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慕容氏为首,长孙氏、纳兰氏、上官氏和薛氏为核心,加上后起之秀的高氏、纪氏、司徒氏、郑氏以及欧阳氏。
十大家族相互扶持的同时也少不了明争暗斗,势力盘根错节,遍布朝堂内廷,隐藏着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三年前,高氏遭人构陷,高氏族长也就是高千尘的母亲高渐漓身为兵部左侍郎,奉皇命前往漠北镇压回鹘动乱,这说好听点是奉命平叛,说难听点就是变相流放。
回鹘与大周的问题自则天大帝登基之初就存在,近来虽没有大的战争,可常年各种小冲突不断,岂是轻而易举就能绝薪止火的。
随着高氏的离去,京城十大家族实际上成了九大家族。
就在众人猜测,高氏家族即将没落,纷纷绞尽脑汁讨好永昭帝,培养势力,欲取代高氏跻身十大家族之时,永昭帝一纸御令召回了高渐漓,并以兵部尚书之位封赏其军功。
此举等于是向着全天下昭示了高氏的立场,捍卫了高氏一族的地位,也给那些虎视眈眈的官员敲了个警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三年前所上演的“流放”,不过是永昭帝和高氏的苦肉计罢了。
高千尘也是男主,不过跟女主没有感情线,但是关系比较特殊。
第7章 故人归(下)
三人边吃边聊,千尘将这三年在漠北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从青青草原到灿灿流沙,从点点绿洲到茫茫戈壁,从飞驰的骏马到负重的骆驼,从鄂尔多斯的辽阔到贝加尔湖的旖旎……云卿和苏砚听得津津有味。
半个时辰过后,云柔缓步而来,换了身绣工精美的抹胸长裙,发髻上多了点坠饰,眉间绘了花钿。
灯会恰巧开始。
四人该吃饱的已经吃饱,没吃饱的也早已无心吃饱,在人群中簇拥中漫步街头。
上巳的灯会,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串灯、彩灯、冬瓜灯,树灯、纱灯、龙马灯……可谓是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花灯装点在长街两侧,过街穿巷,绵延了数十里,半个长安都沐浴在五光十色中。
“公子今日为何来此。”云柔同千尘搭着话。
“小姐唤我千尘即可。”千尘道。
“不行,你比我年长,直呼名字似乎不妥。”云柔说。
“那小姐想称呼在下什么呢?”千尘问道。
“我看云哥哥叫你尘哥哥,那我也这么叫吧。”云柔嘴角眼角都挂着笑意,酒窝在彩灯的映照下,更显灵动。
“也可。”千尘微微低头,眉目带笑。
“那你也跟着云哥哥,直接叫我云柔吧。”她仰头正好对上千尘的双目,脸不禁有些发烫,忙低了下去。
许是二人只顾着说话,等千尘反应过来后,已不见云卿和苏砚的踪影。
两人只能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去,直到路的尽头。
长安主街于东街衔接处临近着护城河,今儿是上巳节,河里漂满了花灯,远望过去,一颗颗闪光的珍珠,正蜿蜒而去,无穷无尽。
“尘哥哥,放花灯吗?”云柔问道。
“好,我去买。”千尘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语气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可听者总觉得他的每句话都带着笑意。
他信步走到街边一摊位,闻声说道:“老板,买两盏花灯。”挑了最贵也最精美的款式,付完账后递给了云柔一盏。
两人蹲下身,点燃了花灯上的烛火,缓慢放入潺潺的流水中,两盏花灯之上,一盏写着平安顺遂,一盏写着心想事成。
烛火微明,缓缓朝着护城河下游而去。
云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待到睁眼时,两盏花灯已汇入大部队中,成为星星点点中的千分之一。
“尘哥哥,你怎么不许愿呢?”云柔见他只是看着河灯飘远,问道。
“我的心愿就如花灯上的字,平安顺遂,心想事成。”千尘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你们在这儿呀,真是让我好找。”云柔和苏砚正捧着花灯跑向两人,“今日人也太多了,走着走着就不见你们影子了。”
“放花灯吧!公子昨日就准备好了,只是没算到尘哥哥也在,少买了一盏。”苏砚说道。
“那儿不有卖的吗?等我一会儿。”云卿说着便朝街边摊位走去。
“哎不用了,我和尘哥哥已经放过了。”云柔拦住他。
“尘哥哥?你俩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云卿用一种看戏的眼神打量着云柔和千尘。
云柔脸一红,说道:“跟着你叫的,不行吗?”说完便转过身去,心想幸好今天涂了胭脂,看不出脸红。
千尘倒是完全没有受影响,只是淡淡回应道:“我比她年长,叫哥哥也无妨。”
“纪云柔,你警告你,阿尘是我哥哥,别想跟我抢。”云卿轻拍了下云柔的脑袋,半恐吓半玩笑道。
