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姑娘别哭【完结】
时间:2024-04-03 23:07:08

  “就咱俩?那还不得被射成筛子?我不跟你走。我看您那样子八成是有所察觉了,您保重!”她转身要跑,被白栖岭一把拽上马,人那样横在马上,要将脏腑内的东西倒出来了。
  不知走了几里,马停了,白栖岭将她拽进一个破屋里。外头远远响起马蹄声,花儿想起他们要活捉白栖岭的话,怕自己被他们误杀,就对白栖岭说道:“白二爷,对不住了。”
  “我劝你思。”
  “你不要抵抗,他们活捉你我就有活路,不然咱俩都得死这。我刚刚要逃,你非抓我来。我琢磨着先自保再酌情救您。更何况你怕是早有准备,应当不会有事。”
  “救不了我呢?他们赶不及呢?”
  “那就是您命里该绝了。”
  外头人鱼贯而入,将他们团团围住。抓得太过容易,令人心生疑窦。
  “这是白栖岭?为何与画像上不像?”一个喽小声嘀咕。
  “那画像何时像过?”花儿举起手爬到他们面前:“他就是白栖岭!抓他!我还知晓他的钱财在哪!我带你们去!”
  她变脸太快,但提到财物,那匪首手中的大刀松了劲儿:“你知晓在哪?”
  “我知晓!我带你们去!只要你们肯留我一条活路,带我上山过好日子!”花儿踢了一脚白栖岭,哼了声:“白二爷,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今日落到你手里,算我有眼无珠了。”白栖岭说一句,坐在那一动不动。那匪首摆手:“绑了!”
  “我绑,来!”花儿在一旁雀跃举手:“我老早就看这狗东西不顺眼了!各位好汉看着点,绑得不对您知会一声!”烧杀劫掠之中,这等“卖主求荣”的小人常见,是以山匪们并未怀疑。他们反倒爱看主仆反目的大戏,恨不能那小奴才拿起刀戳他主子几下才解恨。于是将绳子递给花儿,他们则在一旁看着。大刀明晃晃架在白栖岭脖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花儿拿过粗布绳抻得啪啪作响,就连自己都被这气势给镇住了。走到白栖岭面前捆他。一边捆一边说:“风水轮流转,落我手里了吧?你在燕琢城里称王称霸,在这霍灵山地界就受着吧!”她真没舍着劲儿,往死了绑白栖岭,绑完了抬腿踢他一脚:“就你?想把我卖了?我死了也不给你这个机会,我自己卖我自己!不就是霍灵山吗?我还真就去了!”
  见白栖岭瞪她,就学他敲她脑袋狠狠敲他:“你看什么看!给我老实点!”
  白栖岭是见惯了小人得志猖狂的,但狂成花儿这样倒是不多见,她显然记住了他平时对付她的手段,因为她转身找了一块破布往他嘴里塞:“让你尝尝堵嘴的滋味!”
  那霍灵山的小喽见花儿手利索,就拍她肩膀称赞:“小兄弟,别看你年纪小个头小,做事可是利落。跟我们上山吧,回头给你抢个媳妇,就算在霍灵山安家了。”
  “抢媳妇?”花儿眼睛亮了:“如花似玉的?”
  小喽道:“对,都是如花似玉的。你看上哪家尽管跟头目说,他自会安排。”
  花儿眼睛一转,踮起脚跟那喽勾肩搭背:“兄弟,那叶家行不行?就是良清的叶家小娘子?不瞒你说,那位就奔着叶家去的,所以带着这许多聘礼。那叶家小姐他个狗杂碎娶得我就娶不得?”
  花儿做出气哼哼的样子来,又去踢白栖岭一脚:“给老子记住了!老子卖你的人,还要抢你的夫人!有本事去霍灵山找我!”
