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最新、最领先的智能座舱、智能驾驶等技术全面开放给迪卢,你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一个智能化的产品解决方案。”楚孟潇想了想,自认为措辞无懈可击,足以打动对方,“咱们两家如果能合作,我有信心在国内市场这一块,未来五年能做到垄断。”
傅宴钦但笑不语,一个企业,如果连解决方案都要靠别家提供,等同于失去了灵魂,没有灵魂的品牌就只剩下空壳,他无法接受这种弊大于利的第三方合作。
他不露声色地转圜:“汽车这块,一直是我大哥在负责,等他回国,我来约个时间,大家一块聚一聚。”
“大公子什么时候回国?”楚孟潇显出几分急切来。
“估计还要在欧洲待上一阵,那边的项目快交付了。”
茶水煮好,楚孟潇拎起茶壶亲自为他斟了杯茶,“都说白茶宜泡不宜煮,其实这种上好的老银针煮过之后再喝,味道更醇,你尝尝。”再将白瓷杯往他跟前推了几厘,“有劳,以后还得多多麻烦。”
傅宴钦呷一口茶,老神在在道:“见外了。”抬腕看一眼表,“快八点了,我领那小姑娘去吃个饭。”
陈西瑞随傅宴钦走去餐厅,那餐厅位于会所一楼,听公关经理介绍,主厨是中国烹饪协会会长赵光明。
这名字陈西瑞没听过,如果有心,百度近些年的G20峰会,全球财富论坛等国际超大型会议,她会发现,幕后主厨都是这位赵光明先生。
八道淮扬菜刀工精细,摆盘讲究,口感平和,不偏不倚,吃多了也不会觉得腻。
陈西瑞饱餐了一顿,再观对面的傅宴钦,每道菜只浅尝几口,宋嫂鱼羹和龙井虾仁还算合他口味,多动了几筷。
“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吗?”她问。
“菜品还可以。”傅宴钦放下餐巾,“只不过新陈代谢不比以前,吃多了热量没地方消耗。”
陈西瑞心说你一男的,要这么讲究干什么,真是从头精致到脚,难怪瞧不上我。
她嘿嘿一笑:“你可真是个讲究人。”
傅宴钦掀眸,哼笑了声:“说说吧,刚才为什么不理人?”
“没有不理人啊。”
傅宴钦一动不动地瞧着她,整张脸被餐厅柔光一照,原先刚毅的下巴线条显出几分流畅温和来,鼻梁依然看上去很挺,跟女人接吻时估计能把对方戳死。
陈西瑞突然萌生出这等邪念,但她很克制地压了下去,摆在桌下的手极度不自然地绞在一起,左右手互抠指甲,脸颊开始有点发烫。
“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说谎的时候。”他停顿下来,抬手在自己左耳边缘位置敲了敲,“这里会动。”
陈西瑞思维被他绕着走,目光迟滞地盯着男人食指上的银色素戒,那戒指窄窄一圈卡在他指关节处,恰到好处勾勒出一种痞邪又斯文的矛盾感。
果然手也是男人的第二张脸。
脸颊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了,陈西瑞佯装镇定:“我…我耳朵刚才动了吗?”
