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连烬,连煋总有怪意涌动,故作开玩笑道:“有可能他是从垃圾桶捡来的吧,奇怪得很。”
她推了推尤舒,“你不用陪了我,快回去睡觉,明天你估计要和我们一起下水,在水下干活很累的,快去休息吧。”
“那好,我走了。”
尤舒走后,连煋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了,今天还没给姥姥打电话,她翻出口袋的手机,电话拨过去。
江州市,圆湾村。
客厅的木桌中间摆放着一个卫星手机,三少一老四个人围着木桌坐,静候桌上的手机,四人各自手里也有活儿,邵淮和连烬分别拿着笔记本电脑在处理公务,商曜手握针线给连煋纳鞋底,姥姥用老花镜在看旧报纸。
手机震响,四人齐刷刷抬起头,商曜抢先拿起手机,按下接听,“宝宝,是我,今天你那边怎么样啊,累不累?”
第54章
邵淮打字的指尖顿停, 合上笔记本电脑,锐利余光掠向商曜,声线平稳冷静, “先给姥姥。”
商曜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记嫌恶的眼神, 打开免提,手机放到姥姥跟前, 大声对姥姥道:“姥姥,元元打电话过来了,来, 您先和她说话,我们不和您抢。”
姥姥扶过老花镜,俯身对着手机, 拔高声音,“元元,你怎么样了, 今天都干嘛呢, 累不累啊?”
“不累, 一点儿也不累, 我的另一个朋友也来了, 现在我们的团队有四个人呢, 您放心, 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去。”连煋说话很快,一连串不停歇, “姥姥, 你在家干嘛呢, 无不无聊?”
“不无聊,今天和你姨妈去镇上了, 看到街上的糯米白灿灿的,买了一袋回来,等你回来了,姥姥给你炸糯米团子吃。”
连煋在远方寒气中,口水涌泛,“好,我出来之后,好久都没吃到好吃的了,等回去了,要吃好多好多东西。”
“好,你一定要小心啊,平安回来。”
“不用担心这个,我一定会回去的。”
和连煋絮叨几句后,姥姥把手机推到商曜跟前,“元元,来,你和他们几个都说几句吧,你弟弟、小邵,还有小商都在这里呢。”
“好嘞,姥姥,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吧,明晚上我再打过去。”
“好。”姥姥习惯早睡,熬不住夜,嘱咐几句连煋要照顾好自己,离开了屋里。
姥姥一走,商曜以快到看不见的速度抓住手机,起身三步并两步急速跑开,进入堂屋东面的屋子,恶劣地关上门。邵淮和连烬冲过去追,门被商曜从里头反锁上了,冷硬的门板将他们和连煋隔成两个世界。
商曜不理会外头响彻天的敲门声,他又进入卫生间,卫生间的门也反锁上,用来隔音,“宝贝儿,你今天都吃了什么?”
“吃了火锅。”
“怎么又是火锅,心疼死我了,就没有别的菜吗,应该把我也带上的,我又不妨碍你们办事,我还可以给你做饭吃。”
连煋想念商曜,商曜单纯又会心疼人,谁能不爱,“我本来是想带你来的,但我队友不让,没办法了,这是人家的船,得听人家的。等以后我有了自己的船,就带你一起出海。”
“那你这次回来,我把我的房子车子都卖了,凑钱给你造船好不好,以后咱们就都住在船上。”
“好啊,你对我真好。”
门外,邵淮和连烬双双矗立在门口,面面相觑,连烬还在用力敲门,砰砰震动声响彻整个小楼房,姥姥从二楼楼梯拐角探出头来,“连烬,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连烬放下拍门的手,略显委屈,“姥姥,商曜把手机带进去,把门锁了,他不让我和我姐讲话。”
听着他可怜楚楚的话,姥姥心中却是徒升怪异,恍惚记得,当年姐弟的爷爷奶奶去世后,她到城里照顾两个孩子,偶然翻出两个老人的遗照,不免长吁短叹,叹世事无常,怎么会两个人一下子都摔下山崖了呢。
那时,连烬紧挨着连煋坐在沙发上,瞥过一眼爷爷奶奶的遗照,没由来地说了一句,“他们不让我和我姐姐讲话。”
姥姥顺着楼梯下来,在门口喊道:“小商,你快开门,元元打一次电话过来多不容易啊,你干嘛藏起来,快把手机拿出来,也让连烬和他姐说两句。”
商曜窝在卫生间,听不到外头姥姥的声音。
连烬看向姥姥,“姥姥,我把门撬了,可以吗,我真的很想和我姐说话,从她走后,我都没和她说过话。”
姥姥目光哀婉,看了看门板,又看了看邵淮,长叹一声,让出了位置,摆摆手道:“那就撬吧,这小商也太不懂事了,胡闹呢这是。”
连烬找来扳手和铁丝,这种老式锁具很容易撬,连烬手巧,铁丝插进锁孔,扳手抵在门缝,轻扣缓推,三下五除二撬开了锁。冲进门环视一遭,却不见商曜,磨砂的卫生间玻璃门隐约倒映出人影。
他大步过去拍门,“商曜,手机给我。”
商曜背靠着门,不愿开。
连烬望向姥姥,姥姥年岁已高,但中气尚足,喊道:“小商,你别一个人躲着啊,让连烬也和他姐姐说说话。”
“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吵?”连煋在手机那头问。
“没事儿,就是外头有两个贱男在乱叫,别管他们。”商曜贴着玻璃门往外看,隐约瞧见了姥姥的身影,急匆匆开了门,“姥姥,您还没睡呀,您要和元元讲话吗?”