  白栖岭被她吵得头疼,一双眼恨恨看她,要将她吃了一般。花儿偏要吵他,在一边骂他骂个痛快。土匪们应当是要等人,留了两个人看着他们,其余人去到了外头。
  夜深人静了,外面开始有响动。花儿凑到喽面前,问:“兄弟,是不是山上来人了?若是来人了您记得帮我美言几句…”
  那喽凑到窗上的窟窿向外看,的确是山上来人了:“这笔生意不亏,大哥肯定要赏。你小子“卖主”有功,待会儿我帮你美言几句。”
  “是,是。”花儿在一边点头:“那叶家小姐的事…”
  “包在我身上。”
  小喽欢天喜地出门恭迎大哥,花儿则继续看着。马渐渐近了,坐在马上的那一人,腰间横挎一把大刀,看脸横肉,一副身子能装四个她。花儿仔细去看,直到看清那人的脸,心中哎呀一声。
  那冰窟窿竟是没冻死他!
  竟是那一日在城外追杀她的人!
  他怎么就没死呢?
  她吓出一身冷汗,转身去找草灰往脸上涂,一边涂抹一边对白栖岭说:“这乱世都各自保命,你若是好人,我害你定会良心不安;但你这人,心狠手辣,死有余辜。待会儿我再出卖你一次,是死是活看你本事了!”
  “你不是说酌情救我?”白栖岭问她。
  “您那能耐哪去了?要我一个肩不能扛的救你,丢人不丢人!你援兵呢!”
  说完又踢他一脚,而后转身出去。
  那胖□□从马上跳下来,小喽忙上前邀功:把这一日的事讲得无比惊险,大体意思是这商队各个武功高强,若不是他英勇,断然抓不到白栖岭。眼下那白栖岭被绑着,他们可以马上去找主子领赏。是一句都没提花儿。
  花儿躲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对。起初以为他们是霍灵山山匪,谁知他二人后来竟说:切莫叫霍灵山的人知晓了去,把白栖岭交出去,那些财物咱们留好。
  她一头雾水,而后方明白:有人打着霍灵山匪的名义在此劫掠,再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弄走。她整日在燕琢城里呆着哪晓得这世道险恶,问题是那白栖岭走南闯北究竟招惹了谁?为何要生擒他?
  此事不简单,她还需小心行事。趁着那些土匪去验货,她回到屋内,在白栖岭旁边坐下。
  那白栖岭倒是像一条好汉,没做出怕死的样子来。花儿小声对他说:“二爷,我告诉你哦,外面的人不是霍灵山的。”她决定见风使舵,卖个人情给白栖岭,不然那胖□□万一认出她来,是一定会弄死她的。
  “那一日您要我去看那闹鬼的茅屋,有人拿着大刀追砍我,差点要了我小命。”花儿手指指外头:“那人竟然没死,眼下人就在外头。此事事关重大,那茅屋闹的什么鬼,恐怕只有他和您知晓了。”
  花儿顿了顿,决定再多说几句:“我知晓白二爷在找东西,跟我那一日救的人有关联。实话与白二爷说:那人我后来见过。若咱们共同度过今日这关,您保证不伤我,还要给我一吊钱,那我就帮您去找那人。”
  “酌情救我了?”白栖岭扬眉看她。
  花儿则嘿嘿一笑。
  白栖岭心道:什么妖魔鬼怪都敢与我谈条件了。
  他闭着眼睛不理会花儿,要她独自着急,听她继续哄骗说服他:“我瞧您是会点功夫的,那獬鹰也像是行伍之人。獬鹰,对了,獬鹰呢?是也被绑了?阿虺呢?怎么也不见了?太乱了都跑散了?再不来你我就要死透了!”
  见白栖岭不为所动,心一横去解他绑手的布带子,把自己的主意说给他听:“待会儿那胖屠夫若是认出了我,一定会杀了我,我会把他引到无人的地方,您伺机干掉他。咱们再去找白府的家丁们。”
  花儿看起来一本正经,白栖岭是见到了她见风使舵的小人嘴脸了,比他强不了多少。眼下若不是那假土匪于她有害,她恐怕已经拿着他项上人头去换赏钱了。
  有心试探她一下,她是真狼心狗肺啊!想来平日里他欺负她,她小心眼全记下了,就等着找机会弄死他呢!口蜜腹剑的狗奴才!
  “你钻钱眼子里了?”白栖岭揪住她衣领子:“差点坏我大事!”
