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槿一听立马又坐的离她更近一步,“嗯,阿芊你想看那便看,只要你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听。”
阿鸢柔声道:“眼圈怎么黑了?很久没睡好了?”
桑槿闻言,下意识用食指指背轻轻刮过下眼眶,“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阿芊你不用担心我了,只要你好,就什么都好!”
阿鸢静默片刻,开始上下打量桑槿周遭。
桑槿则趁此机会,喋喋不休地给阿鸢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其间,她尤其浓墨重彩地描述起了傅珹歌独闯县衙救阿鸢回来的那段故事,说起来仿佛就在眼前。
“阿芊,你是不知道,原来那个野人阿珹竟然隐藏得那么深。他啊,以一敌十……不,应该说足以以一敌百!面对那群衙役,他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拉一次弓,就能同时射出九支箭!说书先生怎么讲来着?哦,对,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阿鸢听她绘声绘色讲得尽兴,忽而嘴里喃喃:“你……变了!”
桑槿低头看了看周身:“变了?哪里变了?难道我又瘦了?”
阿鸢摇了摇头道:“开始夸阿珹,不叫我阿羽了!”
经她这么一提,桑槿这才回想这些天,自己的确无意识地将之前独属于自己对阿鸢的称呼默默变成了“阿芊”,而对于傅珹歌,好像自己真的不如之前那般看不惯他了。
“那什么……”桑槿挠了挠头:“我这不是觉得读者看起来会比较麻烦,容易混淆么?所以,还是统一一点好!嘿嘿~~”
桑槿难掩兴奋,傻笑片刻后,又忙着将阿鸢的被子理了又理,“你赶紧多休息休息,我去把药碗收拾一下。”
阿鸢刚躺下闭上眼睛,桑槿也还没来得及踏出房间,就在门口和冒雨赶回来的傅珹歌迎面相撞。
傅珹歌在院子里时,便听到屋里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他当即二话不说,便疾步冲了进去。
因为步伐过快,将桑槿手里的瓷碗都撞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阿芊,你终于醒了!!”
见傅珹歌归来,桑槿便识趣地拾起碎碗退了出去。
土屋中恢复了短暂的清净,只剩下傅珹歌步履缓缓之声。他挪蹭着往前,似乎是害怕过快的动作会打碎眼前如梦境般的景象一样。
阿鸢看着浑身湿透的傅珹歌,微微抬了抬头,“你又淋雨了?”
傅珹歌微垂眸子看了眼正滴着水的衣服,唇角浅勾:“不碍事!没有什么,比你醒来更重要!”
阿鸢回想起苏醒之前,她迷迷糊糊曾听到两个人在她跟前跟她叨叨了不少话。那时候她正处在梦境里,一片刺眼的朦胧中。
她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像陷入泥潭一般越陷越深,想要逃离却怎么也动不了,浑身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扯住。
直到有个声音呼喊她,“阿芊,你一定要站起来!”
她闻声回头,这才在如烟如雾的景致里,看到身后一团光亮。她回转身子,奋力从“泥潭”中爬起,朝着那个若影若现的声音处拼命往前走。
越是往前,便越是明朗的康庄大道。
“谢谢你,阿珹!这次,又是你救了我!”
傅珹歌已经坐到了她身边,两手握在一起搓了又搓,回忆起今日的那份娇嫩,他却再也没有勇气覆上去了。
“只要你醒过来,一切就都值得!”
“我听阿槿讲了,你闯了县衙救回我和阿槿。你还替我教训了桑雪纯她们!知府大人他……可有为难你?”
傅珹歌笑了笑:“桑子渊?他不会为难我的!虽然他是公门中人,可他的行事,却从来没有官僚之风。倒是很江湖气概!不过……阿芊,你会不会怪我?”
阿鸢一愣:“怪你?我何以会怪你?”
傅珹歌道:“我曾答应你不轻易使用暴力,可我这些时日,杀了不少人!”
记忆里,阿鸢的确曾在江边恳求傅珹歌,尤其是在因为她的事情上,莫要像对待县令桑淮那般,动辄武力胁迫。毕竟,这无论从道义,还是律法上,都是不合时宜的。
可今日一听此言,阿鸢却说出了一番令傅珹歌都未曾想到的话。
“阿珹,你虽然杀了人,可你是为了惩强扶弱,是为了捍卫律法所捍卫不了的公平正义,何错之有?你救了我,救了桑槿,我缘何怪你?”
刹那间,傅珹歌心中热血沸腾。他双手拳头紧握,目光完全不敢直视眼前。
只有他清楚,此刻他需要花多大的力气提醒自己,克己复礼这四个大字!