“行行行,纪大公子,小女只是一介草民,岂敢……”云柔特地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着。
“算了吧,你也算是半个宫里人,我得罪不起……”
蚕月的风夹杂着阵阵桃花香,吹拂着千尘的面庞,隔着云卿与云柔一应一回的斗嘴声,千尘的目光飘向了不远处的那片桃林。
桃花依旧开得绚烂,可终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不知当年桃林中的人可还安好,想象着再见时的情景,平静的内心竟生出几分忐忑来。
戌时,大明宫,紫宸殿偏厅。
“拖出去,杖毙。”紫宸殿掌事女官张氏是当今圣上的乳母,入宫三十余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容不得一点沙子。
“张大人饶命啊,奴婢真不知这人偶为何在自己房中,定时有人栽赃陷害,求大人明察。”小宫婢被两名侍卫架着,不停地喊冤挣扎。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给本官拖出去。”张倩儿厉声命令道。
“大人饶命,奴婢冤枉啊……”
纪妍和尚香局的两名女官正提着香膏往紫宸殿来,刚到门口,便看见一宫婢被两名内侍拽着往司宫监的方向去,满腹冤屈,哀嚎不停。
那宫婢余光一瞥,看见了不远处的纪妍,忙收了喊冤的声音,转而大叫道:“尚宫大人,救救我……”
纪妍闻声一愣,站在原地吩咐两名女官先进去,后打个手势,那两名侍卫停下了脚步,但仍一人一手将那宫婢控制得死死的。
“什么事?”纪妍问道。
“这宫婢行巫蛊之术,诅咒贵君大人,刚被张大人抓获,打算拖去杖毙。”一侍卫对着纪妍躬身行了一礼,答道。
纪妍的神色瞬间冷了冷,对着侍卫道:“先将她关押到内廷诏狱,查清楚了再发落。”
“可……”那侍卫的神色有些为难,纪妍的话他不敢违抗,可张倩儿的命令他也不敢不遵从。
“张大人那边我会去说,你不必担心。”纪妍道。
纪妍转身进了紫宸殿,此时的永昭帝方沐浴完,正在试用尚香局女官刚研制的香膏。纪妍进入殿内,一旁的宫婢纷纷欠身,行了一礼。
“臣见过陛下。”纪妍行至永昭帝跟前,行半跪礼。
永昭帝对她挥了下手,示意她起身:“阿妍,随孤去趟玄清宫看看阿嬗和昭阳吧。”
“摆驾玄清宫。”侍卫高声喊道。
戌时三刻,纪妍独自提着宫灯步行至张倩儿的住处。
“师父,您歇息了吗?”纪妍轻叩房门问道。
“进来吧。”张倩儿刚洗漱完毕,正打算上榻歇息。
纪妍将宫灯轻放在门口,进了屋。
张倩儿的住处不大,东西却格外少,显得异常空旷。纪妍随手搬了张椅子,在张倩儿床榻旁边坐下。
“是为那宫婢的事儿吧。”张倩儿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
“此事涉及阿嬗,不论这宫婢是否有罪,还请师父留下活口。”纪妍颔首道。
张倩儿一笑:“我若真想杀她,今日你来紫宸殿的路上怕是不会有遇上她的机会。”
纪妍抬头看向张倩儿,张倩儿年逾花甲,头发半花白,白日里看着虽威严,可纪妍此刻却感受到了她的老态:“师父的意思是……”
“我自然知道那宫婢是被栽赃的,只是不得不将计就计罢了。”张倩儿边说边拿出那个扎了针的人偶递给纪妍,“这人偶明面上写着贵君大人的生辰八字,可拆开外层的棉布,却在里头发现一个小的人偶。”
纪婠接过人偶,从布匹开裂的地方将那个小人偶掏了出来:“这……可是陛下的八字。”
张倩儿淡淡道:“没错。”
大周朝自第四代武皇起就有条不成文规定,不会公布继承顺位靠前的皇室成员的具体诞辰以免有人行巫蛊之术。
宫中除了几个心腹女官和皇室近亲以外,知道永昭帝生辰八字的并不多。张倩儿对她的几个学生自然是信任的,如此一来,行诅咒之事的必定是皇室中的人授意。
“那个人很聪明,以贵君的生辰八字做掩饰,将这人偶扔在了紫宸殿宫婢的屋内。他算到即使被我抓获,也会以为那宫婢是在诅咒贵君,直接赐死。”张倩儿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意,“可他低估了我浸淫内廷数十年来养成的疑心病。”
“阿妍,此事涉及皇室,明着查只会被对方摆一道。”张倩儿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无奈,“我年事已高,怕是有心无力了。”
“师父只管交代给徒儿,不论徒儿如今是何身份,都会竭尽全力保护陛下。”
三日后,紫宸殿。
宫婢们采摘了新鲜的芍药花枝,扦插于花瓶内,沁出淡淡香气。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永昭帝起得比平时都要晚些。
洗漱完毕,正要传早膳,张倩儿匆匆赶来。
“陛下,这是簪星卫的最新密报。”张倩儿从暗卫手中接过密信,呈给永昭帝。
永昭帝接过密报后打开看了一瞬,问道:“奶娘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张倩儿思索片刻道:“这密报上的法子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只是这怕是得委屈……”