  花儿心道这果然都是他们计划好的,就是要引这一股子余孽出来再干掉。
  “学着吧!”白栖岭将她提起,命令连带着吓唬:“在我身旁不许动!我去哪你跟去哪!若有人背后放冷箭,你命贱给我挡着!”而后抱一块大石头在胸前,二人藏于门口。
  他话是那样说,当那小喽踢开门进来,花儿却见到白栖岭跳起来将石头砸到那小喽头上,那脑袋一瞬间被砸得稀巴烂,而白栖岭已快速抢来那喽的刀,拽起花儿杀了出去。
  手起刀落,砍向人的脖子,鲜血四溅,他眼都不眨。有人去杀花儿这个软肋,他身一转将她丢到自己身后迎了上去。
  花儿见他护她,她也要报答他,学他捡石头砸人,个子矮,原地试了几次才找到力道,再有人跟白栖岭厮杀,她跳起来死命将石头砸向那喽后脑,喽捂着脑袋倒了下去。白栖岭深深看她一眼,她说:“不谢。”手还抖着。
  她听那些江湖本子并不管用,怕仍是怕的。可站在白栖岭旁边又觉得这个煞神,阎王爷恐怕也拿他没有法子。他太恶了。大恶之人,天很难收。
  外头杀进一群人来,花儿定睛一看,是獬鹰他们!她眼尖,见到那胖屠夫上马跑了,指着大喊:“跑了!”
  白栖岭使个眼色,放他走了。
  “獬鹰,走。”白栖岭翻身上马,他有要事在身着实不能耽搁,花儿扯着他的马缰绳,死活不让他走。她大喊:“除非你带我走,不然你就拖行死我!”
  她哪里受到过这等惊吓?回头看向那片火光,那胖屠夫的脑子猛地滚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她尖叫一声,看向白栖岭,人筛糠似地抖:“白二爷,我适才好歹救您一命…”
  “你捆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给您赔不是!”花儿眼泪落下来:“我错了、白二爷。我小孩脾性,逗您玩的。我阿婆七十岁了,还在家里等着我。您…”
  白栖岭哼一声,对獬鹰道:“带她走!”
  獬鹰打马到他们跟前,扯着她衣领把她带上马:“坐稳!”打马而去。
  夜里的风太大了,花儿坐在马上冷得直抖。她想:不用等回燕琢城我就要冻死在路上了。獬鹰的盔甲又铬得她身体生疼,在他们停下饮马的时候,她摸到白栖岭面前。嘴唇乌青,头发蓬乱。一下子跌进他怀里,他顺手将她推坐在地:“滚远点。”
  “白二爷,我冷。”
  “冷?”白栖岭道:“那你别坐马,自己跑。跑起来就不冷。”
  花儿咬着牙道:“我坐您的马行吗?”
  “你配吗?”
  “不配。”
  “那你还说?”
  白栖岭转过脸去不看她,前面一片漆黑,他得抓紧赶路,不然就来不及了。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可不能耽搁。
  再上路的时候他先上马,扯着花儿衣领把她也拽了上去,一个小东西窝在他身前,带起来毫不费力气。马在原地打转,花儿坐不稳吓得抓住他手腕。白栖岭揽住她腰将她拽回来,单手抓着马绳。临行前威胁她:“不许叫喊、不许添麻烦,无论看到什么不许开口。不然就把你扔下喂狼。”
  “好。”花儿点头。察觉他的手在她腰间有融融的暖意,终于不用冻死了,她想。她哪里有那许多心思,一心想活命罢了。但还是问白栖岭:“阿虺呢?”
  “是不是告诉你不许问?”
  花儿忙收声。
  “死不了。”白栖岭又道。
  他没穿铠甲,比獬鹰要暖些。花儿管不得那些男女大防,在他的马跑起来的时候扯着他的披风围住自己,脸也顺带着埋了进去。
  她如一只冻僵的鸟,披风外面疾风劲旅,她全然不想听,拼命往白栖岭胸前靠,就为了取暖。白栖岭一忍再忍,忍不了怒喝道:“给我滚出去!”