“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我……我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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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哈哈哈,小小调皮了一下,很开心~~~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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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雪纯和崇远的尸体,是三日后才在邻县的江心被打捞上岸的。县衙公开审理时,两人的死因却被定性为畏罪潜逃不成后自杀身亡。
桑子渊带来结案书那日,恰好是连绵几日春雨后难得的一个大晴天,阿鸢刚好可以下床走动。
土屋院子的改造已经基本完工,桑槿的房间紧挨着阿鸢,傅珹歌的小土屋则在他们两屋子的旁边不远处。剩余的泥坯,他还帮桑槿扩建了蚕房。
原本逼仄狭小的院落,一下变得宽敞丰实了许多。
桑槿望着自家多出的房屋,多出的亲人,突然间久违的信心和干劲儿又回来了。她便饶有兴致地花了最后一些余钱,准备了一大桌美食。
初见桑子渊前来,桑槿还有些许谨慎,得知案情的结果后,才舒展了眉头,从屋里搬出一坛陈酿桑葚酒,替傅珹歌和桑子渊结结实实满上了两碗。
傅珹歌也没想到自己私杀人犯的事,就那么被桑子渊糊弄过去了,于情于理确实应当好好敬桑子渊一杯。
阿鸢也是第一次见到桑槿口中这个及时赶来,从刑场将她从刽子手手里抢下的救命恩人,非要以水代酒要感谢他的恩情。
桑子渊难得承此盛情,脸色微酡红变得有些难为情,嘴里虽还不停嘀咕着“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身体却诚实地灌下去满满三大碗桑葚酒。
春风拂动蔷薇,院里处处飘落花香。
几人享受着难能可贵的聚会,又回顾起这些时日以来的心酸经历。
桑槿激动道:“说起来,还要感谢桑梓,若不是她挺身而出,可能桑大人也不会赶来如此及时。对了,为何不把桑梓也请来,正好我们可以好好感谢一下她!”
桑子渊未曾喝过这么猛的酒,不禁打了个嗝,摇晃着脑袋道:“我表妹啊?她惊吓过度,现在还在府里修养呢!等过些时日,我带她出门散散心就好了!女孩子嘛,胆子终归是小了些!”
“嗯!”桑槿点点头道:“若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以前我对她多有误会,从今往后,她便是是我桑槿的好姐妹。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一定义不容辞。”
“我替她谢谢你们了!”
桑子渊趁机又喝了一碗酒,开始有些微醺,他趁着酒劲转身凝视阿鸢半晌,缓缓问到:“羽芊姑娘,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曾相识?”
这话就像一记钟声,“噹”地在傅珹歌和桑槿头脑中回响。她俩不约而同侧目看着对方,眉毛跳动着传递着危险讯号。
阿鸢却神色淡然,莞尔一笑道:“桑大人不胜酒力,还是不要继续喝了!”
傅珹歌一听,也连忙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碗,“桑大人要是不能喝,就不要勉强。还是多吃菜吧!”
“不能喝?!”
桑子渊一个不乐意,猛然起身左脚用力一踏,正好踩在长板凳一头,而另一头则高高翘起,差点打在他右脑勺上。
他却不依不饶,好不容易被傅珹歌拉住重新坐下,又抢过桑槿面前的酒坛紧紧抱在怀里,嘟着嘴赌气道:“谁说我不能喝?”
他又伸出右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圈人,笑道:“尔等看好了,给你们表演一下什么叫干坛!”
说罢,他眼一闭凑到酒坛口准备猛灌自己。还好桑槿及时拦下,酒坛被她藏到了身后。
“这可是我们仅有的一坛酒了,你竟然想一口气给我喝光?!没趣!”
桑子渊瞪了眼桑槿,嘟哝一句“小气”,又不高不兴地坐了回去,侧目细细凝望阿鸢。
她已不同先前那般孱弱,消失的血色逐渐恢复,白皙娇嫩的脸上又开始泛起了微粉,让她容光焕发,格外精神。总体看来,算是痊愈了!
傅珹歌注意到桑子渊醉眼凝神,朦胧的目光在阿鸢身上未曾移动,心中当即有股不可名状的别扭。
“桑大人事情既然已了,就不打算启程回桑州?难道代理县令比知府当着更有劲?”
桑子渊并未意识到傅珹歌这一举动的用意,依旧笑意绵绵,“嗐,不急!我虽是桑州知府,但桑榆县也是我管辖的区域不是?难得到此一遭,不妨多花些时间深入民间,也好了解民意,以便日后推行合乎时宜的政令!”
“桑大人说的没错,确实应当如此!”阿鸢端起水杯,又一次递到桑子渊面前:“这一杯,敬你为官为民!”
傅珹歌酸酸地看着两人举杯共饮,手举筷子暴力地叉起一块肉塞进口中。而这一幕,后来也被桑槿足足嘲笑了好几日。
其实傅珹歌和桑槿都看得出来,阿鸢对于桑子渊这个人有些相见恨晚,不然也也不至于从饭局开始就娓娓不倦,七拉八扯谈论不休。
得知阿鸢对于织锦赛中止有些遗憾,也不知是否是酒劲作祟,桑子渊竟然当场拍了胸脯,保证一定要把织锦赛重新开办起来。
傅珹歌担忧地看着阿鸢,“你真的要参加?”
阿鸢静默点头。
傅珹歌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也不再多说什么。既是她一直的夙愿,何不成全了她?
