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她又跑了!——弗白【完结】
时间:2024-04-02 23:02:59

  可若他从未离开过京城,作为区区一个小郡太守,李源又为何会认出常居宫中的当朝太傅?
  “天色不早了,”岑鸢见床上的被子已经铺好,便直起身子出声道,“歇息吧。”
  “那我先去打些水洗洗脸,”钟毓抬起头,“方才见床边放了两身衣服,向来是李源命人准备的。”
  “昨夜喝药之后身上发了汗,今日又在街上走了半天。现下有了换洗的衣服,便想去擦洗擦洗。”
  “我去打水。”岑鸢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推门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钟毓眼睛眨了眨,忽然微微勾起了唇角。
  其实方才自己的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岑鸢听的,为的就是让他对自己打消疑心。
  自从进了连山郡之后,她便察觉到岑鸢表现得与先前有些不同。
  先是胡乱诌了一个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相信皇帝抄家时会心软留钱的谎话,然后次日清晨又成了两位官差看眼色说话的对象。
  若说这两件是岑鸢无意间漏出的马脚,那么在客栈用早饭时狐假虎威吓唬李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做给她看的。
  因为他怀疑自己。
  可他怀疑自己什么呢?
  想起自己从坐上李源安排的马车之后便苦思冥想的结论,钟毓忽然像猫儿似地眯起了眼睛。
  此前京城盛传尚书钟家的大小姐倾心于岑鸢。
  如若谣言的对象不是岑鸢,那位尚书大人又怎么可能任由关于自己女儿的流言蜚语传遍大街小巷?
  结果很显然,尚书就是因为岑鸢的太傅身份,才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而与岑鸢联手的皇帝下旨赐婚给二人,他的目的应该与岑鸢一样。
  电光火石之间,钟毓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婚宴当日在看到新娘子不是钟鎏,岑鸢却丝毫没有宣扬之意,只可能是因为他与钟鎏结亲的真正原因是尚书!
  倘若成婚的真正目标是尚书,那岑鸢怀疑自己就十分合理了。
  因为她的替嫁,与尚书有密切联系。
  于是方才她才会故意提起今早在客栈他睁眼说瞎话一事。
  既然岑鸢如此用心做给自己看,倘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就白费了他的试探了吗?
  像他那样敏锐的人,必定会注意到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从而心生怀疑。
  与其在他心里种下怀疑戒备的种子,还不如顺着他的用意直接说出自己应该察觉到的东西。
  如此一来,自己便与心机深沉没了关系。
  在岑鸢心里,她便完完全全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替嫁小可怜。
  反倒是他避而不谈官差二人的身份,只囫囵解释了李源为何会对他如此忌惮,却更加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岑鸢根本就不是被流放,西下峮州只是皇帝与他一同设下的计谋。
  只是这趟流放的目的......
  钟毓眸色渐渐幽深起来。
  -
  岑鸢很快便打了热水回来。
  “方才我在厨房遇见阿四,他说房里的屏风后面准备了浴桶。”岑鸢眼神示意钟毓身后的屏风,“我多打了水,你若想沐浴的话,那后面就有浴桶。”
  钟毓闻言心中一喜。
  自从她来到这里后,一连好几日都未曾洗过澡。
  再加上昨日发热出了汗,如今能洗刷洗刷灰尘简直太好了。
  见钟毓面色极喜,岑鸢便知道她要沐浴。
  他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房间,走时还十分仔细地将房门关上。
  钟毓很快便放好了水,她站在浴桶边正欲解扣子,却无意间抬头一瞥,看到旁边的木架子上放了一篮子晒好的鲜花花瓣。
  她眼睛一亮,将花篮拿了出来。
  随即便抓了一大把洒进浴桶里。
  钟毓伸手在桶里拨弄了两下,见花瓣将水面全都覆盖了,这才脱了衣服踏入桶里。
  直到此时此刻入了水,钟毓这才真真切切看清楚了原主到底有多瘦弱。
  胳膊与腿细得好似一折就断,肋下骨节分明,手摸上去都硌得慌。
  钟毓伸手将水面上的花瓣拨开,然后低头看着水下那段极细的腰,心中不禁感叹这样的腰围是她在现实世界里饿死都不会有的。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忽然闪过早上的时候,岑鸢伸手揽住自己腰的情形。
  钟毓靠在浴桶边上闭着眼睛感叹,有朝一日自己竟有了盈盈一握的腰。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想着,没过多久竟靠在桶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钟毓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她下意识睁开眼,就见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她不甚清楚的大脑忽然猛一激灵。
  那好像是……
  一把刀?!
第九章
  钟毓刚睁开眼的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直到眼里映入一把锋利的银刃,她才猛然一激灵。
  房内进刺客了?!
