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杉道:“姐姐放心,我那店铺还未开张,就已经有订单了。”
尤二姐:“哦,这么快。”
尤杉道:“那日,我随柳湘莲去薛家给薛姨妈过生日。送了她一对双色碧玺葫芦金耳坠,想是有人看上了,第二天就有人托了薛姨妈,打听是哪家的店铺做的,薛姨妈自是乐得给我介绍生意,又不出几日,那家的太太想打一副金镶玉石手镯,找了几家皆不中意,就找到我这里来,我不到半日就出了图,拿给那家太太看,果然喜欢,当场就下了定金,这几日,除了忙店铺开张,还得打手镯,忙的几日未睡个整觉,但是心里痛快。”
尤二姐道:“那薛家自己不也有首饰铺子吗,为何乐得给你介绍生意。”
尤杉道:“薛家做的生意多,本就是城里最大的原石供应商,做首饰不过是捎带脚的,辛辛苦苦养着师傅打首饰,吃个手艺钱,哪比得上直接卖金子卖宝石赚的多。”
尤二姐道:“我就怕你呀,给人家店铺做起来,累着了自己,结果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尤杉道:“姐姐放心,我和柳湘莲是合伙开店,分成早就谈好了,也签了书面文书,去官府做了证,那伊莲轩现在是我们两个的。”
尤二姐道:“那…那倒还好,你自己有个生意,将来也不至于没个托底的,不像我,终是得靠着别人。”
尤杉拉着尤二姐的手,看她的眼睛泛着红,便说:“姐姐,你这眼睛怎么红了。”
尤二姐道:“许是这针线活闹的,不也不做这活儿了,早些休息,明儿个二爷兴许来我这里。让他看我这样子,就不好了。”
尤杉道:“他有说明日来吗?”
尤二姐道:“他虽未说,但没有超过五日不来看我的,今儿已经是第四日了。”
尤杉道:“姐姐,依我说,你也不必太等他,他家里有个凤姐,到底人家是原配搭子,有了事儿,他定是先顾忌着那头,你这头他就是有心顾忌,也得看家里的意思。”
尤二姐道:“我也未曾痴心他会先顾着我,他待我自是不薄,他把那些体己都给我收着,他也总说在家过得不如意,我也没有倾国倾城貌,只是温柔和顺些,他只要记得我这点好,记着我有他这点夫妻情分,也就知足了。更何况,我一个本就……”尤二姐说到动情之处,不免落下泪来。
“我在嫁给他之前,与东府那两位爷的事,他是知道的,我使人家丧伦败行,本就是个弃物,还肯娶我,我还敢奢望什么。”
尤杉叹了一口气,什么夫妻情分,他和凤姐才是夫妻情分,他把体己给你收着,是因为家里有个悍妻,没地方藏这些。可这些话又不好说出口,又见她自轻自贱,只得拉着她的手,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只碧玉手牌戴到她的手上。
“姐姐,这只碧玉手牌,是这几日我打首饰,用余下的边角做的。”
尤二姐看那手牌,只见那手牌通体碧绿,上面雕着一副荷叶游鱼图,鱼儿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上等的环牙料雕成的。
尤杉道:“你看,这环牙料,本是别人做完桌子剩下的边角料,不曾想,也能做出如此好看的首饰。”
尤二姐道:“果然好看,原来这些被弃之物,只要稍加雕琢,也能如此出彩。”
尤杉道:“是啊,所以天生我材必有用,无论何时都不要轻看了自己。”
尤二姐听着这话愣愣出神。
尤杉道:“我送你这游鱼碧玉手牌。寓意也是极好的。”
尤二姐道:“连年有余。”
尤杉道:“自然是连年有余,但更是希望,你能想这鱼儿一般,自由自在。”
尤二姐甚是喜欢,说无论何时都不会摘掉。
尤杉道:“姐姐,我送你这手牌是想告诉你,你我姐妹一体,那贾琏你能靠便靠,靠不住,便来我这里。”
尤二姐道:“那…那怎么成。”
尤杉道:“有何不成,你是我姐姐,咱们一起生活。”
尤二姐道:“无论你将来是不是要嫁给柳湘莲,但总得有个人家,我去你家里成什么了。”
尤杉道:“姐姐,谁说我这一辈子非得嫁个人,就算是嫁人,也不可全靠着他。”
尤杉清楚,她说的这些话,要想让一个古人理解,只怕很难,索性也就不再说了,末了只说了句:“姐姐若是还信得着我这妹妹,只听我一句劝。”
尤二姐道:“你想劝什么。”
尤三姐道:“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要进贾家。”
第15章 桂花酒(1)
伊莲轩开张那日,铺子门前已全部布置妥当。门前悬挂着精美的绸缎彩旗,随风轻轻飘动,用来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此时门外已经站了一群人了,尤杉对着铺子里的一尊财神像,点燃了香烛,一缕青烟缓缓升腾,她虔诚地拜了三拜,祈祷着店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一声鞭炮声响起,店铺门大开,柳湘莲和尤杉站在店铺门口两端,招呼着前来的贵宾进店。司棋在店铺里面,向宾客们介绍首饰,为此,她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培训,好在她出身贾府,对于各类珠宝首饰见识的多,伺候人又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工作,所以培训十分顺利。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丫鬟了,用尤杉的话来说,她现在是一名服务员。她看了一眼柜台里面的潘又安,他笨嘴拙舌的,司棋特意嘱咐他精灵着些,恐他出洋相。
薛蟠自是早早的来到店铺,只见他一拱手,连连道喜,柳湘莲自是高兴,请他里面上座。
薛蟠道:“兄弟,上次来,你这店还是空空的,现在东西都摆上了,看起来更四做了。”
柳湘莲笑道:“有兄弟帮衬着,哪有不好的,如今刚开张,就已经有了订单了,还不都是薛姨妈的人情。”
薛蟠道:“哪里是我母亲的人情,那些太太们对首饰都挑剔的很,若不是三姑娘手艺好,怎么可能得了这些订单。”
说到三姐,薛蟠没见到尤杉,便问:“三姑娘可在店里?”
