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想象中的还要温软,还有米粥的醇厚香味——
她也跟着闭上眼,放纵他此刻的放纵。她全身都在颤抖,眼泪流下来,他宽厚的手掌插进她柔软的秀发里,一点一点吻掉她全部的眼泪,淡淡的咸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只是又苦又咸……
从老天那里赊欠过来的幸福,这么快就被连本带利地收了回去,他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是好奇,若是当年能勇敢地追,他和她能否青梅竹马到如今?
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可是,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他却连机会都没有……
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
第26章 26章
最近事情实在太多,梁洛展下了很大的决心,把原来的总经理,钟世全,解雇掉了,把明武提上来。
全叔一把年纪了,丈着两朝元老的威信一直撑着场面。可如今的场面混乱不堪,再也不是威慑就足够的。幸好全叔也有意退休,他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明武无论是能力还是威信,无疑是最佳人选。
本人没有任何异议,收拾了东西两个小时不到就从行政部搬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效率之高让人肃然起敬。
梁洛展却看着有些奇怪,他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头,这样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升迁在他看来竟是一文不值,反而有种逆来顺受的味道。
趁没人的时候梁洛展悄声问:“怎么了?我怎么瞧着你有点委屈。”
明武不置一词,过了半晌竟冷笑一声,低声呢喃了句什么。
梁洛展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嘴角扯开来,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廖习枫去哪儿了?”
梁洛展一怔,仔细想了想,八成又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
“他昨天去了上海,和那边的投资商谈事去了。”
明武又是冷笑:“他跑得倒是快!”
跑?!
这倒提醒梁洛展了:“你找到Elaine没?她这样两天都不上班工作怎么办?我很难做的。”
好朋友归好朋友,他们毕竟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上上下下那么多只眼瞧着,他不能这样一直包庇着她。
明武却是怔怔的,眼睛瞧着他办公室阳台上的珍珠吊兰,渐渐流露出梁洛展从未见过的绝望。
他忽然开口:“我明天要去美国,还是我那个朋友的事情。我后天回来。”
从前的明武只是眉宇有着几乎淡不可见的阴郁,此刻的他却是像是被悲伤绑住,一层一层地捆住,重重的枷锁后,竟连面容都找不到。
梁洛展大概能明白,明武这样的情况,多散散心也好,于是点头答应。
他摆摆手离开,去全叔那里看看。
全叔已经没了办公室,在会议室里喝茶。他是两朝元老了,如今是功成身退、风光无比。连梁洛展见了他,态度都十分恭敬。
两人聊了很久,主要是公司里的一些小事。全叔年纪大了,正准备回去休息,忽然想起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个塑料袋。梁洛展随意地一瞥,等看清了里面已经有些黯淡的东西后,只觉得被雷击中一般,全身都不无法动弹!
居然是那条项链!
全叔自顾自地说:“这项链放我这儿好久了,我看着眼熟,好像洪馨带过。你看看,是不是你妈妈的东西。”
全叔这才看见他的脸色,只觉得梁洛展的眼都快要充血。
事情好像不止是丢了条项链那么简单。
全叔只得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妈妈的东西?怎么会在公司里?”
梁洛展已经完全听不见他说的话,只顾死死地盯着那条项链。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全叔是从哪儿得到的?”
事情有些蹊跷,全叔略微思忖,说:“后勤部那儿——阿展!”
他的话还没说完,梁洛展却忽然出手,一把抢过那条链子摔门而去。
他的样子,看上去竟然是完全失了控。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丢下了全叔就冲进了电梯。
后勤部……后勤部……
1楼……
他还在21楼,一心只想下楼,完全不管其他人,完全忘了十秒之前还和全叔谈笑风生。
他12岁掌管东梁,近20年的时间,早已经是喜怒不形色。如今竟是完全失了分寸,两眼充血地死死瞪着电梯里红色的数字,骇人的眼神如同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
17、16、15、14……
8、7、6、5……
血红色的显示管一点一点地变化,他一眨都不眨地死死瞪着,脑中一片死白,只是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项链还抓在手里,很简单的款式,两条银色弧线包围着那颗钻石,切工一般,而且很容易看出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抓得太紧,两条弧线的一端齐齐嵌进肉里,他浑然未觉——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是他亲眼看着她扔进了垃圾篓里,她对这条项链不屑一顾,他一生一世的承诺,她无所谓地扔掉,没有一丝犹豫,甚至都没有再看一眼。他原本还想,既然她都不在乎,他何必弯腰去捡?