  看着此刻正站在桶边静静盯着自己的黑衣人,钟毓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自己尾椎骨蜿蜒而上。
  她盯着那人手里闪着寒光的薄刃,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的喉间好似突然被塞了一团棉花,想喊却丝毫发不出声音来。
  眼见着银刃就要落下,情急之下钟毓反应十分迅速拿起旁边舀水的木勺直直朝那人甩去。
  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木勺仰面击中,下一瞬,勺里的水泼在了他脸上。
  “哐”地一声,他手中的刀失了准头劈在浴桶边上。
  黑衣人一击不中,随即十分恼火地将打中他的木勺直接踹飞。
  他狠狠用力地拔出插进浴桶里的刀,再度抬臂径直朝钟毓身前刺来。
  眼见着第二击自己就要躲不过,钟毓浑身发僵,全身血液凉得刺骨。
  她想喊岑鸢救命,可方才岑鸢关了门出去,此时也不知是不是还在门外。
  倘若不在,即便自己叫了他,那也根本无济于事。
  难道今日便要命丧浴桶里了?!
  被逼得缩在浴桶边上的钟毓无路可退,她看着眼里逐渐放大的刃尖,突然紧闭起双眼,死马当活马医地大声喊道:“岑鸢!”
  就在她惶惶然感觉冰凉的利刃已经贴上自己皮肉的时候,房门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下一秒,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骤然响起。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她颤巍巍睁开眼,却发现黑衣人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下一瞬,用到抵住自己脖子的黑衣人忽地卸了力气。
  不等他反应,一道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紧接着响起。黑衣人闷哼一声,执刀的右胳膊霎时间无力垂了下去。
  眼看手中的刀掉落在地,黑衣人瞅准时机矮身俯低,另一只手迅速捡起刀,背对着身后人朝他命门反手刺去。
  “刺啦”一声衣服被划破,岑鸢右臂上瞬间被绽开一道血口子。
  岑鸢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眼神发狠,直接用伤臂截住薄刃,随后牢牢扣住了黑衣人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岑鸢眼风扫过已经渗出大片血迹的袖子,他声音里淬着寒气:“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丝毫不吭声,他狠狠瞪了岑鸢一眼,手腕忽然用力试图挣脱岑鸢的钳制。
  见自己挣脱不开,黑衣人眼色一狠,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抬腿袭击岑鸢下盘,不料对方早有预料,侧身躲开他的腿,带血的右手闪电般砸向他的肚子。
  黑衣人被砸得又一次闷哼。
  黑衣人的右手方才被岑鸢卸了骨头,此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试图用左肘狠击岑鸢面部,迫使对方松开自己。
  可他低估了岑鸢。
  只见岑鸢左手飞快打掉黑衣人手上死死攥着的利刃,然后趁他不注意闪电般踹向他的腿窝。
  又是一道骨头碎裂的声响,那条腿竟直接被生生踹折了。
  黑衣人惨叫一声后,瞬间跪倒在地上。
  “说话!”岑鸢用薄刃抵在黑衣人喉间微微用力,刃下瞬间渗出一条极细的血线,“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眼见自己无法逃脱,那人竟然抓住岑鸢的左手借着他手狠劲一抹。
  下一瞬,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迸射出来,直直溅到钟毓的脸上。
  感受到自己脸上有液体缓缓淌下来,钟毓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水面上的那几片已经晕染开来的红色。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伸出颤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对不起。”钟毓耳边忽然响起岑鸢的声音,他嗓音有些奇怪的低哑,他说,“我来晚了。”
  “他......”钟毓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不知为何喉间突然有些干涩,她抬头看着站在原地未动的岑鸢,“他死了。”
  那张血色全无的脸上,忽然毫无预兆地滚下两行泪来。
  “他死了。”钟毓重复。
  她眼珠有些僵硬地转动着,目光顺着岑鸢慢慢下滑,想看看那个无声无息倒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
  岑鸢因为受了伤而垂在身侧的右手紧了紧,抢在钟毓视线再一次落在地上那人的时候,上前一步伸出左手将她眼睛遮住。
  “没事了,钟毓,”他说,“没事了。”
  -
  “老爷,”一道十分娇软魅惑的女声忽然响起,“我揉的可还舒服?”
  李源早上得知岑鸢来了连山之后,霎时间,身上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朝太傅为何会一声不吭的突然造访,他不知道也不敢细想,只得提心吊胆的带人赶去太傅落脚的客栈,将他们一行人接了回来。
  后来得知对方只是奉皇帝之命,来连山走个过场,安抚安抚京里的老侯爷,他悬了一天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心下轻松的他想让太傅回去之后在皇帝耳边替他美言几句,便命人把那几条街装点了一番。中午用过饭后,便带着太傅一行人去街上逛了逛,看了看连山郡的特色。
  晚上又将人送回宅子用晚饭。
  这一天折腾下来,李源那十分富态的身子处处酸痛难忍。
  “舒服!”李源斜斜倚在女人怀里,闻言十分舒坦的眯了眯眼睛。他伸手捏起旁边桌上洗好的葡萄喂给女人,还顺便揉了一把女人精致细滑的脸蛋儿,“莲儿做什么我都觉得舒服!”
