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楼阁——暗杀孔雀【完结】
时间:2024-04-04 14:40:30

  “去买书。”
  “买书?什么书?”
  他觉得她又在想方设法让他头疼,楼上那么多书,够开一座图书馆了,她却存心找这个借口给他添堵。
  出去一趟会带回多少细菌病毒,简直太可怕了。
  “你去楼上找。”他对她不耐烦,做了向上的手势。
  “你不让我上楼。”
  “你这蠢货,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你这头没有记性的公猪,我来的第三天,你就说了我不能上楼!”
  似乎有点印象,但那是因为那天他就她的挑食毛病起了冲突,两人针锋相对,再次牵扯出源头避孕套的问题,她怪罪他,骂他三秒男,他向她逼近想要教训她,结果她抱起地上的纸篓,冲他身上扔纸团,扔的满屋都是。
  他怒不可遏,才对她那样呵叱。
  “你可以上去,去吧。”别再乱丢纸团了,当然,别的垃圾也不行。
  后面的话谢观果断咽下了,不想再因为此事的余毒承担后果。
  卉满来到楼上图书室,简直大开眼界,繁多浩瀚的书籍组成了书墙书海,一排排沉默静止的烫金书脊闪烁着微光,让人丧失了时间感。
  这里的许多书,国内国外,旧书,古书,留存着最古老的版本,就连书架下面线条流利优雅的橡木桌椅,从先人传下来都已经几百年了,被她这样炯炯有神注视着,这些装帧精美的古书好像有了生命,配合着金银花纹闪烁的节奏,沉稳律动呼吸着。
  此前她只知道谢观很有钱,家族背景厉害,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再有钱跟她也没关系。直到看到这些书,这样的世家,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她被震惊到无言,莫名觉得很可怕。
  她来到比较新的一排书架前,时间拨后几百年,这些都是二十一世纪以后出版的书籍了,按照规律一通寻找,发现了几本投资学的书。
  她把那几本都拿下来,坐在一把黄花梨椅子上看。
  这种专业书籍大都枯燥无聊,但是有一本彼得·林奇的书写的很有意思,叫《股票作手回忆录》,讲的是一个大操盘手杰西·利弗莫尔的传记故事。
  能让别人为其作传,在卉满印象里那得是青史留名的赫赫人物了,所以她看的很投入,也看的很带劲。
  当她飞快翻了好多页之后,发现谢观在身后看着她,吓了她一大跳。
  他什么时候来的?
  “利弗莫尔?”他对她的过激反应熟视无睹,低下头,身上带来一种雨后潮湿植物的气息,金雀花烧毁,冷杉淋了雨,现出隐隐的苦味。
  这几本书都是他十几岁时就看完的了,初中时,他在父亲要求下每天写观后心得,所以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股神印象深刻。
  杰西·利弗莫尔是那种神话般的人物,被视为难以越过的股市丰碑,他的人生经历大起大落,几度破产,几度崛起,最后用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纸条上的遗言写着——我的一生是个失败。
  他是个贪婪又伟大的人。
  十几岁的谢观把心得交给父亲看后,出乎意料得到了批评。
  父亲用极为严厉的语气教导他,那些话深刻强悍,尽管父亲已逝去多年,但言谈依然历历在目。
  “谢观,让你看利弗莫尔的传记,只是为了证明他不值得推崇。”
  “在股市交易之外,他私人生活奢侈糜乱,没有节制和约束,对于财富的挥霍无度,造成了他后来自尽的绝境,不得善终。”
  “在我们家族内部,以我个人角度,我更推崇费雪、芒格、和巴菲特这一类价值投资者的处世规则,他们对外私生活检点,家教严苛,重视家庭和谐与子女教育,这与我们的家训不谋而合。”
  “记住,懂得节制才会令家族传承生生不息,所以,你要学习费雪和芒格,知道了么?”
  谢观从回忆中来到现实。
  事实确实如此,对比费雪家族成功教育出的下一代,有序、健康、成绩卓然,利弗莫尔的下一代则显得惨不忍睹,一个儿子死在跟母亲的酒后争执中,其他两个则籍籍无名,这位华尔街巨熊积累的财富没有富过三代。
  这样的天才就犹如流星划过夜空,一瞬间过去就没了,他的理论践行犹如空中楼阁。
  谢观没有过多说什么,离开了图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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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没两天就看完了,读完过了一遍后,卉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得。
  因为利弗莫尔是是股神嘛,所以他做什么许多都任由后人猜测,卉满不擅长做阅读理解,所以这本书只能说读了个云里雾里。
  她去二楼还书,还完书下楼时,因为还想着福利院的事,怀着心事所以走的很慢,甚至迟钝之下有点蹑手蹑脚的。
  谢观坐在客厅不动声色注视她。
  生活在这样跟之前天差地别的舒适环境里,他不懂为什么她反而越来越消沉抑郁了。
  她这些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都不惬意,甚至,还很急躁。
  她做交易时会爆粗口,激烈拍电脑,好像那样能唤醒它们的斗志一样。
  谢观请了私人医生过来,医生借着跟他下国际象棋的名义在客厅暗暗观察了很久,躲到隔音密闭的书房里对谢观抱憾道:“产前抑郁症。”
  “很严重么?”谢观直视医生,又补了句,“会不会影响胎儿?”
