自床上男人之手,见效极快,只消片刻,那人略显不安分的眉目便逐渐舒展开来。
再次醒来已是二个时辰之后,翻身坐起,摘了面具下来,那张容颜叫人贪恋至极,不是晞朝又是谁。现在应叫他濮阳明轩了。
依稀记得,他方才还在酒楼中喝酒,不知如今怎得就莫名其妙回了自己房间,想来应是暗影所为吧。
转念他又想,方才在客栈之时,自己情绪实属不好。他从未曾想到,那姑娘简单的一句话,竟能叫他失了控制。
起身站在窗边,推开窗,便见满院寂静,正是休息的时辰,他此时却反而十分清醒。
借着夜色他心里盘算着,夏浅陌已然知晓他的事情,或许他应该表明身份,向对方坦白才是。
血月高悬,客栈烛火未熄。
夏浅陌睡不着,遂央伙计取了纸笔来。提笔取墨,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笔。
面上苦恼着,把笔往支架上一搭,夏浅陌仰倒在身后椅子上,微阖了双目,无边苦涩向她袭来,似要将她淹没。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夏浅陌登时睁大了一双星眸,朝窗边看去,便见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窗外。
身形一闪,男人身披月光,眉眼带笑:“姑娘可还记得昔日在鬼界堡救下的男子?”
夏浅陌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小女子救的人那么多,公子说的是哪位?”
男人逐渐靠近,姣好的唇吐出令她想逃跑的话:“帮你看家护院,替你打理花坊,教你做菜之人。”
夏浅陌后退:“嘿嘿……”
男人继续:“你欠了他两盒龙井,尚未兑现之人。”
夏浅陌继续退:“嘿嘿……”
男人继续:“你将他扔在雨天,放他鸽子之人。”
夏浅陌忍无可忍,掐了腰,陡然拔高了音量:“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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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无意惹得佳人怨,一室春情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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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群星映着皎月乘风照入窗格。
夏浅陌被困在墙壁和男人双臂之间,那人高大的身影将其笼罩其内。
她咬了浅淡的下唇,倔强地盯着对方,漆黑的瞳孔瑟缩着,内里似乎藏着只不安分的蝴蝶。
男人见她那样子终是叹了口气,一手揽上她的纤腰,一手抚了对方一头墨发道:“木子,你还在怨我吗?”
“晞朝,濮阳明轩,夜肃,叶祁安,这位公子,你到底有几个名字?”
夏浅陌仍是有些气恼:“锦上助手,寻风楼楼主,南郊的少将军,你到底有几个身份。”
“你是不是早便知晓了。”晞朝一手托着她后脑,深深看进她眸中。
男人的俊颜放大,夏浅陌只觉额上微凉,是对方贴了过来,与她抵于一处。
视线焦灼中,男人略显低哑的嗓音道:“但却未曾与我说起过。是了,木子这般聪颖的人儿,如何能不识破在下呢?”
被男人墨色双眸注视着,夏浅陌如今方才体会到何为眼中只有对方,再容不下旁的事物,
无形的目光焦灼着,夹杂着那人身上淡淡的冷香徐徐而来,虽不强烈,却亦叫她逐渐沉沦。
“木子好香。”男人微垂了头,鼻尖微抵在她肩上,一双手臂牢牢环在她腰间。
“放开我!我还没有原谅你!”夏浅陌不安分地挣动着,却收效甚微,心里有些气恼,“走便走了,又回来作甚。”
腰上一松,男人果然放开了她。抬头看去,平日里高大的人此时却像极了受欺负的小动物,一双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内里似有水波划过,仿佛下一秒便要哭出来。
“明明你是要我走的。”男人瞧着她,好不容易说出来这么一句。
夏浅陌顿时语塞,她承认,当日她是放了男人离开。但她只是担心对方家中有何变故,怕他后悔。
谁想这人倒是诚会玩,一下冒出来好几个身份。
“我让你回去,没让你瞒着我自己涉险,把自己弄伤!”夏浅陌气不打一处来。
想到那日夜里男人给她上药时满身的血腥气,她就心有余悸。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害怕过,偏偏对方还一声不吭,一句话也不说。
“我的伤无甚大碍的,如今已经好了。”男人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语气温和道。
“我最恨的便是欺我瞒我之人,你却是占足了这两个,”夏浅陌仍是有些恼火,“况且你都要成亲了,还来找我作甚!”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便是,”男人面色认真道,“至于我那表妹,即便魂碎,我亦不会娶她。”
夏浅陌忙伸手捂了他的嘴,嗔怪道:“闭嘴!说什么死啊活的!”