傅宴钦推开椅子起身,目光凝着她打趣:“你还真信啊。”
陈西瑞扯出个笑,不敢再看他,看多了魂都要丢了。
回到包厢,在场的所有人已然将陈西瑞定义为傅宴钦的女伴。
所谓“女伴”,在他们眼里,介于女朋友与露水情缘之间,比前者分量轻,比后者存在感强。
总之,称不上是什么体面的身份。
陈西瑞是不知道这些隐性含义的,傅宴钦被喊去隔壁玩牌,她就坐到沙发上,喝着橙汁装出一副经常来的样子,耳朵支棱着,听那几个模特网红聊美容和男人。
用词奔放香艳,更有拿床笫之事来当趣谈的,不过,这些桃色内容皆是以“我家那个”为开头。
到底是不是“她家的”,暂不细究,陈西瑞这会儿光顾着看她们的长相和仪态。
长相无可指摘,二十出头的年纪,饱满鲜嫩得就像水蜜桃,仪态就有些差强人意了,不像电视上演的那种财阀贵妇和财阀小姐。
张嘴三句话不离男人,有一个甚至花大篇幅在炫耀男人为她买的欧洲别墅——她呢,平时都在国内,一到夏天,就喜欢飞欧洲,去干嘛呢,去采摘浆果。
说到这里,女人掩唇一笑:“那边的自然环境真的超赞,各种可爱的野生小果子,我每次都要摘好多,吃不完呢,留着做果酱,老欧就特别喜欢我做的覆盆子果酱。”
“听说欧总夫人是个母夜叉,没少为难你吧。”姐妹团中有人说道。
“她能翻出个什么浪。”女人语气十分讥讽,“婚姻早就岌岌可危了,拖着不肯离婚,还不是想多分点钱,我劝这位大姐给自己留点体面,你们猜人家骂我什么,骂我是狐狸精,呵,真有意思。”
“这是在夸你美呢。”
吃瓜中的陈西瑞:“……”
“你说的那种野生果子,不会把门牙酸掉吗?”陈西瑞插了一嘴。
女人捋了捋精心保养的头发,笑容明艳:“酸酸甜甜的,味道其实很不错。”
陈西瑞哇了声:“真是大自然的馈赠啊,不施肥居然还能发育得这么好吃,有机会我也要去欧洲体验一把。”
女人轻眨眼睫,笑容特假:“欢迎来我家玩。”
“好,去你家吃野果大餐。”
女人不再理她,继续跟一众小姐妹聊她的欧洲大别墅:“我呢,十月份的时候,还得抽空再飞一趟。”
陈西瑞缓缓打出个问号:“这回又去摘啥?”
女人将其无视,状似很苦恼:“好烦的,到了秋天,我就要去采摘黑松露了呀,当然咯,这种truffle hunting要提前预订的,因为黑松露就跟大熊猫一样,非常稀有。”
陈西瑞又来捣乱:“不就是品种高级点的菌菇吗,云南地区也产这个,当地人都是切成大块炖鸡,你明年采摘黑松露的时候,顺便捉几只野生欧洲鸡,放锅里一起炖,味道肯定嘎嘎香。”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走开。”
陈西瑞挪到一旁自娱自乐,放眼满场,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让她来科普高血压与糖尿病。
林思琼俯身倚了过来,主动打起招呼:“嗨,还记得我吗?”
女人一头大波浪,肌肤雪白,随意一撩头发,露出纤瘦细致的锁骨,陈西瑞抬头反应了三秒:“记得,上次敲错门那个。”
女人坐下,自我介绍:“我叫Beryl,百丽儿。”
陈西瑞怎么看她怎么别扭,“这名字有点拗口,我就叫你百灵鸟吧。”
林思琼皮笑肉不笑,这姑娘浑身长满了刺,可不是好糊弄的,“怎么称呼?”
“我姓陈。”
“陈小姐是傅总的女朋友?”
哪壶不开提哪壶,陈西瑞略感无奈:“你看我像吗?”
“像,怎么不像。”
说话间,夏安然从外面进来,穿着十分简单,oversize的灰色卫衣,下身是牛仔裤,戴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
没有半点喧宾夺主的意思。
她用手指从耳后勾下口罩,露出清泉般纯净的巴掌脸。
大影后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这里不是车水马龙的市井街巷,而是名流政客往来穿梭的私密会所,没有名头响亮的影后,只有一概而论的花瓶点心。
夏安然扫视一圈,坐到了陈西瑞身边,陈西瑞心跳扑通两下,扭过头来,小心翼翼地跟人家打招呼:“你好。”
得到对方一脸的漠视,陈西瑞也不气馁,迎头又上:“上次在skp地下车库,你还给我签名了。”
所有装出来的好颜色顷刻坍塌,夏安然指尖抵着掌心,用力到发白,她仍记得傅宴钦当时的话——“小姑娘堵你一趟不容易,帮她签了吧。”
原来竟然这么早。
她忍住潮水般的嫉妒与不甘,看着面前的女孩,姿色放在普通人里,算是中上,可傅宴钦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图她什么呢。
鲁娅一早就发现这姑娘围着大影后问东问西,终于看不下去了,款款走过来,将她拽到一边:“热脸贴什么冷屁股啊!”
“我没有贴她屁股啊,这不就正常唠嗑嘛。”
“干嘛这么上赶着,少见多怪。”鲁娅跟夏安然有过节,对其态度是嗤之以鼻,“说白了,不就是个演戏的吗。”
“演员也分大咖和小咖,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没见过世面。”
“哎,我这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陈西瑞真心实意道,“姐,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没去闯荡演艺圈啊?”