“不是,是连烬要和他姐说说话。”姥姥难得的板起脸教训人,“小商,你这是干什么,元元在海上,信号不好,打一次电话过来多不容易,你怎么能霸占着手机呢。”
商曜利索道歉,“对不住啊姥姥,我刚才急着上厕所,一拿起手机就直接跑进来了,实在是对不住。”
“嗯,那你们都排好队,分配好时间,别一个排挤一个的,省得让元元为难。”
姥姥说着,又拿过商曜手里的手机,对连煋道:“元元,你和他们聊吧,姥姥先去睡觉了啊,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情了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
“我知道了,姥姥,你快去休息吧。”
姥姥和连烬不算亲,但毕竟也是一家人,到底是偏向他,手机递给他,“连烬,和你姐姐说说话吧,她一个人在外奔波挺辛苦,你也多多关心她。”
“好的,姥姥。”
连烬关掉免提,手机贴在耳边,血液在飞速流动,叫嚣着脉络深处,举起手机那一刻,心脏都要滞停,突然之间就委屈了,哽咽压在胸腔,压抑得吐字不清,“姐,是我,我是连烬。”
“我知道,我刚都听到你们在讲话呢。”连煋总是一上来就摆出长辈的作风,“我这段时间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姥姥,姨妈还有舅舅他们,你也要帮忙照看,看到亲戚了要打招呼,别总是冷着脸,人家都在背地里骂你没礼貌呢。”
“姐,我知道。”看到姥姥走了,连烬捂住手机,压低声腔对邵淮道,“我先和我姐聊一会儿,五分钟后再给你。”
邵淮点头,连烬握紧手机出门去,浓黑夜色中,静静坐在院内的石凳上。
房间内只剩下邵淮和商曜。
商曜没脸没皮,看也不看邵淮,弯腰摆弄小沙发上的白色毛绒玩具熊,玩具熊是连煋小时候买的。
他现在住的房间是连煋的房间,前段时间他经得了连煋的同意,让姥姥把房间的钥匙给了他,他暂时住在这里。
“看什么看,这是我和连煋的房间,别乱看,赶紧出去。”商曜态度蛮横地赶人。
邵淮没离开,而是问:“你当初为什么一直在骂连煋?”
这么些年来,商曜竭尽全力压住这事儿,只要不提,他就能暂时忽略这种不能人道的耻痛。
邵淮这么一问,陈旧的疤痕被人平白无故掐了一把,难受得很,尤其是在邵淮这样充满雄性竞争力的男人面前,商曜那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更是愈演愈烈。
他知道的,连煋喜爱邵淮出众的外表,邵淮对连煋有着浓郁的性魅力吸引,她爱不爱邵淮,这个说不准,但她是真心喜欢邵淮的身子。
每每看到连煋看向邵淮时,那昭彰的眼神,商曜总觉得自卑,他认定,自己在连煋眼中不如邵淮有魅力,归根到底,还是出在下三路上,哪个女人会喜欢性无能的男人?。
他阳/痿,他该死,连煋还愿意对他好,这是天大的恩赐,他该感恩戴德。
他继续收拾沙发上的物件儿,硬着头皮否认,“我没骂她,当时被盗号了,那些东西不是我发的。”
“连煋有伤害过你吗?”邵淮又问。
“没有,她那么疼我,怎么会伤害我?”商曜直起身子,别有意味地笑着,“在你们看来,她是个很坏的人吧?害苦了你们,可是她对我很好,从没对我做过不好的事情,因为她爱我,她只爱我一个人。”
“那你很幸运。”邵淮平淡道,转身离开。
连烬还坐在院内和连煋讲话,“姐,我很想你,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你来找我干嘛,我在海上呢,你来了,谁照顾家里?乖乖的,好好在家等着,我办完事情就回去。”
连烬不依不饶,“你总是这样,每次偷偷地走,也不告诉我。明明我才是你的亲人,我却连商曜和邵淮都比不上,你从来不愿意好好看我。”
连煋总会被连烬这种不合常理的缠人弄得起鸡皮疙瘩,“我看你干嘛,你是天仙啊?我是你姐,又不是你妈,别总是缠着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老是这样撒娇干嘛。”
“我没撒娇,我就是想你了,我很爱你,姐。”
连煋更是尴尬,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邵淮呢,邵淮不是也在吗,让我和他说几句,一天到晚都忙死了,还得应付你们。卫星电话收费很贵的,记得帮我充话费啊。”
“我知道。”
邵淮等了五分钟,五分钟后准时来到院内,站到连烬面前,连烬没商曜那么难缠,和连煋说了几句后,就把手机给邵淮了。
“连煋,是我。”邵淮不想让连烬听到,走到院子角落里和连煋讲话。
“嗯,听出来了,你怎么一直在我家?都不用回去工作的吗,真羡慕你们,不用工作也能有饭吃,不像我,穷鬼一个,还得在外挣钱,累死了。”听到邵淮的声音,连煋轻松不少。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连煋笑起来,“说的真好听,现在就给我打点钱,看看实力?”