男人唇角微勾,轻捂了她的手,在手心上落下一吻。
微凉而又湿滑的物件划过她她手心,夏浅陌顿时惊得挣脱开去,背于身后,眸光闪躲着,就是不看对方。
“你从鬼界堡而来,我既欣喜又担忧,便着卫瑶守在你身旁。”
身子落入一个怀抱,夏浅陌在他肩颈处闷闷道:“那你如今又为何要出现?”
“那个卓云,他总是出现在你身旁。”
如此他方才明白,男人这是惹了一身的醋意。
“你这是吃醋了?”夏浅陌问道。
男人不答,却微微颔首,面上带着些许不自然。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不能拦他,但我心里却只当他是个普通朋友。”夏浅陌终是放柔了声音道,“倒是柳姑娘,你打算如何?”
“你说乐莹?我只当她是妹妹,”男人道,“你可愿与我一道去见阿爹阿娘?”
男人这话叫夏浅陌有些愣住了,毕竟上半辈子,遑论见家长,便是男朋友,用她朋友的话,估计还未出生。
如今却要叫男人的家中长辈,要她如何不愕然。
男人却以为她不情愿:“你若不愿意的话,便再等等,不急的,大不了我再假死一次。”
“说什么呢!”夏浅陌额角微跳,心里嘀咕着,这人的脑回路难不成与旁人不同?
“我愿意的。”夏浅陌道,“不知你是否知道,前几日我去见过伯父伯母来着。”
“什么时候的事?”男人显然是未曾想到。
“就在几天前,伯父伯母招花艺师定制花架,我便去了。”夏浅陌道。
“或许我们可以从花架入手。”男人思量片刻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夏浅陌不禁莞尔。
抬头之间,正巧撞进男人深邃的眸子里。她立时便如那被蛛网困住的飞虫般,无法逃脱。
视线纠缠间,她先合了双眸,败下阵来。
漆黑的发自肩头滑落,交叠在一处。不知何时竟是绞于一处,分不清是谁的。
烛火葳蕤,映着门上两个身影情难自持。
卓云兄妹来时,恰巧便见得门上二人的影子难舍难分。
卓云手上失了力道,绸扇颓然坠下,发生“啪”地一声轻响,几不可闻。
“哥哥,我没有嫂嫂了。”卓颜看着自家哥哥像快要碎了的模样又添了一刀,“原来夏姐姐已然有心上人了。”
“罢了,颜儿,我们回去吧,此处不再需要我们了。”卓云说着抬步离去,卓颜亦跟了上去。
门上,痴缠于一处的影子好不容易分了开来,二人微垂着头,显是都没发现屋外之事。
窗扉开而又合,屋内眨眼间便失了一个影子。夏浅陌顿觉气闷,遂开了窗户透透气。
窗外柳叶新抽了枝丫,在月光下,嫩绿的,稍稍泛点红。
一手撑着下巴,倚坐在窗边,惹人怜爱的唇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身子轻轻地晃悠着。
卫瑶来时便见夏浅陌这般模样,心里大概了然。
“妹妹,见到主公了?”卫瑶问道。
“啊!”夏浅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姐姐来了。”
忙起身开门,将卫瑶迎了进来,夏浅陌拉了对方的手,二人一道坐于桌旁。
“妹妹想什么笑得如此开心,是见到了主公不成?”卫瑶又问道。
“确实如此。”夏浅陌点点头,笑意收不住。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卫瑶问。
“晞朝说要我与他一同入府见家中长辈,我想待过几日做好了花束便与他一道前去。”
“要坦白吗?”卫瑶问。
“总是要到这一步的。”夏浅陌道。
卫瑶点点头:“妹妹若有何需要之处,尽管与姐姐说。”
“好,那便多谢姐姐了。”
接下来这几日,夏浅陌便安居在这客栈之中制作永生花,今次的主体花她选用的是雏菊。
这桩委托所需花束数量繁多,若是只她一人想必难以完成。万幸有卫瑶与卓颜帮忙,她倒是轻松了不少。
与以往不同的,她在制作之前并未将设计画稿带到濮阳府上让柳乐莹选取,而是自己便订了画稿。
卫瑶早便知晓她的手艺,然卓颜确实第一次见。便在她制作之时,那姑娘惊讶得下巴险些要掉下来。
这还不算什么,花架完成之时恰好半月过去,卓颜绕着花架转来转去停不住脚,一双眼睛似要黏在上面一样。
“夏姐姐,这便是你说的永生花吗?简直与鲜花一般无二!”