  医生额头冒汗,被那样一双眼盯着,总觉得三伏天里,自带冷气。
  “有点严重。”医生联想刚刚卉满爆捶键盘的场景,不敢做隐瞒。
  “孕妇这种情况,可以开一些药物辅助治疗。”医生瞄了眼谢观神色,“当然了,这些药物掺在饮食里不会被发现。”
  “只吃药就可以?”
  “还是要……心情愉快。”医生擦了擦汗,尽力拿住专业修养来强撑心态,语气也变得沉稳,“最好不要总让她生气,她身体一直没养好,而且明显情绪不稳定,看起来有点太焦虑了。”
  焦虑……
  谢观想到了她身上关于钱的问题,那点小小的不解之谜。
  钱她并没有花,一直在攒着,这就有点扑朔迷离了,没听过为了攒钱连普通饭菜都吃不起的。
  谢观表情阴郁,觉得有必要查一查这个事——为了保障胎儿的平稳发育。
  以这个名义他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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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收完盘,卉满窝在房间里,双腿环膝透过窗户看大海,眼睛里映满蓝阴阴海色。
  一天的股市结束时总是这样不切实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摸不清头绪的忙碌感,易怒,暴躁,没来由的烦,做的交易也没有以前顺手,而且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顺手,哪里出了岔子,原因没有找到,可攒钱的任务目标还远远没完成。
  她莫名有点抑郁,但很快控制自己不要这么想,时间越来越少,距离福利院拆迁只剩不到五个月了,她必须重振旗鼓,斗志昂扬。
  不远处的海浪声哗哗响,浪花浮逐齐齐灭入高天,房间里环绕着低迷的水蓝色,她渐渐睡着了。
  睡了一个多小时后,她醒了,听到了争执声,疑惑出门循着声音往前走,是巨大楼梯后侧发出的动静。
  “轻一点!轻一点!你们搞这么大动静是在拆迁吗!”
  三个助理正在那里协调指挥,都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女主人样式的女人。
  她懒懒系着头发,眼神迷茫又好奇。
  三号助理一下子认出她来了,他自认是对这件事从头到尾了解最全面的,早在卉满请假居家办公时,他就嗅到了些许风浪翻飞的味道。
  后来,大老板总是时不时在家办公,再度佐证了他的想法。
  “你们在做什么?”卉满揉着刚睡醒的眼睛,问三号助理哥。
  “安电梯呢。”助理扫了眼她微微鼓起的肚子,心下明晰。
  他们被大老板严格命令要做到静音安装,没想到她还是被惊动了。
  这让他瞬间紧张起来,身边一号助理,二号助理凭借出色的察言观色功力,也大体猜到了这些时日里那条隐晦的暗流脉络。
  他们都不满地斥责几个装修师傅:“不是说了小点声吗!”把人吵醒了该怎么收场。
  “装修怎么可能没动静啊。”卉满倒是为几个师傅打抱不平了,再说她明明是被他们的吼声吵醒的。
  同时她疑惑的很:“不是才三层楼吗,为什么要装电梯啊?”
  三个人精助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地闭嘴。
  大老板的事他们自然不好插手。
  他不说,那他们也不能逾矩主动告诉她。
  晚上吃完饭后,卉满又去还书了,下楼梯时还是走步很慢,她总是很容易发呆放空。
  “你不是累么?”谢观拧眉问她。
  她为什么不坐电梯?