“你要多少?”
“算了,等我回去了你再给我打钱吧,我现在也用不上。”
“你真的会回来吗?”邵淮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问题,他如今越发庸人自扰了,总担心连煋一走就不回来,不要他了。
“肯定回去啊,我还想回去和你继续谈恋爱呢,我喜欢你,邵淮,我真的喜欢你,出来在外面了,我每天夜里最想的人就是你。”
“我也很想你。”
聊了十来分钟,手机已经发烫了,连煋才挂了电话。
天刚擦亮,竹响迫不及待起床,她一醒,尤舒也醒了,尤舒在上铺问道:“现在就起吗?”
“对对对,咱们快点,得把这一片水域都给淘了。”竹响又摇醒连煋,“起来,起来,快起来赚钱了,别睡了!”
尤舒起来去厨房给煮了四份面条,吃过早饭,连煋和竹响先下水,尤舒和琳达留在船上调试机器和洗沙。
直到下午,竹响才带着尤舒下水,教她怎么在水下用吸泥管吸金沙。尤舒第一次下水淘金,不够熟练,手差点被吸泥管吸进去,还好有惊无险。
连续五天,四人忙得脚不沾地。
海上的淘金船逐渐多了起来,为了抢先把海底的金沙捞上来,四人暂时决定不洗沙了,把吸上来的金沙用水桶装起来,暂存在船舱里,先将时间都放在吸沙上。
一个星期过去,存在船舱的金沙满满当当,这个时候,她们也不得不暂停吸沙工作。
名声在外的淘金大亨,蒙恩家族,开着价值一百五十万美元的大型淘金船过来了,他们的淘金船上配有双排挖沙机,挖沙机的机械臂十多米长,可以直接伸到海底通过挖沙斗,把沙子铲上船。
挖沙斗一铲子下去,就能铲出一百斤的泥沙。
连煋她们这种小型淘金船,只能用吸泥管把沙子一点点吸上来,和蒙恩家族这种专业挖沙机相比,简直是班门弄斧。
蒙恩家族一来,挖沙机的机械臂将整片海域翻搅得一片浑浊,海底原本平静的沙床全被破坏。
连煋她们这些靠着吸泥管吸沙的淘金者,面对浑浊不堪的海底,已经没法下水去寻找合适的淘金点了。大部分人只能暂停工作,眼巴巴看着蒙恩家族的挖沙机作威作福。
竹响站在甲板上,怨声冲天,“就应该禁止这样的大型挖沙机进来淘金,把海底搅和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欺负人吗?”
琳达道:“他们过几天估计就走了,这底下的金子没那么多,他们一直在这里挖,淘出来的金子,恐怕都及不上他们在这里耗费的人力物力。”
竹响坐下,拿起洗沙盘,“我们先把这里的沙子都洗了吧。”
四人连续不断洗了五天的沙子,才把之前存在船舱的金沙全部洗完,收获满满,一共7.3斤的金子,能卖个180万人民币了。
这片海域因为蒙恩家族的到来,对连煋她们这样用着小设备的淘金者来说,几乎是被抢了饭碗,这片海域是没法待了。
正巧这个时候,姜杳打电话过来关心她们的近况,连煋说了蒙恩家族的事情。
姜杳道:“我们在阿留申群岛这边,这里的沙子能探测到有金子,你们要不过来这里吧?”
“好,我们这就去!”
四人开着淘金船,离开白令海峡,花了五天的时间,南下前往阿留申群岛。
顺着定位信息,找到了正在工作的银鸥号,连煋站在甲板上挥手,“姜杳,我们来了,我,竹响,还有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