“永生花本就是鲜花制成,自然同鲜花一样。”
“确实如此,简直太漂亮了!”卓颜说着便伸手想去够那花瓣。
“别动!”夏浅陌连忙道,“永生花切不可用手触摸,会缩短花期。”
“那它可以保存多久?”卓颜此时便似好奇宝宝一般不停问着。
夏浅陌也不觉絮烦,解释道:“照顾妥当的话,可以维持五年左右。”
“竟然如此长,鲜花也只能维持最多五天。”卓颜再一次惊讶。
夏浅陌取了防尘罩扣在花束上:“如此便可以了,只需清洗防尘罩即可。”
“姐姐真是好手艺,为何不开一家花坊呢?”卓颜问道。
“妹妹有花坊的,只是并非在南郊,而是鬼界堡。”卫瑶回答道。
“要不要考虑在南郊也开一处花坊?”卓颜道。
这倒是说到夏浅陌心里去了。她初来南郊时便琢磨着若是可以定完开一处永生花坊,只是后来一件事接一件事,她便暂且先将此事放了下来。
如今她已与晞朝相认,想来她可以考虑开设花坊的事了。
南郊于鬼界堡不同,若是要在南郊来花坊,需得将军府同意。
如今她本就同将军府有些矛盾在,要开花坊更是难上加难。
“妹妹,这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卫瑶道。
夏浅陌眸中泛光道:“难又如何?这天下可有一蹴而成之事?”
卫瑶嘿嘿笑道:“我的妹妹又回来了。”
“姐姐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本来也未曾离开。”夏浅陌道。
“妹妹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卫瑶
夏浅陌但笑不语。
屋外血月的光正盛。
第二日,夏浅陌在卫瑶与卓云的帮助下将花架宋到了将军府。
卓颜本也想跟着去,但那姑娘今日身体不适,便也就未曾同往。
夏浅陌几人刚到时,将军府正巧开门。管家迎了几人进得府内湖心亭,便自行告退了。
今日恰巧濮阳夫妇,柳乐莹与濮阳明轩都在。夏浅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便将花束呈上。
“几位请坐,”濮阳夫人道,“这花束真漂亮,夏姑娘真是劳烦你了。”
“夫人说得这是哪里的话,喜欢便好。”夏浅陌道。
眼见余光瞥向濮阳明轩,对方正看着自己,却不是她这般藏着掖着,而是光明正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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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将军府上表心迹,为救明轩被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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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浅陌忙收回了视线,面上带着少许涩然。此时长辈和表姑娘都在,这人倒好,盯着自己的目光明目张胆,毫无避讳。
“表哥真是的,总盯着姐姐作甚?”柳乐莹在一旁揶揄道。
被那姑娘如此一说,濮阳明轩这才收回了视线。
“你夏姐姐生的标致,别说明轩,便是个女子第一次见也会为之惊艳,”夫人道,“你忘了方才你做何事了?”
“快别拿我打趣了,”夏浅陌道,“这花架便交于贵府。”
一旁一直坐着未曾言语的濮阳明轩此时却站了起来,面色认真而严肃。
夏浅陌心里打起了鼓,她虽不是第一次来此,对长辈来说却仍是一个生人。
她不知濮阳家能否接受她。
“阿爹阿娘,孩儿有事要说。”濮阳明轩道。
“明轩,今日决定花架,有什么事改日再说。”濮阳夫人道。
夏浅陌心里咯噔一下,精致的唇微抿着。行伍之人虽多是粗糙的汉子,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
但濮阳夫人却是心思细腻之人,濮阳明轩看夏浅陌的眼神,她在濮阳老爷的身上也见到过。
“阿娘,我与木子……”
“莹儿,你看这花架可还随你心意?”濮阳夫人打断男人的话,拉了柳乐莹的手道。
被点名的柳乐莹一时之间有些发愣,显然是未曾想到濮阳夫人会问她。
姑娘有些发懵地点点头道:“自是喜欢的。”
濮阳夫人的意思夏浅陌心内了然,嘴弯扯了一个自嘲的弧度,一双眸子却落在花架上。
“阿娘!”濮阳明轩脱口而出,“孩儿与木子两情相悦,此生非她不娶!”
手心处一凉,她猛地转头,便见男人就站在她身旁,大手握住她的。
她立时便有了主心骨,她与男人生生死死都经历过了,这般情况又有何惧。
思及此,她眸光清冷,亮如星辰,高傲的头微扬着,毫不避讳地看着濮阳夫妇二人。
她虽未曾说话,那般坚毅的眼神却早已表明她的想法。
濮阳夫人神色微顿,眉目微敛,面色不悦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由得你做主!”
“若不能与木子在一起,孩儿宁愿终身不娶!”濮阳明轩道。
夏浅陌垂了眸,眼底的欣喜被恰到好处地掩于纤长眉睫之下。她知男人对他的情意,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她仍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