  “我不累啊。”只是心里烦而已,卉满觉得他很奇怪。
  谢观喝了点茶,神思冷静了下。
  这栋一百多年没变过基本构造的宅邸,破天荒违和地安了新时代的电梯。
  可她不坐。
  他以一种平易近人的高雅姿态,在她疑窦丛生的注视下维持着端庄肃穆,同时讥讽自己多此一举。
第8章 世家
  一个寻常的周末,谢观例行参加了家族内部的会议。
  隐晦的世家宗祠式建筑里,焚着香,象征世家传承与荣誉的厚厚族谱前陈设有丹书铁券,当然这个铁券只是个摆设性的物件,真的早就在几十年前上捐了。
  这是个足以封神的庞然大族,从唐朝至今家族延续与财富积累没有中断过,历史上出了几百名进士,几个状元,子孙后代在各个领域皆成果斐然,泽被后世。
  生于这样荣耀显赫的世家,家族血统使然,谢观对面前的这些大家长们天然怀有敬畏,就像谢桉作为后辈敬畏他一样。
  他对居于首位的老人喊了声爷爷。
  谢老太爷挥挥手,让他落座了。
  他的爷爷,已经年近九旬的谢老太爷,对他一夜情搞出私生子的事已有所耳闻。
  “这不是什么大毛病。”谢老爷子只是斥责了他几句,认为没必要小题大做,谢观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素来稳重有分寸。
  他对孙子语重心长建议道:“那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他出世会是个祸端,谢家家风严正,私生子一旦曝光容易招来非议,影响家族名誉。”
  “这件事,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我明白了。”轻微犹豫过后,谢观回应道,对于爷爷的告诫,他素来铭记于心。
  他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却没想到谢老爷子公然表达了对孩子的反对态度后,又说:“既然你能克服心理障碍,那也能娶妻生子,你父亲是家族直系,在你的兄长故去后你便是直系,你未来的孩子也将是。”
  “集团的未来不能落到一个私生子手里,你未来的妻子也不能容忍私生子的存在。
  “至于那个女人,玩玩就可以了。”
  “爷爷,您的意思是?”
  “谢家晏家祖上是一家,门当户对的婚姻有利于财富传承,所以你未来能娶晏家的千金最合适不过了。”
  谢老爷子点名了同晏家联姻的意图:“晏家的千金晏烟,你也早就见过了,彼此都是商业上的朋友,她未来作为晏家的长女会继承谢晏集团一部分股份,这些股权不能旁落。”
  “以晏家千金的条件,拖到现在不嫁人是有原因的,而且她辈分比我小一辈。”谢观暗示了晏烟作风不好的问题,这在他们圈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这些小毛病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无足轻重。”
  谢老太爷拄着拐杖训斥他:“不要再找借口,你年纪不小了,前些年因为你严重的个人原因,爷爷没有催促你结婚,但眼下既然病症缓解,可以生育继承人,就应当肩负的家族责任,也应该履行你对家族的义务。”
  谢观聆听着教诲,忽然想起了放纵混乱的股神利弗莫尔,每日更稳.稳群亦尔伍衣死^衣四以而想起了一代代财富积累家教严苛的费雪。
  家训的深刻意义从他很小时就开始铭记了,遵守,没有别的选择,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家族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
  自律克制的家族才能天长地久,绵延不绝。
  他同意了初步缔结婚约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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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晏家千金的这场约会,严谨的像是在面试。
  在谢观看来,晏烟没什么特别的,她是个完美的女人,头脑聪明风情万种,是跟他作为完美男人一切相对等的完美,甚至过于对称。
  她三十岁的年纪,比他要年轻大几岁,但在女人里,这个年龄正在贬值,所以他们还算般配。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晏烟发现他走神了。
  “有心事啊?”她调侃道。
  谢观自罚了一杯红酒,回神,专注地忙完这场约会,事后还体贴地让司机送晏烟回家。
  晏烟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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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卉满整天待在谢宅里,三层楼加上后院都玩遍了,她憋的要发疯,于是想跟谢观商量下能不能出去玩一天。
  晚上八点钟,是谢观在图书室看书的时间。
  上万本书籍被浩瀚整齐地摆放在深红色书架上,呈现出无可替代的深厚格律美。
  他坐在书架前,翻开了本莎士比亚的《暴风雨》,摩洛哥山羊皮装帧的书籍外衣质感奢华,烫着浮雕与金边。
  这本书不久前购于欧洲藏书家G先生手中,据说是从文艺复兴时期传下来的。
  当看到那段话时,他把左手腕表解下,贴心抚摸。
  “Full Fathom five thy father lies,of his bones are coral made.”
  “五噚的水深处躺着你的父亲,他的骨骼已化成珊瑚。”
  信念感与真实性完美结合,沉淀而心碎的文字。
  卉满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她看见谢观垂着眉眼,以一种从未见过的柔和气场摩挲着那块手表,指尖力度细腻轻盈。
  “你很喜欢这块表吗?”她好奇问道。
  “这块手表叫五十璕,命名来自莎士比亚的《暴风雨》。”
  “莎士比亚,是谁?”
  他用“你认真的吗”这种表情看着她,确认她没有在开玩笑后,面露不忍,微笑,是那种很残忍的充满鄙视的微笑。
  卉满讨厌他做出这种笑容,这次他骂她还令她难受。
  她磨着牙暗暗观察他,发现他起身拿起了一本字帖风格的书,似乎很老的样子。
  她顿时又感到新奇了:“这是什么?”
  “家族里某位先祖写给皇上的青词。”谢观不轻不重道。
  这位先祖是个状元,当时明朝党争激烈,他时任内阁首辅,却能执政数年后全身而退,一些所谓的厚黑学大师都评价他是个高超的和稀泥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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