柳湘莲道:“在三楼工作室,我想她姑娘家家,不适宜抛头露面,更何况,她现在手里有订单,就不妨碍她在上面打首饰。”
薛蟠道:“一个姑娘家,确实不适合出来,更何况,她是这伊莲轩的大师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免不了有过来挖人的,倒生了不少麻烦。”
薛蟠这话与尤杉所说如出一辙。尤杉对柳湘莲说,现在的她是伊莲轩唯一的大师傅,可以说整个伊莲轩的核心技术都攥在尤杉手里,保不齐有心怀不正之人来找麻烦,所以自己越神秘越好。
只听外面锣鼓声响起,不知何处来了一队舞狮正跳跃翻腾,柳湘莲正奇怪自己没有请舞狮队来,一小厮拿了封信交给柳湘莲,只见信上写着:“今闻君之店铺开张,本当亲自前来道贺,然事有不期,不能赴约,心甚愧之。特送舞狮一队助兴。愿君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待来日相聚,再叙旧情。贾宝玉拜上。”
柳湘莲道:“是宝兄弟有心,送来的舞狮队。”
薛蟠道:“我也很久没见到宝兄弟了,也不知在家里做什么,改天,咱们去荣国府瞧瞧他。”
两人商量着,待店铺稳当些,便约贾宝玉出来,大家一起叙旧。
柳湘莲这店铺开张的排场之大,震动了这条街的商户,做生意的少不了人脉打听,都知道了这家店背靠薛家,又因着这条街只有这一家首饰铺子,几乎不买成品,做的是定制生意,不然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晌午时分,前来贺喜的大多已去,店铺里只剩下账房先生、潘又安和司棋这对小情侣。
柳湘莲与尤杉在三楼算着收到的订单,只一个上午,店铺就接到了五个订单,上百两的流水。
柳湘莲道:“说实话,我是万万没想到,像咱们这种走高端定制的店铺,一天还能接五单,想我柳家当年繁盛时期,老太太一年也不过只填三五样首饰,我还想着那些定制珠宝的店铺的生意可怎么做,原来竟是我看的窄了。”
尤杉道:“有钱的人家还是多,就是小门小户,一年到头,也有打个首饰的,若是遇到娶亲生娃,都是定制一套的。你看着吧,下个月好日子多,婚嫁少不了,咱们的订单比这个月一定只多不少。”
柳湘莲道:“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尤杉道:“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今天是因为刚开张,咱们店铺做了优惠活动,等优惠期过了,订单也就稳定了,对了,我让你给香菱的工具可给薛蟠了。”
柳湘莲道:“给了,他小厮说,一定亲手交到香菱姑娘手里。”
尤杉道:“那就好,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又没人和她吟诗作对,做些手工也是好的。”
柳湘莲道:“这几天,你没事儿就念叨她,改明儿,我带你去薛家找她去,你们两个在一起叙叙话,玩闹一番。”
尤杉道:“那太好了,我有好些话对香菱说呢……听说那薛蟠要娶亲了。”
柳湘莲道:“是啊,下月初五。”
尤杉道:“这么快。”
柳湘莲笑道:“薛蟠喜欢的紧,巴不得早点娶进门。”
尤杉不再言语,接着做手里的活儿。
柳湘莲道:“你也该歇一会儿,那几个订单也不急于一时,你若是累坏了,我这伊莲轩该倒了。”
尤杉笑笑,想她以前刚创业那会儿,几乎天天工作到凌晨,前台接待,客服,画图,锻打,发货都是她一人,如今,店里有帮手,她只要打好首饰就行,比以前轻松多了。
“我不累,这店里刚开业,自然要多做一些,等店铺走上正轨,我也就安心了。”
尤杉看了眼图纸,说:“明日我们去石艺坊一趟,这几个订单,我们得去找一些上好的蜜蜡来做。”
柳湘莲道:“小事,明儿一早,我让小厮迎儿去接你。”
尤杉道:“迎儿?就是你上次说,回老家要回来的那个小男孩儿?”
