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要解答她的疑惑,老妈这时打来了电话,一开口就问收到月饼没有。
“这是你爸厂里发的。以前都发些散装的便宜货,就今年这个看着还挺上档次。”潘玲说,“等嘉彦回来了,记得给他也分几个。”
前半段话还算在程黎的意料之中,这月饼果然不是买的。但后半段……听这意思,好像还真是寄给她的?
“你们怎么不留着吃呢,寄过来邮费不便宜吧?”程黎委婉地试图确认。
“你爸非要寄给你,”潘玲似乎也有点疑惑,“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这么执着。”
程黎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父母偶然得到珍贵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分享给子女。像这样在大多家庭里再寻常不过的事,程黎几乎没有体验过。
她只体验过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把好东西全给弟弟的感受。
她甚至无法想象,程建辉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给她寄了这盒月饼。
难道是她前阵子打给他的那通电话唤起了他的愧疚?
但无论如何,当知道这盒月饼的确是寄给她的时候,程黎的心情一下就扬了起来,就像太阳忽然从阴郁的云层背后探出了头。
挺幼稚的。这么大人了,还在跟弟弟争爸妈的宠。不过忽然得到从未拥有的东西,倍感珍惜也是必然的吧?
明明下午还觉得月饼这玩意儿没什么好吃的,现在突然就很想吃一个,也顾不上大晚上吃热量高不高的问题了。
程黎一边继续和潘玲聊着,一边打开月饼礼盒,随手拿起一个,拆开就往嘴里送。
因为心情愉悦,她跟老妈的话也变多了,说了好一阵才挂电话。挂断的时候一整个月饼已经吃完了。
电话打得太投入,她都没品出是什么馅的,就觉得味道还行,是咸甜口的,不算太腻,唇齿间好像还残留着点果仁香。
等等,果仁?
程黎心一沉,一把抓起包装袋一看,五仁口味。她又翻到背面去看配料表,果不其然看到了核桃仁。
完蛋。
她对核桃过敏。
第20章 第二十章
宋灿今晚回家了,屋里只有程黎一个人。
她手忙脚乱地冲进厕所,想把刚才吃的吐出来。无奈越是情急越不得要领,干呕半天,胃里只是有点翻滚的感觉。
她只好又跑回客厅,抓起手机把“如何催吐”几个字敲进去,刚浏览了一阵页面,就感到脸上有些痒,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
看来过敏反应已经开始了。
还记得第一次发现对核桃过敏是在小学,她全身发痒起红疹,去医院输了液才好。这次倒不至于那么严重,毕竟一个五仁月饼里的核桃含量应该也不会太多。
程黎走到镜子前,看见嘴唇周围出现了一圈红印,其他暂时没什么异常。她做了次深呼吸,情绪冷静了些,然后解开丸子头披散下来,又扣了顶鸭舌帽,戴上口罩拎上包,准备去附近的药店买点抗过敏的药。
走进电梯才想起根本不知道周围哪有药店。电梯里手机还没网,直到走出公寓楼,导航才显示出内容。
程黎正边看边慢慢朝前走着,忽听有人叫她。
“黎哥?”周扬朝刚下班回来,疑惑地打量着她,“还真是你啊,遮这么严实,要去作案?”
程黎没心情跟他胡搅蛮缠:“你别挡着我……”
“眼睛怎么了?”周扬朝玩笑的神色倏然消失,视线定在她的眼睛上,“怎么这么红,好像还有点肿?”
程黎本来不想让他知道,无奈被看出来,只好承认道:“我过敏了。”想了想又问,“你知道离这儿最近的药店在哪么?”
“我带你去。”
“啊?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程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下意识就是拒绝。
“我带你去。”周扬朝又重复了一遍,没再征求她的同意,径自迈腿朝前走去。
“喂!”程黎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前面的人却仍然没有停步,她只好小跑几步追上去,“真的不用,你回去吧。”
周扬朝没说话,继续大步流星地走着。
又跟了几步,程黎突然发现他是在往楼里走。
怎么个意思?嘴上说着要带她去药店,身体却很诚实地回家了?
正疑惑间,周扬朝按了向下的电梯按钮,扭头跟她解释:“我开车,能快点儿。”
开车?他还有车?