可是,可是,如今这项链却再次出现。垃圾篓里杂物太多,打扫的员工不见得就有那么好的眼力能把这样一条并不起眼的项链挑出来。排除这种不太可能的可能性,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人会去翻检垃圾篓、刚好翻出了她扔掉的项链?
除非、除非——
隐藏得最深的可能占满了脑子,他几乎屏住了呼吸,放任自己压抑这么久的渴望。
可以想念她的渴望。
它就像是被被困住的兽,此刻终于跑出来,咬得他遍体鳞伤。
到底真相是什么,他急切地想知道!
后勤部的何经理翻检了个人电脑,终于找到了相关记录:“确实是交到钟老先生手上,因为他说这条项链看着眼熟,就签了个字拿走了。”
何经理这才觉察出董事长的不对劲来,像是一松手会有人来抢一般,他死死地抓着那条旧项链,双眼通红,如同要吃人的野兽。
梁洛展怔怔开口,吓了众人一跳。他的眼神虽然骇人,但声音却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是问你,这条项链是从哪里来的?”
何常又翻了一遍,指着电脑屏幕回答道:“是企划部那边捡到了,因为这算是贵重物品,就交上来保管。”
企划部?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心里的兽又嚣张了几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无论如何都要现在就问清楚。
他要把一切都搞清楚,他的人生一片混乱,不断地欠债,今天他就要把一切都搞清楚!
专职负责打扫企划部的两位大婶看着这条项链许久,忽然其中一个比较胖的大妈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粗着嗓子,回答说:“这就是那天我在企划部的经理办公室里捡到的,因为殷小姐的屋子总是特别干净,什么垃圾都不会有。我那天还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掉在地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敢藏着,就交了上来。”
何常皱着眉问:“那你为什么不还给她?”
她想也不想地回答:“那天她刚好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所以——”
没等她说完,梁洛展再也等不了,推开众人就冲了出去——
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
已经如同垃圾的项链却出现在她曾经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解释,有人从废纸篓中捡起了链子,不小心把它掉在了企划部,这才会被后勤部的人发现。
这世上只有他和她知道那条项链被扔在哪里,也只有他和她才有理由去捡。
既然他没有,那么——
她明明当着他的面扔掉了,她明明不再相信他了,她明明说过不爱他了,她明明……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去捡——
他忽然紧紧地闭上眼,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那么近的答案,他唯一默认的答案,到了现在的境地,他忽然不敢去认,甚至不敢去相信。像是做过的最好的梦,那么真实、那么美好,他明明爱做那样的梦,可禁不起任何人碰。因为只要有人碰,他立刻就醒了。
他怕,再美好,也不过是另一场美梦。
就像他的父母,他再爱的人,留不住终归是留不住。
周围的声音统统都再也听不到,他就像是处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空间,半晌才想起来要打电话向她问清楚。
他一定要问清楚,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那为什么又要把已经丢掉了捡回来?!
电话去却一直没有人接听,他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去了日本,不在国内了。
她说过是去进修,那内山也丰八成知道她的行踪。
他胡思乱想了各种可能性,内山也丰是个怪老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到他的面,就算他立刻飞到东京去,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他打电话给Lucia:“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内山也丰,我要亲自见他,越快越好!”
