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严肃啊宝贝,你让我好伤心的。”他说说笑笑间捞起鸣海遥,手臂不松不紧地圈住她的后背。
单薄无比的身躯。
“嗯,”鸣海遥对他听若罔闻般没有流露任何情绪,“我要回去睡觉。”
“陪我吧,我一个人好孤独。”
他说着,脸庞亲昵地黏附她的面颊。
鸣海遥藏起来的情绪在想:我每次被你丢弃的时候也同样感到孤独。
还有很多很多的害怕。
“我才发觉这个屋子有这么空旷,小遥,我想你。”
鸣海遥倏地感到类似报复的畅快,旋即立刻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她的心灵如此污浊不堪。
为了对抗这股厌弃,她主动伸手摩挲着岛崎亮的脑后短头发,像郁葱、茂密的小草,手感出奇地好。
“亮哥哥,”鸣海遥对他敞开心扉,无数次中的又一次,“其实我远离你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想你。”
岛崎亮听言很是得意地勾起嘴角。
“有关于你的念头,我总是一会变一个。”一会觉得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了,一会觉得他现在在干嘛呢?
“接触其他人的时候我也总是想起你,会想如果是你会怎么对待我?”
然后柔软且多情的鸣海遥就垂着头不说话了。
他对她不好。
“我想对你好,所以连一丝一毫的重话都不想给你说;可我也想让你受伤害,因为你总是在伤害我……也因为我总是被很多人和事情伤心,我也想让你感同身受。”
遥远月华的光辉淌入鸣海遥澄澈的眼眸,目光使岛崎亮感到心颤,一整个心房,一整个胸腔都颤抖。
“不管那些了,怎么都好,我会一直对你有感情,所以……”
她逐字逐句说出拒绝他的话语。
越来越坚定,仿若一字一句都给予了力量。
岛崎亮在鸣海遥动人到恐怖的真话里感到了挫败。
第48章 夜半私会被当场
“不行啊,我想见你呀。”岛崎亮对一连串拒绝话语的鸣海遥说。
按他性格早就应该放弃了吧,可莫名其妙地就是想去找她、见她。
比如先前接不到下班的鸣海遥,在岛崎亮一个人出神的时候,他隐约感到昨晚半夜皮肤被她指甲划破,冷峭与汗液积在表面、渗进伤口的蜇痛。
很淡的痛感。
这让岛崎亮稍微烦恼,不多:原来自己是个持之以恒的人么?完全没看出来啊。
目盲男人有点点迷惑。
鸣海遥对他轻轻摇头。
岛崎亮继续说:“那我带你去植物公园露营好么?”
“现在很冷,一点也不好。”她一边担忧好友醒来,一边回绝他道。
“东京迪士尼呢。”
“那在千叶,很远,我要上班。”
他试图打动她。
“那我们出去约会?小遥想去哪里呢?”
“你先出去。”鸣海遥其实更想问这男的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人家女孩子的闺房啊。
这人没听,还撩她拂在面颊的几丝头发。鸣海遥便拉高被褥,感到烦恼地将自己彻彻底底埋进煦暖里去,同时完完全全地隔绝了被外的不速之客。
被褥外只残留几簇细且软的秀发,岛崎亮拨动几下,她仍没有反应。
这没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微垂在蹲伏的身侧,暗影笼罩的面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很长一会,被外全无动静。鸣海遥以为岛崎亮已经离开,于是悄然把脚趾头钻出厚被与床垫的缝隙,似不安的小动物缓缓探头——指头刚冒出一点,就被巨大凶猛的捕食者活捉生擒。
接着便是肆无忌惮地玩弄。
他猛地挟持她的脚尖如暧昧般摩挲,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舔舐地抚摸凸起的脚腕骨头,那厚实、锋利的掌缘甚至刮疼了她。
鸣海遥一味消极怠工,没有对岛崎亮作出丝毫回应。
可她的皮肤温度却充满了甜津津的炽热感。
捉住猎物懒散逗弄着的岛崎亮突兀道:“假如我早一点来找小遥就好了。”
比如前两年,又比如在她刚搬到他家附近的时候。
他仍是一个少年,而她还是一个小女孩。
被褥里传来含糊的声音:“为什么?”