程黎更是奇怪,但此刻已经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了。脸上越来越痒,带着点轻微发麻的痛感,令她很想一头埋进冰水里。
在继续被这该死的过敏反应折磨和再次麻烦周扬朝之间,程黎稍一纠结,还是选择了后者。
反正欠周扬朝的人情债也不差这一次两次了。
而且他态度十分坚决,一副不容商榷的模样。
何况……
好吧,其实就是她现在特别不想一个人待着。一想到父母竟然对她的过敏源一无所知,她就感觉胸腔如有寒风掠过,冰冷得发颤。
尽管平日被周扬朝的巧舌如簧气得不轻,此时却又觉得身边有他在的话,兴许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心里没那么憋闷。
程黎跟着周扬朝走进负一楼停车场,拐了几个弯,停在一辆造型炫酷的红色跑车前。
她瞄了一眼车标,一匹马。
法拉利?
感受过太多次周扬朝的抠门,程黎总是忘记他曾经也家财万贯过。可他既然坐拥这种豪车,为什么不卖掉让手头宽裕点呢?这就像一个节衣缩食的人家里摆着满汉全席一样奇怪。
周扬朝一打着火,丝毫不带停顿地踩上油门就走。即使是在市区车水马龙的路上,他仍保持着不低的时速,不断变换车道,一路超了不少车。
行驶十分钟后,程黎见他还没有停车的意思,不由有些纳闷:“小区附近没药房么,怎么开这么远?”
脸上的痒感逐渐开始往脖子扩散,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挠了一下。
周扬朝此时遇到路口红灯,一转脸正好看见这一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快了,马上就到医院了。”
“什么,医院?”程黎猛地看向他,瞪大了双眼,“不是说好带我去药店吗?”
“你知道买什么药么?”这个红灯时间太久,周扬朝等得有点发急,“你要是知道买什么药,还能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
“我……”程黎想要分辩,却发现无从开口。
这些年她独自在外,对吃的东西还算谨慎,一直没有过敏过,还真不知道过敏该吃什么药。
而关于此次过敏的原因,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她从来没收到过父母寄来的月饼,一时激动,压根没管是什么馅的就直接吃了?
还是说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爹妈会不知道她对什么过敏?
一想到这,那些因过敏的难受而被忽略的委屈、心酸和难过瞬间复苏,升腾而起,化作一股热流涌向程黎的鼻腔和眼眶。
所以说人啊,一生病就容易变得矫情脆弱。要换了往常,她泪点绝对不至于低成这样。
程黎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睁大眼睛向上转了半圈眼珠,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眼中分散开来,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为了不让周扬朝看出什么异常,她又偏过头斜眼望向窗外。
“那什么,”周扬朝扭头打量了她好几眼,大概以为是他刚才语气太重,才导致她情绪不好,“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程黎尽量把声音控制得很平静,“是我没仔细看配料表,没注意。”
周扬朝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但程黎从车窗的倒影看见了他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
他一定看出来了,她的隐瞒,她的异常。毕竟他的观察力那么敏锐。
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每次他都能如此契合她期盼的,恰到好处的沉默。
只是在这样安静的场合下,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就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在这相对封闭的空间内无处遁形。
程黎有点尴尬,手指微微蜷缩,却见周扬朝突然打开了广播。
“下面我们来关注一下金虹立交的实时路况。”
电台不大不小的声音霎时间遍布车内,堪堪掩盖住了程黎那点不想被发现的秘密。
就这样一路开到了医院。
直到要下车了,程黎这才有了真的要去医院的实感,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还是去周边药店随便开点药吧?反正也不严重。”
“说什么呢?这都到医院了。”周扬朝不解地看着她,“你照过镜子了吗,红孩儿都没你红,你管这叫不严重?”
程黎还想继续推脱,却听周扬朝催促道:“赶快下车。”说着先打开车门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只得跟着下了车,默默祈祷待会儿医生开点药就把她打发了,千万别让她去打针输液。
其实她不想去医院就是因为怕这个。
倒不是怕疼,单纯就是害怕那种尖锐的针头即将朝自己扎来的感觉。
但她不想在周扬朝面前露怯。上次她发现他怕蜘蛛的时候,无情嘲笑了他一番,这次要是被他得知她怕这个,指不定被怎么报复呢。
她可不想再被他逮到把柄。
程黎带着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往医院里走,但刚一进门,她的“慷慨”就先“赴死”了。
整条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势不可挡地直往鼻腔里钻。这种医院专属的味道刺激得她心跳飞快,眼前已经出现了冰冷泛光的针头在护士手中晃动的画面。要不是周扬朝还在旁边,她简直想立刻调头往外跑。
“在路上还挺着急,现在怎么走这么慢?”周扬朝回过头看向还在后面磨蹭的程黎,“你跟我在这龟兔赛跑呢?”