话都语无伦次,幸好Lucia是聪明人,只说了上司最想听的“是”就挂了电话。
梁洛展怔怔地收起手机,那股说不出的冲动过去后,现在只剩下浓厚的空虚,就像狂欢后独自面对空无一人的凌乱房间一样。
那条项链还勾在手指上,来回地晃动,偶尔阳光照在上面,发出虚弱的光芒。他的手心却渐渐出了汗,渐渐地滑了手,只怕再也握不住……
晚上茫茫然回到家,珍姨见他回来就煮了宵夜,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伸进口袋里,借着指尖细细地描着项链的每一个扣子、每一个细节。
这是他的项链,他再熟悉不过。
从没想过的是,她扔掉后竟然还能再回到他手上。
像是存了她的声音、她的味道、她的气息,他只想永远把它放在身边除了她谁都不再给!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离开我……
忽然想起门铃的声音,不等珍姨前去,他已经忍不住脚步冲了过去开门,急切的样子倒是把来人吓了一跳。
他呆看着蓝羽妮,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是你啊……”
蓝羽妮有点呆,梁洛展这样的表情似乎太不对了,她傻傻地举起手:“是我。”
这样的见面极其尴尬,梁洛展极快地恢复了寻常神色,侧身请她进了屋。
珍姨笑容满面地请她喝莲子茶,极浓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甜而不腻。
她只喝了一口就放到了桌上,这次来的目的可不是品茶。
从包里翻出已经打印好的东西,她放在桌上,摆到他面前,淡定的表情既是决绝,又是解脱。
“辞职申请”,白底黑字的四个字,再清楚不过。
梁洛展的脸上只有素来的平静,那几张薄薄的纸就放在面前,他只是冷眼瞧着,并不去翻。
“Elaine,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的工作能力没有人有质疑。公司里最近事情也多,我不想再失去这么好的助手。所以如果你拿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我是不会允许这样好的职员离开东梁的。”
她捧着莲子茶,又暖又香,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洛展,我和习枫之间,你也是一路看到现在。更细的事情我不想多说,只是有一样,我已经没有办法和他继续下去了。所以我想离开,去美国和我妈妈一起生活。”
他立刻发现了问题:“第一、你和习枫好好谈谈,应该还没到走不下去的地步;第二、就算你们没有缘分,也不需要离开东梁、甚至出国。”
蓝羽妮却是静静地笑,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对话。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多说。但是洛展,你也是至情至性的人,应该也能明白忘掉一个人有多难、多痛苦。所以,我想彻底离开他,抛开一切再去过我的生活。”
忘掉一个人有多难、多痛苦?
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
他有多难、多痛苦却又有多少人知道?
而那个人又知不知道?
他只是不动声色,说话的节奏却慢了下来:“我知道,我没有干涉你们的事情。但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上司,我都希望你能谨慎考虑这个决定,这份报告你先收回去,三思以后再告诉我考虑的结果。”
在医院里廖习枫恸哭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他真的不希望两个人就这样彼此误会、甚至最终只能是错过的结局。
他把那几张纸推到另一边,蓝羽妮却伸手按在上面,坚定地推了回去。
“洛展,我不是冲动的人,这个决定真的已经是我三思后的结果,我不可能再如此冷静地思考什么问题了。”
她的话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了出来,语气透着轻松,像是卸下了最重的包袱。
梁洛展却是怔怔的,依然盯着那四个醒目无比的大字。
他忽然幽幽开口:“Elaine,我们四个几个月前还是那么甜蜜,为什么到了今天,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已经有了最爱的未婚妻,而好朋友也和女朋友守着幸福的小窝。一载不到,一切竟成过往。
曾经的你侬我侬,已经是不会再出现的美梦。不过几个月,竟然是沧海桑田。
她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轻如叹息:“有了爱却不能在一起,在一起却没有爱,所谓缘分,拆开来看,不就是缘和分吗?我们这个样子,只是因为没有缘分而已。”
他轻笑出声:“怎么觉得你和看破红尘的尼姑似的?”
她一口饮尽还是温热的莲子茶,起身回家。梁洛展也是绅士,总不能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回去,就起身送了一程。
回程的时候他等了很久的电话终于到了,Lucia说内山也丰不愿意见不相干的人,但同时也很肯定地说:“我这里没有你认识的人消息。”
内山也丰不是笨蛋,梁洛展还不死心:“他知道我要找什么人吗?”
那头停了停,Lucia说:“殷小姐确实没有找过内山先生,甚至可能不在日本。”
第27章 27章
她没有找过内山先生,甚至可能不在日本。
他这时才恨起自己,只记得她说去进修。那时他只顾着绝望,只顾着怎么样把这个人从心里挖走,根本没留意她到底去的什么地方。
若她去的不是日本,那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那次和兴颜并不愉快的见面忽然浮现在脑中,他找来殷兴颜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问。她正在图书馆看书,捂着话筒飞快地跑了出来。
她有些莫名其妙:“姐姐就是去的日本,我亲眼看着她进了闸门。”
事情越来越奇怪,她的行踪竟然已然成迷。
若真如兴颜所说,她已经去了东京,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离开;如果离开了,她又会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