“若是她执意如此,就照这密报上的法子来吧。”永昭帝道。
“是,臣这就去操办。”张倩儿退去。
大周皇室有两只暗卫,分别名为“簪星”“曳月”。
曳月卫也就是蒙面侍卫,往往躲于暗处,适时出手。而簪星卫,是皇家暗卫中最隐秘的一支,他们多年来隐匿于人群之中,势力遍布京城。
御花园里迎面相遇的小宫婢,大理寺中毫不起眼的小官吏,宣政殿上执笏相谏的文武官,玄武门前板身伫立的守门卫,甚至是夜市摊头擦肩而过的路人,曲江池畔泛舟而行的游客……都有可能是鼎鼎大名的簪星卫。
而簪星卫的统领,就是大周最优秀,最忠诚的头号间谍,也是三百年来,鲜为人知的最为神秘的存在。
第8章 感君子(上)
这京城有两大青楼和歌舞坊,位列城东西南北四街。
青楼和歌舞坊有何区别,显而易见,一个卖身,一个卖艺。青楼中人皆为男子,而歌舞坊内的艺伎则男女皆有之。
可虽说是歌舞坊,伎也不同于妓,卖艺不卖身,但里面的水倒是深得很。
自古以来,色权交易和心甘情愿本就没有明显的界定方式,遇上事儿,全凭一张嘴。
东街风月楼,西街襄云楼,南街醉月楼,北街顷云楼。
长安最为出名的四大烟花之地,风月场所。
顷云楼的头牌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名沐姝。
她原是京城一等氏族杭氏的嫡系血脉,杭氏族长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本该是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女,奈何一夜家道中落,沦为这顷云楼的小小琵琶女。
七岁那年,时任户部右侍郎的杭氏族长杭婧因挪用国库资产而被庆永帝革职流放,杭府被抄,族人四散。
她走投无路,只能抱着琵琶跟着一脂粉浓重的女子进了一个叫顷云楼的地方,不为其他,只为混一口饭吃,谋一条生路。
她自幼习琵琶,善音律,年仅十五岁,便成了这顷云楼的头牌,风头最盛的时候,一曲价值千金。
可她对琵琶的喜爱却不复从前。
直到三月前,这顷云楼来了个名叫千逸的公子。
“奴家来这顷云楼已有十二载,为无数宾客演奏过,真正能听懂奴家琴音的,唯公子一人。”
“想必姑娘定出身世家。”千逸扇动折扇道,“抚琴本应是高雅的兴趣,方今却不得不用来谋生,时不时被世俗纨绔指指点点……”
“百年来,氏族更替,存亡兴衰,皆是命数罢了,公子不必感慨。”
“本公子只是遗憾姑娘的处境,明明有着超绝的琴技,却要埋没于此,就如黄金覆沙,明珠蒙尘。”千逸叹道。
“奴家常在梦中忆起旧时光,也曾怏怏于这高雅技艺落入凡俗的不得已。”沐姝颓然坐下,“不过能得公子为知音,已是奴家幸事。说来,奴家与公子也是有缘之人。”
“此话怎讲?”千逸问道。
“奴家曾有一挚友,名唤‘千忆’,记忆的‘忆’,与公子同音。那时候,我们常聚府中,一个奏琵琶,一个抚琴,配合默契,相得益彰。我们儿时有过约定,日后要在对方的成人礼上合奏,只可惜,”沐姝的声音停了停,后又平静道,“没有等到。”
千逸发怔片刻,眼眸微动,缓缓开口:“世事总是难料,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沐姝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一满身酒气的男子敲了几下门,见没反应,便直接推门而入,嘴里喊着:“沐姝小娘子,爷今儿心情好,给爷弹个琵琶助助兴……”
沐姝的眉头皱了皱道:“今日已有客,怕是不能了,还请周公子见谅。”
那男子登时勃然,看着千逸,用目光衡量了一下眼前之人是否得罪的起后,直接伸腿将几案踢成四脚朝天:“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插本公子的队,今夜爷就是要你奏曲,看谁敢拦……”
他扔了酒壶,一把抓上沐姝的胳膊,将她往门外拉去。
“哎哟?”只觉得手臂一身剧痛,他不得不松开了沐姝。
千逸已经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寒意。
那男子意识到方才是千逸对他使了暗器,怒不可遏,厉声道:“你敢打本公子?”
千逸轻飘飘道:“有何不可?”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那男子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
“我管你是什么人?今日是本公子约了沐姝姑娘探讨乐理,就没你横行霸道的份儿。”
掌柜的见到此处发生冲突,忙匆匆赶来,她虽不明千逸身份,但总隐隐地觉得此人背后势力不简单,可对面的那位也是尊大佛,两头都帮不得,只能劝和道:“千逸公子呀,这周公子是刑部右侍郎的胞弟,二位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说,动手多伤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