鸣海遥不明白这个“早一点”的意思,是早多久?他们分离总共也没多久。
岛崎亮思忖哪有原因,只是突然想到,他心里后悔罢了……如同后悔把鸣海遥带出家门让铃木将照看。
宝贝被坏孩子带坏了。
他将说:“我觉得那时候的小遥一定很乖,乖乖的小女孩,会很听话哦。”
说明现在很不听话的鸣海遥则觉得这人越发坏了,还搞不懂意思,故而懊气道:“随便你。”
她把岛崎亮攥住自己的肢端给甩开,重新缩进安全不比的被窝里,发誓再也不理外面的那个死人了。
俄尔,再度探出手的女孩发现那人是真的走了。
鸣海遥空落落地从被窝里舒展开来,接着,她不明所以地再蜷缩起来。过程里背部略略颤抖,就像体内的全部力量都被那最轻微的动作消耗着。
“怎么了?”有人温柔地隔着棉絮拍了拍她的后背。
岛崎亮没走。
鸣海遥故而略带欣喜又稍许怒不可遏:“这里是人家女孩子的房间。”
他对此理所当然地答:“我只是来找你嘛。”
“我说了不要来!”
她拔高了音量。
身旁熟睡中的铃野绘里香因而浑浑沌沌嗯了一下,翻身继续酣眠。
鸣海遥转而变作低声细语,尾音似有哽咽:“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说话?先前我说害怕希望你不要再抛下我,现在我说不要不能不允许,你听不明白吗?”
音质因层层叠叠的包裹而显得黏糊不清。
“我一直很害怕,一直。”
她在控诉他。岛崎亮闻言怔愣,眯着的笑眼也失了情绪。
他的手停在拱起的被上,仿若千斤沉重。
“那我走了。”
“嗯。”
鸣海遥知晓那人已经离去,便张开眼睛注视虚无。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呢,很像明眼人注视自己的后脑勺,又或者眼睛一睁一闭时,闭着那颗瞳孔所见到的东西——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想今天终于结束了。
明天呢?明天回到妈妈家以后,他还会来吗?为什么要来?
他在想什么?
苦恼无比的鸣海遥把厚到闷热的被子从面孔上掀下来,眼眸更加用力地注视外界。
仿佛再专注一点、再认真一丝,就能看到一切。
她仰视着天花板,却不知那处正上演一场默剧:干干净净的月光与枝影散在平滑吊顶面上,为夜风轻飘飘地摇曳。
睫毛尖在月的辉照下微闪。
鸣海遥处在月光下,却看不见月光。
突如其来,光影形成默剧被黝暗的黑影覆盖——“对了,小遥记得还钱唷。”
再度出现的岛崎亮悬空在鸣海遥头顶上,施展超能力量无视科学道理与物理常识。她仰望着,而他倒吊着,于是他们鼻尖反着相抵,嘴唇缱绻般碰在眉心。
“你会还钱吧?不还也可以,我们约会吧。”
“你之前说的那些都可以,好不好?”
他轻悄地吻了一下,如小猫的湿答答鼻头拂过那般轻。
于是,鸣海遥的心里像放入一只猫乱挠一样折磨;不止如此,她的胸口也变得沉甸甸,又像有小猫蜷卧。
心里很复杂的鸣海遥当下无语凝噎,噎了半天说:“亮哥哥,我一定会给你的。”
“什么时候?”
“以后……我得慢慢攒钱。”
“小遥是故意拉长线拖住我的吧?”
从未这样想过的女孩酡颜不已。
岛崎亮觉得她的脸色变来变去很好玩,一时忍俊不禁。
笑声落下时,鸣海遥身旁的铃野绘里香捉紧了她的肩膀。
双手死死抓住她不放。
惊醒的她将她往身后拖——
鸣海遥整个人不禁剧烈抽动一下,惴栗使她汗毛直立,冷汗哗然,心都要跳出来了。
空气仿佛在她的骇惧里停止了。
铃野绘里香把鸣海遥拉得后悔到床边角落,对着倒吊黑影惊恐问:“你是谁?”
第49章 完全不理人了
铃野绘里香有限的视野里,那是一团瘆人的漆黑物体,粘稠在天花板上滴滴答答往下涌。
黑影听到她的质问声后蓦然消失。
“没事了……”有人顺了顺她的后背,“呼吸,绘里香,呼——吸——”
惊恐至极而暂停呼吸的铃野绘里香抱住鸣海遥,急促喘息片刻,紧接着哇呜一声哭出来。她抖瑟着,浑身骨寒毛竖,悚惧极了。
在鸣海遥的安慰下,逐渐平和下来的铃野绘里香忽然想到:“你怎么不害怕?”
她放开她,抬手抹了抹眼泪。
而后,铃野绘里香发觉鸣海遥的嘴唇微微发颤,抚摸自己的手掌微微发颤,连声音都变得微微抖动:“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反应一阵,忽地明白了那团黑影是谁,于是碍难起来。
“这样不好,小遥。”
铃野绘里香含糊地告诉她,不仅只是“不好”。
差点把人吓得窒息。
清醒十足的铃野绘里香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打开小夜灯,对鸣海遥说:“你不应该再和他纠缠了……”
接续着,她伸出指头点了点鸣海遥的额间,十分用力。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小夜灯散发的微芒,在她们周身构成淡淡的光影变化。
鸣海遥想说我跟他说了的……可是他从不听我说话。
她嚅嗫几下,没为自己解释,而是致歉,以及:“绘里香,我知道错了。”
“我没有怪你呀,只是感觉现在这样很怪,不是吗?”