  “哈哈哈......”被换作莲儿的美人闻言娇笑一声,待笑声停止后她忽然俯下身子贴近李源,柔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抱怨,“那老爷今早还将我从那宅子里赶了出来,说什么要给京城里来的大人住。”
  “怎么?莲儿就该给京城里来的大人物腾地方?”
  话音落下,莲儿在李源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鬼知道这李源今日一大早抽了什么风,起床没多久便急匆匆地闯进房门一把掀了她的被子,二话不说就将她从房内赶了出来。
  疾言厉色地让她近日不准待在梧鹊街,衣食住行都搬到东街那处破破烂烂的小院子里去。
  还说什么京城里的大人物来连山了,让她近日言行举止都收敛些,没事不要去街上。
  惹了她一肚子气后,竟然还一声不吭的出门,跑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直到夜幕降临才回来。
  虽然他让下人把这半分都比不上梧鹊街的破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房内还燃了和那边一样的熏香,火炉也笼的如那边一样暖和,可她就是不开心。
  明明梧鹊街那处是她的房子。
  “诶呦我的小心肝儿啊,”李源伸手探进女人软纱笼住的腰,“怎么今日还跟我置起气了?”
  他慢慢撑起来,将那张油腻腻的大脸盘子凑近莲儿,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这连山谁不知道你是我李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他将人轻轻推倒在榻上,嘿嘿笑着,“你放心,待他们都走了,我再把你迎回宅子里。”
  “我们莲儿美人可不能受委屈。”
  莲儿见状,故意欲拒还迎地推阻了一下,惹得李源心中直冒邪火。
  可他还没来得及去掀莲儿身上的纱衣,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
  “老爷!”阿四大步闯了进来,不小心瞥见榻上的一抹春色后,随即便深深埋下头退到了门边。
  “给老子滚出去!”李源被搅了兴致,他黑着脸看向闯进房里的阿四,“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着急忙慌地闯进来成何体统?”
  “可是老爷……”阿四急急忙忙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源再次打断。
  “可是什么可是!”李源将头重新埋进莲儿的胸脯里,嗡声嗡气吼道,“还不快点儿给我滚出去!”
  下一瞬便换了音色,笑嘻嘻说着:“莲儿,我们继续……”
  “梧鹊街!”阿四见状,只得硬着头皮打断李源的动作。
  他的声音如惊雷一般,轰地落在李源耳边,直接震的他浑身一僵——
  “梧鹊街的夫人遇刺了!”
第十章
  梧鹊街,正房内。
  岑鸢正坐在床边给钟毓擦她脸上被溅的血。
  他右手臂被刀划的不深,只是有些破皮,方才他已扯了块手帕,草草给自己包扎了。
  钟毓一边由着岑鸢给自己擦脸,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右臂上一直蜿蜒而下的干涸血迹。
  眼前的岑鸢将沾了血迹的手帕浸在一旁的热水盆里,轻轻揉搓着洗净,随后拧了拧,重新摊平。
  看着他十分娴熟的动作,钟毓莫名想起昨日自己从客栈床上醒来的时候,也看到床边放着一盆已经凉透了的水。
  他昨日也像如此这般给自己擦脸吗?
  钟毓视线从岑鸢受伤的手臂转而挪到他脸上。
  二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相遇,彼此之间都愣了一下。
  “谢谢你。”钟毓忽然开口说道。
  “谢我什么?”岑鸢给她擦脸的动作突然顿了顿,然后抬头望着她。
  “谢谢你方才救了我,也谢谢你说我……”钟毓慢慢眨了眨眼,“说我还未沐浴。”
  岑鸢闻言没再说话,只是垂下眼继续给她擦着耳后根处的血。
  “你方才说那黑衣人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钟毓倚靠着坐在床上,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回忆起方才的情形。
  在被岑鸢捂住眼睛,裹着里衣从浴桶抱起之后,钟毓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在这个封建时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更何况那人是来杀自己的,被岑鸢抓住后,也是他自己将脖子靠近利刃封了喉,这才断气。
  可就算是这样安慰自己,钟毓眼前还是会时不时闪过浴桶水面上那些沾了血的花,以及鲜血在脸上缓缓滑落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只能转移注意力不去想这些,一来二去便想到了方才岑鸢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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