“没兴趣。”鲁娅笑着打量她,“妹妹啊,你是真不知道她跟你老公是什么关系吗?”
“我…我没有老公。”这词儿听得人心虚又心慌。
鲁娅忽略她这话,贴她耳边道:“她之前跟过傅宴钦。”
陈西瑞微微一怔,只觉“跟”这个字眼不太好听,深究了番:“男女朋友吗?”
鲁娅哈哈大乐:“算不上,不过傅总很大方,在她身上砸了不少资源,以后也让他多给你砸点东西。”
陈西瑞脸上褪去原先的喜色,抠着手机壳没言语。
“你缺什么吗?”鲁娅逗着她问。
陈西瑞打蔫儿道:“我什么都不缺。”
“哪有不缺的,钱永远不嫌多,好好想想,你是喜欢四合院,还是喜欢别墅啊?钻石喜欢吗?让他给你买。”
女人真是奇怪,心里劝自己放下,冷不丁听到有关他的风流韵事,又忍不住心生郁闷,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陈西瑞闷声闷气道:“我想邀请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为我写自传,从我咿呀学语写到芳龄十八,三十万字打底,允许有艺术加工的成分,但一定要突出我的人格魅力。”
“姑娘,你有什么朴素点的愿望吗?”
“那我想在这个城市专门开辟一条地铁路线,就叫siri号线,这条线只有我能坐。”
鲁娅大笑:“哎呦我的天,贫穷非但没有限制你的想象,反而给你插上了想象的翅膀。”
“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你就是太放不开了,以后跟姐多学学。”鲁娅拉住她胳膊,“待着没意思,走,带你出去转转。”
夏安然冷眼瞧着两人离去,眼底闪过一丝失意和落寞,林思琼看热闹不嫌事大,假惺惺道:“安然姐,你怎么过来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傅先生刚还在呢,这会儿好像在隔壁玩德扑。”
夏安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前不忘讥讽:“百度百科改过年龄吧,你比我还大两岁,以后可别叫我‘安然姐’,担不起。”
第26章 御澜会
(四)
这些人玩德扑, 也就图一乐,输赢不是目的,只是有些话适合放在轻松的场面上讲。
几年之前, 傅宴钦还在MIT攻读金融硕士那会儿, 德扑在他们留学生圈子里很流行,纯是消遣,玩得不大,基本都是1/2、2/4这样。
夏安然走到他身侧,那股冷调的幽兰香萦萦缭绕,在场的其他男士心领神会朝她投去一瞥。
傅宴钦捏一枚筹码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翻转,约过三四秒,他压上全部筹码, 交代侍应生:“开了吧。”
牌撂开——五张花色不同不连的单牌。
心态再稳再善伪装, 这一手烂牌也断断不会all in,很明显,他是不想玩了。
筹码自然被输光。
他起身, 身形挺拔, 黑色西裤包裹住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你们玩, 我去看看那小姑娘。”
夏安然心灰意冷地自嘲:有必要避我如蛇蝎吗?
包厢里找了一圈, 没看见陈西瑞,傅宴钦从方时序手里夺过红酒杯,开门见山:“陈西瑞呢?”
方时序推开怀里的艾冉,收敛起那副纨绔姿态, “跟一女的出去了。”
傅宴钦扫一眼唇膏被晕染的艾冉, 后者偏着半边脸,神色清冷而倔强, “哪个女的?”
“周霖修带过来的女人。”
傅宴钦放下心神坐了下来,把玩戴在食指上的指环,神色懒散,没点名道姓:“谁把她喊过来的?”
方时序秒懂:“不知道,不是我干的。”又多嘴问一句,“二哥,你真跟夏小姐分了?”
傅宴钦撩他一眼,没搭腔。
方时序意识到自己失言,换了种说法,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有个朋友一直很仰慕夏小姐,我就想替他问问,能不能追?”
“问我做什么,喜欢就去追。”傅宴钦往后靠,像是刚从一场疲惫的社交中解脱出来。
方时序笑了笑:“是这个理儿,不过人现在是个角色了,怕是有点难追。”
傅宴钦阖上双眸,迎着灯光,眼尾满是被酒精浸淫出的慵懒。
“二哥,你要不要喝水?”
傅宴钦抬了下手,方时序未再动作,连带着艾冉都像被束在了规矩里,一举一动都极为轻缓,生怕搅醒这个不喜于色不怒于行的男人,她小口抿着酒,侧目朝傅宴钦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