“是很古怪……”
铃野绘里香说:“你不能再反复和犹豫了。”
“好。”
“得改正。”
“嗯。”
最终,对每个人都没含坏心的鸣海遥使得了所有人都不开心。这使她感到现实的神奇与荒谬,微微出神地“看”着眼前。
铃野绘里香轻叹一声,反复陈述:“我没有生你气,真的,我只是……”
怎么说都不对。
她想了想,质问道:“小遥,你在这样一段奇怪的关系里,到底想要什么?”
“嗯?”
鸣海遥回神,身旁的好友似乎变成了童话里的神仙教母。
“你想要什么,都能实现哦。”
落难的公主回答:“我想要触摸灵魂那样地、真正地交谈,想要一个符合我愿望的、完美的……”
鸣海遥偏过头,对铃野绘里香说:“我暂时没有想法欸。”
此时,她恰好正面朝向了夜灯,光影大量映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全部的神情。
第二天的下班后,鸣海遥和喜欢的好友告别,打车回去妈妈的家里。
出租车司机向前开了一阵,余光不经意瞥向车内后视镜,揉了揉眼睛:后座一直是两个人吗?总不可能白天见鬼吧?
那人黏黏糊糊地对刚才上车的女客人说:“宝贝,这是回家吗?”
而鸣海遥对着窗外,就像是普通人在看风景一样,不理隔座倏地靠近的岛崎亮。
他伸手揽过的她肩头,手掌缓缓下滑,从衣服下摆探入腰间。
在司机想要出口制止他的不雅行为时,岛崎亮停下了动作,只是这样紧密地抱着鸣海遥。
过程、现在,鸣海遥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不管身畔的岛崎亮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彻底地无视了他。
反正鸣海遥真看不见。
岛崎亮挑眉,“是你的好朋友说了什么吗?”
鸣海遥不回答。
“理理我啦,我好想你。”
他的手臂环扣着她的腰,头则埋进了肩颈。
鸣海遥仍旧沉默,仿佛当岛崎亮不存在。
连前座偷瞄后视镜的司机都忍不住摇头,想:这种情况下,小伙子是完蛋了。
……
“客人,已经到了目的地。”
鸣海遥不管岛崎亮还锁在自己身上,自顾自地就要开门下车。
司机扭头好奇她怎么解决的粘人男客人,却发现后座的男人已经消失。
惊吓得左顾右看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怪不得那个女客人不理人呢,真的是鬼……而且一看就是吃女人的恶毒男鬼。
“我回来了。”
鸣海遥站在玄关,向室内喊出。
没人应答。
等待她回去的家里没有人。
她慢慢悠悠上楼的时候,接到了叔叔的来电,叔叔解释说妹妹今天突然生病了,全家都在医院照顾妹妹,妈妈忙着忘了告诉她……
“嗯,我知道了,没事。”
鸣海遥停在楼梯中间,周身是一片熟悉、亲密,却不属于她、她也同样不属于的空间。
就像岛崎亮关住她的那所房屋,没什么不同。
没人等待着她,她也和任何人没有牵连,没有亲近,没有牵挂,没有尊重,没有理解。
好寂寞。
她在很孤独的时候,会想,如果有人这时候能安慰自己就好了。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鸣海遥垂着头、靠在楼梯冰凉的墙上,接听来电。
“前辈,我到家了,你呢?已经在夜校准备上课了吗?”
“过些日子,你们学校会有尾牙聚餐,邀请我呀……”
她的唇角徐徐扬起。
“好呀——”
话音未落,手机冷不防被人拿走,那个人说:“芹泽,小遥还要再考虑一下。”
他和对方说起话来,交流并不生疏,反而透露了关系的亲近。
岛崎亮说:“芹泽,麻烦你照顾她了。”
电话挂断了。
“芹泽还是我前同事呢,还是不要做这种事吧。”
突然出现的男人对她说,言语间带着轻盈的笑意。
鸣海遥没管手机,态度近似嫌弃,她将岛崎亮置之不理,独自走上楼梯,走到了二楼客房门口。
她拧开房门,走进去,关门——
在门合上的刹那,被人从身后恶意地推倒。
倒是不痛,鸣海遥前倾的躯体正正倒在柔软的床铺、趴在蓬松的枕头上。
接着,鸣海遥被来人按住后脑勺,向下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