柳湘莲道:“是,回一趟家,原本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丫头们老家又不放,要不是迎儿瘦弱,只怕连这个都不放给我。”
尤杉道:“那孩子你用了几天,觉得如何。”
柳湘莲道:“人倒是灵巧,只是太瘦小,前些年总是生病,来了我这儿好生调养了一阵,倒是一天比一天壮实,再过几年也能大用。”
尤杉道:“那最好。”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跟姐姐说了,以后每晚,会派一个小厮过来接我,也不必总是麻烦柳二爷送我。”
柳湘莲道:“这话说的见外,我们每日在店铺里忙着活计,所谈论之事也都是生意,只有每晚送你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贴己话。”
尤杉见他前面说的话真切,若是以往,她自是不会拒绝,甚至会说的更暧昧,但对着柳湘莲,那些轻浮的话,却说不出一句。
柳湘莲见她不答,便说:“更何况,你上次也和我说过,你在他们这边算不得正经主子,本来你回来的晚,就已经让上夜人不高兴了,如今这会子又要人去接你,那些下人更要嚼舌根了。”
尤杉道:“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就都不是大事,那些下人多给些银钱也就打发了。”
柳湘莲笑道:“那你倒不如把钱给我,我又多了个营生,赚些外快。”
尤杉笑到:“堂堂伊莲轩大老板,竟然还赚这份儿钱。”
柳湘莲道:“有何不可,送你这么好的差事,哪能给别人。更何况,我武功不错,要论起竞争上岗,我自然比那些小厮更有优势。”
尤杉笑道:“那可不行,我岂能让自家老板送我回家,传出去,你高冷霸总人设不保,对我们的品牌有影响。”
柳湘莲道:“我倒不那么认为,你是咱们家的核心技术人员,即使我送你的事情传出去,人家也只会说老板重视人才,这对咱们饿品牌大大有利。”
尤杉没想到,柳湘莲说出这些话来,想他与自己在一起久了,思维越来越像现代人。
尤杉道:“ 好吧,算你竞争上岗成功。更何况,咱们店刚开张,表面上看流水很多,实则都是过路财神,钱都用来购买原石了,抛掉成本,挣得也不多,还要咱们两个分。”
柳湘莲道:“能挣一点是一点,我要不多,给我剩下些喝酒钱就很可以了,其余的,你若想要,都可以拿去。”
尤杉道:“那可不成,说好的分成,你一分都不能少要。”
柳湘莲笑笑:“钱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我比较看重情谊,你我一起做生意,赚多赚少都无所谓,就算是不赚钱,大不了生意不做了店铺租出去。”
尤杉道:“那我倒是和柳二爷不同了,我这个人很看重钱的。”
柳湘莲笑道:“人自然都是看重钱的,只是我们都默认这世上有比钱重要的东西。”
尤杉道:“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在我心里有比钱重要的东西,我觉得钱是第一要紧的事,没有钱,活着都费劲,谈什么独立,谈什么自尊。”?
柳湘莲道:“就凭你愿意嫁给我。”
柳湘莲说完后,两人都陷入沉默。良久,柳湘莲道:“人自然首先是为了活着,但是你当初愿意嫁给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江湖穷小子,而且还等了我五年,你就绝对不是把钱放在第一位的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尤杉很认真的看着柳湘莲:“如果我告诉你,从自裁的那一天起,原来的那个尤三姐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一个全新的,忘掉过去所有,完完全全崭新的人呢。”
尤杉觉得这些话太过残忍,或许她不该说这些。
柳湘莲道:“可是,我并不认识以前的你呀,我们是从那一天才相识的,不是吗。”
第16章 桂花酒(2)
刚开业没几天,尤杉就犯了难,她培养的伊莲轩前台经理司棋要结婚了。
原本司棋说她和潘又安打算明年再考虑结婚的事,现在工作不稳定,手里也没什么钱,不如等明年工作稳定了,钱也攒了一些再提结婚的事。
谁知前几日司棋回家,潘又安的老娘前来提亲,司棋妈原本对司棋私通潘又安的事恼火,再加上司棋又因为这小子放着好端端的大丫鬟不做,非要出贾府,所以见了他们娘俩就气不打一处来。待潘老娘走后,司棋妈将司棋和潘又安大骂了一通。又阴阳怪气的说自己真是有大福,不用自己寻去,闺女自己就给寻姑爷回来,我还拘着这女儿做什么,倒不如明天就嫁了出去,早日成全了你们。
司棋见母亲尽说些挖苦之言,当着潘又安的面这样说自己,显然不给自己脸面,一赌气,收拾包袱住进潘家去了。
尤杉听到这个信儿,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那你现在是住在潘家?”
司棋道:“是啊,昨儿搬进他家的。”
尤杉道:“那潘家爸妈什么反应?”
司棋扒拉了几下盒子里珠子,道:“还能什么反应,他儿子横竖都是我的人了,住进来也是早晚的事儿。他们给我收拾了一间房,让我先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