  花儿当没听见,手紧紧抓着缰绳,一动不动。她不知白栖岭待会儿要如何处置她,头脑中一直在转,欲想出一个两全法来。白栖岭的马跑得疯了一样,身姿却稳,她倚在那里取暖,真就渐渐暖了起来。
  那马不知跑了多久,花儿将眼露出向外看,已经跑到了天光乍现。再往后,她整个人昏昏沉沉,靠在他胸前睡了。白栖岭发觉身前很重,扯开斗篷一看,那口蜜腹剑、两面刀的人已经睡了。
  她胆敢睡觉!
  差点搅了他的大事、又差点害他没命,她竟还敢睡觉!白栖岭起了一阵无名火,勒紧缰绳,大马前蹄翻起嘶鸣起来。花儿从梦中惊醒,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就被白栖岭丢下马去!
  她摔得屁股生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白栖岭翻身下马,手捏着她腮帮子,用足了力气,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想在我白栖岭这里讨口饭吃,就要跟我一条心!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狗东西,我今日不杀你是我慈悲!倘若下次你再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儿心里涌起无限委屈,她也来了气,用力拍打白栖岭的手背,见他不松手,便死命挣扎,最终一口咬在他虎口。牙齿穿透皮肉,将他的手咬出血来,而后丢开,向后退了几步。指着白栖岭斥骂:“你若要别人与你一条心,你就不要先算计人!你要我去那茅草屋差点没命,而你见死不救!又要把我当保命钱送给霍灵山匪!你不把我当人我就不把你当人!今日你没死算你命大,我贱命一条,下次再算计你,让你死无全尸!”
  花儿气得发抖,眼睛瞪得溜圆,她的命不值钱,但好歹是条人命。是条人命就轮不到他摆弄!
  白栖岭被她气笑了,点头道:“行、行,为了避免你他日害我,今日你这小命就到头了。我白栖岭不杀无辜之人,但你不全然无辜,你若是想给你阿婆带话,现在就说。”
  从腰间抽出短刀来朝花儿走去,她转身要逃,被他抓着衣领拽了回来。短刀比在她脖子上,稍一用力她就死了。她恨死他了,想起阿婆又觉得对她不起。阿婆总要她忍着、让着、躲着,就为了要她在这乱世里苟且活着,好歹剩条命。可她倒好,时不时觉得不甘,要跟别人斗。
  她斗什么,能斗得过谁?强忍着不哭出来,也不讲话,等着白栖岭那把刀杀了她。
  獬鹰哪里见过白栖岭跟人闹成这样过?被人害了,是铁定要报仇的。白二爷向来不说废话,手起刀落这事便了结了。今日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让花儿明白:白二爷给她机会在他面前讨生活,她必须像别人一样,信任他。她把脊背朝向他,他不会从背后下手。
  这误会这么大,因涉及大事,獬鹰又不敢多嘴,只得干站着。
  花儿忍不住悄悄泣了一声,但就是不肯开口说软话。白栖岭消了气收起了刀。獬鹰忙说:“别不知好歹了啊。跟在二爷面前做事,勿揣度、勿猜忌,你若对得起二爷,二爷也不会抛下你。这道理不管你能不能听进去,我今日说与你听了。”
  白栖岭看着她,等她的道歉,但她紧抿着嘴唇看都不看他。
  再出发的时候白栖岭让她上马,她站在那不动,他打马绕着她跑了几圈,一把把她拽上去。她不挣扎、也不道谢,身子僵直,离他很远。
  “再闹就把你喂狼!”怕她掉下去,白栖岭搂着她腰的手用了把力气,猛地将她带向他。花儿被他搂得透不过气,拍打他:“我不闹了,你轻点!”
  二人心中都有气,白栖岭自认待她不薄,而她出卖他时眼都不眨。花儿气他总利用她,无论何时总将她推到前面去。
  “我们也算共患难了!”花儿大喊,以此示弱。但白栖岭不依不饶,根本不理她。
  那马一直跑到天大亮,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驿站,他们方才停下。獬鹰要一壶茶,两个小菜,碗面,找了个有竹帘的地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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