“那……点到为止,切莫伤身!”
“嗯!”阿鸢点头应道:“我明白!”
酒足饭饱后,桑子渊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去。傅珹歌赶紧将他扶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是先送他回县衙吧!”
阿鸢点了点头,他便试图扶起桑子渊。
可此时的桑子渊早已烂醉如泥,竟奋力脱开傅珹歌,顺势躺在了泥沙土地上还打了几个滚,大言不惭地扬言要赖在这土屋不走。
桑槿第一次见别人喝醉酒耍酒疯,一时间竟然还觉得些许有趣,俯下身津津有味地盯着桑子渊。
这男子长相清秀脱俗,既略显稚嫩,细细看来,却又不乏历经沧桑的沉稳,桑槿第一次对一个男子产生浓厚的兴趣。
“既然他不愿走,不如就留他一晚好了。阿珹,你屋子的床不是挺宽敞的么?挤挤应该无妨!”
傅珹歌猛地咽下一大口酒,怏怏不乐自语道:“我才不跟他挤!”
“嗯?”桑槿神情严肃走到他身边,挤眉弄眼道:“你当真如此小气?”
傅珹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阿鸢,忽而又大声道:“那当然不是了,我大方着呢!不就是挤一晚上么,我无所谓!”
话音刚落,看着桑子渊一脸不省人事的模样,他就微微有些后悔。可大话已经说出口了,即便是他再嫌弃,也只能暗皱着眉头驮着桑子渊走向自己的房间。
大家相继回房后,刚刚沸腾院落倏而变得有些寂然。烛火一灭,又是漆黑一片。
桑槿经不住左思右想,还是从床上弹起来去敲开了阿鸢的房门,她缩到阿鸢被窝里急切问道:“阿芊,你跟这个桑子渊之前到底认不认识啊?”
阿鸢想了想,摇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了!我以前多数时候都身处后宫之中,连朝中大臣尚且难得几次谋面,何况,他还只是桑州一个小知府。”
桑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好如此,不然你的身份可就被他给揭穿了!”
阿鸢眉头一舒,望向隔壁那若影若现的亮光。
“我觉得他不会!”
“但愿如此!”
言罢,两人齐齐望向窗外,各自沉思不同。
而此时,傅珹歌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刚刚将桑子渊扶到床上躺下,回转身脱个外套的工夫,桑子渊便“哇哦”一声吐脏了他刚刚买来的新棉被。
傅珹歌回眸一瞧,当即哭笑不得。所以他究竟是为什么要答应留宿他啊?!!
翌日清晨,桑槿做好早饭便背着竹篓准备出门。
傅珹歌在院子一隅熟练地挥斧劈柴,甩动着尾发抬头问桑槿:“昨日采摘的桑叶喂完了?”
桑槿点点头:“是啊,我们这次养的蚕虫可是之前的两倍,每日吃的桑叶也得多出两倍。我得趁着得空多摘些回来,阿芊可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桑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还有,你可不要欺负桑子渊!他可是我罩着的!”
傅珹歌心底纳闷了,你跟他这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轮得到你这小丫头来罩着他了?抬起头来时,桑槿却已经哼着小调出了柴扉门。
不久后阿鸢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傅珹歌“咚”一声将沉重的斧头扔到柴垛上,一面招呼着阿鸢,一面连走带跑地跑到厨房,洗干净手后将热在锅里的粥和馒头端了出来,坐在她对面欲陪她共进早餐。
看着他衣袖长挽,满头是汗,干起活来一点不带违和,阿鸢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如此一个男人当时到底是怎么样闯到县衙,将自己从那么多衙役围攻中救出来的。
“对了,你之前不是还有两把剑么?为何这次,我只见到你的弓箭?”
傅珹歌刚咬了一口馒头,闻言顿了顿,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当了!”
“当了?”阿鸢面露惊疑:“何时当的?”
傅珹歌沉吟片刻道:“这个不重要!反正也不是值钱的物什!”
他边说边将盛好的粥递到阿鸢面前,“你赶紧喝,春日尚寒,冷的快。”
“那你以后还怎么磨剑起火?”
傅珹歌原本好好地喝着粥啃着馒头,听罢这话差点没噎住。
“这个……已经用不着了!桑槿这里,不是有火折子么?”
傅珹歌话语间带了些许骄傲,他现在可不是那个住在山洞里,过着原始野性生活的傅珹歌了,他早已寄居土屋,成为她们中的一份子。
阿鸢一再端视着傅珹歌一副似有若无之色,不再多问一句。只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心中却开始有着一个微小的念头:终有一日,她会帮他把这两把剑赎回来!
饭粥喝得差不多了,阿鸢才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放下碗环顾了院子一遍,直到看到傅珹歌虚掩的房门后才恍然大悟:“对了,桑大人缘何还没起?早餐有给他留么?”
傅珹歌嚼着馒头的动作骤然缓了下来,慢慢咽下后才说:“你先吃,我去看看他!”
房间里充斥着食物发酵的难闻气味,桑子渊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被子早已被他踢到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