“你才是龟呢!”哪怕精神高度紧张,程黎也能听出周扬朝在拐着弯损她。
算了,来都来了,听天由命吧。
程黎埋头盯着地面,刻意不看两侧病房里挂着吊瓶的人,硬着头皮加快了步伐。
这个点医院已经下班了,但还能挂急诊。程黎挂完号不久就进了诊室。
摘下口罩的时候,她虽然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红疹到什么程度了,但从周扬朝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中看出了个大概。
程黎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不自觉朝医生的方向侧了些身子,尽量回避着他的视线。
接诊的医生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问了些基本情况,又简单做了些检查之后,便沉默地在电脑上打字。
也没商量一声是要开药还是挂水。
这种对于未知的紧张等待是最折磨人的,程黎决定先发制人。
“医生,我这个情况是不是吃点药就行了?”
“嗯。”医生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开了口服抗敏药和外用软膏,按处方用药就行,自己忍着点别抓挠。”
这话对程黎来说无异于大赦天下。她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已经蹦起三尺高。
只是这一蹦还没落地,就听周扬朝问:“医生,打针的话是不是好得要快一些?”
程黎:“???”
快你大爷啊!
她有种把周扬朝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的冲动。反正就在医院,揍完都不用喊救护车了。
然而医生并没有看出她精彩的心理活动,打字的手停了下来:“注射确实比口服好得快,不过过敏不算严重,吃药也是一样的。当然这个你们可以自己选择。”
“我不严重,您开药吧!”程黎立刻抢着道。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激动得有些可疑,果然见周扬朝眯缝着眼,充满探寻意味地看着她:“我说,你是不是……”
程黎紧张地盯着他,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反驳,却听他说的是:“嫌打针太贵了舍不得花钱?”
程黎:“?”
还真是抠门之神才能想出的答案。
“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反正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程黎干脆顺水推舟,甚至还故意表演出被发现的懊恼。
“你也不用这么向我看齐吧?”周扬朝似乎是信了,眉眼带着无奈。
“生活所迫,能省就省。”程黎模仿着他当初的语气。
拿处方单,交钱,取药。
所有的流程周扬朝都寸步不离地跟在程黎身边,令她隐约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因为一直怕输液打针,程黎很少去医院,除非是生了什么实在扛不住的大病。
可她现在只是轻度过敏而已,明明可以去药房征询药剂师的意见买点药,却鬼使神差地坐上周扬朝的车,来到最讨厌的医院,还差点真挨了针。
更神奇的是,她跟周扬朝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可在做出麻烦他陪自己看病这种以前绝对做不出的事情之后,竟然并没有预想中的不自在。
难道一直欠一个人人情,也会欠成习惯么?
“这个每次一片,一日三次。”周扬朝对照处方逐一拿起领到的药,“这个外涂,早晚各一次。”
程黎很少见他这么一本正经,有点想笑:“我有眼睛,而且识字。”
“嗯,就是没看到配料表上写的‘核桃’两个字是吧?”
“……”
周扬朝走到饮水机边,拿纸杯兑了杯温水递给她:“现在就把口服的药吃了吧?”动作极为自然流畅。
没想到他会做到这地步,程黎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很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手指,轻声道:“谢谢。”
傍晚的医院人并不多,顶灯为空旷的走廊涂上一层浅淡的白,更显出静谧与安宁。随着温热的水流缓缓入喉,程黎对父母的埋怨与委屈似乎一点点被别的情绪取代,心上蒙的严霜渐渐融化。
吃药确实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她双颊还是很痒,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挠。指尖快要触碰到脸之前,周扬朝忽然将手伸到中间阻挡住了她的动作。
程黎想要躲开已来不及。
她的整只手都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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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朝:大家都看见了啊,是她摸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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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高中时,楚念和泊原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沉静似皎月,听话腼腆,成绩优异,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一个热烈似骄阳,篮球街舞唱歌样样精通,校园里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
楚念的生活似乎只有学习,连她最好的闺蜜也看不出她喜欢谁,认真猜了几个人都被她否认,最后随口提起泊原的名字,却见她手一抖,不慎把笔掉在了地上。
泊原的兄弟发现他看楚念的视线太过炽热,故意用楚念能听到的音量说:“原儿,你老看人家干什么,想追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追人?”泊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侧眼一瞥,捕捉住楚念看过来又匆忙移开的视线,笑得散漫又骄纵,“不过要是她追我,我就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