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们做什么?”
真希直言道,伏黑惠也没客气:“真希前辈在禅院家已经取得了一些认可。五条老师希望借助前辈的势力继续查探那片区域的情况。”能得到其他信息自然最好,但最重要的是查清宿傩是否就在帐内。只要能确定这一点,最下策也不过是强行突破,先斩后奏。
他停下来看了你一眼,好像在犹豫该怎么称呼:“上川前辈”似乎已经不对了,该叫“禅院前辈”吗?但真希学姐也姓禅院……
“名喜多前辈……差不多也是这些事,能从禅院直哉那入手打听一番吗?”
“要从我这打探什么?”
禅院直哉跨进前厅时听见的恰好是最后一句。他停在门前环顾一圈不免又黑了脸:名喜多,真希,伏黑惠,一屋子不想看见的仇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桌前,光明正大地讨论着从家主这刺探消息——他到底还是不是在禅院家?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像上学时最没人缘的家伙突然走进了教室。不过禅院直哉大概没有这种经历,你想,这家伙连咒高都没念过。
“五条悟想查禅院家的事,怎么不亲自来问问我的意见?”
他瞥向惠和真希二人,果不其然收到了两个敌视的眼神。一个是继承了十影的杂种,一个是一身蛮力还妄想取代他成为家主的女人,提五条悟办起事来却比谁都积极。
“吃里扒外的贱人。”他半点不忌讳地骂道,骂完又转头看向你,“你呢?也打算帮着五条悟查禅院家?”
这是觉得你会出尔反尔吗?
“我说过的话我自己记得。”你看着他淡淡道,“五条悟不收钱替你解决禅院家内患,有什么不好。”
何况两面宿傩的事,爱宕山的时候他也听见了。诅咒之王在别处杀人放火禅院直哉自然不会关心,可要是这把火从禅院家烧起来就对他百害无利了。
你牵过他的手拉着人来到桌边,跟在他身后的侍女进了房间,相当自然地在你的座位边上为他摆上了坐垫。
“坐吧。你昨晚说从具一郎的腿脚……”
你想拉着他一起坐下但没拉动,一抬头就见他僵在原地。
禅院直哉也看看你,神情。欲言又止。
“……?”
“……我站着就行。”他道。
第34章 禅院家-其二
照禅院直哉昨晚的话来看, 这几个月本宅都由具一郎掌管,两面宿傩的事他不可能不知情。同样地,那间未标注的隐蔽仓库无论是作什么用途也都和他脱不了关系……还有昨日那场毫无准备的仪式和伏黑惠运来的珊瑚, 似乎每件事他都有主导策划的嫌疑。
你们商讨了一番决定从他查起。真希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异议。
“舍不得查吗真希?”禅院直哉托着腮坐在你身旁, 有你的术式在身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开始挑衅, “最近跟着具一郎混得风生水起,族里也有不少人开始听你的话了吧?要是那老东西倒了害你跌回原先的境地可就惨了。”
禅院真希冷淡地看着他:“我在族中受到器重让你感到害怕了吗?”
……
商谈自然是不欢而散。真希带着惠去了咒具库,你跟着将他们送至庭院门口。
临走时真希问了你另一件事——婚礼那时为什么挑选了她的妹妹。
“真依和我不一样。”她直言道,“她讨厌恶心丑陋的咒灵,更不喜欢腐朽肮脏的禅院家。勉强她像我一样在家族里争取一席之地并不会让她过的开心。不管你在计划什么,希望你能立刻停止。我不想让她跟禅院直哉的人有关系。”
你虽然没有亲密的姐妹,但也不难能理解她的心情。
然而你也有想要的人和想做的事。
“我只是向她展示了另一种可能性。”你道,现在的御三家表面风光内里却千疮百孔, 比之终战之前还要不如。要想延续就不得不补充新血,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机会。“你还没能站稳脚跟,能立刻为她提供庇护的果然还是我这边吧?为我做事的话, 不需要亲自和族中迂腐的老男人打交道,也不会受到太多针对, 绝大多数压力只会先冲我这个外人来—最新汁源加群爸八散零绮七无三六,已有四年历史—对真依来说未必不是个好选择。”
坏处是以后也不会爬得太高, 但也不是人人都有宏大的野心,非得爬到最高处不可。
“放不放弃可不能由我们说了算。我在等待真依的答复, 真希不妨也耐心些等她自己做出选择。”你又道, “拒绝的话我不会勉强。接受的话我也能向你保证不会让直哉给她增添精神压力——只是结了婚而已, 还请不要理所当然地觉得我是他的人。”
有你在,就算真希看见家主甩头就走也无所谓——所以倒过来说禅院直哉是你的人还差不多。
如此一来, 不管选哪边最后都对真依没有坏处。
真希看起来放心了许多,不再多言向你告辞离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你却放松不起来:护着禅院直哉就意味着将来得和这样的孩子为敌, 又是五条的学生、惠的学姐,真是怎么想都难做。
-
“你就是这么帮我稳固禅院家的?”
一进门禅院直哉就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看来对你笼络那对姐妹的做法颇有微词。
“真希那个死女人向来只会跟我对着干。真依倒是安静听话,但弱得像个刚学咒术的小孩一样也派不上用场。你还是少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
你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大的敌意。
当年要是对小姑娘们客气点,现在也不至于腹背受敌。宅邸是别人在管,咒具被全数赠与曾经的欺凌对象,明明是一家之主却沦落到付出代价向你求助……大概从来就没反省过为什么自己人缘不好吧。
真希是没指望了,想成为家主就迟早非把禅院直哉拉下来不可。你发出邀请前她就乘着长老席的示好活动频繁,即使具一郎真的出事,凭着咒具库的掌控权她爬到哪个位置都能凭自己站得坚定不移。
真依那边也没把握:别的还能游说,看禅院直哉不顺眼这点你实在是没办法。
明明哪边都难以笼络,他还挑三拣四地看不上眼。
“你就算把她们拉拢过来又能怎样?两个女人能做什么。”禅院直哉嗤之以鼻。
“是啊,女人能干什么呢?”你慢吞吞附和道,“女人不能骑在家主大人头上……女人也不能顶撞家主……女人更不能一晚上连着几次顶撞家主……”
他沉下脸,反应过来。
“家主大人好像生我的气了?”你笑眯眯地看着他,哼哼唧唧地小声求饶,“别啊,家主大人,饶了我吧,我要死了……”
他突然朝你扑过来,按着你的肩膀猛地一推把你压在了地上。
榻榻米摸起来是软的,躺下去却硬得很。你冷不丁地摔倒在地,后脑一阵钝痛。
几乎同时门口“哗啦”一阵巨响,掉在地上的托盘咣啷啷地原地跳转,摔碎的瓷壶里热茶洒了一地。端着茶水回来的侍女偏偏撞上眼前这一幕,双手维持着半抬的姿势僵在了门口。
惶恐的视线对上禅院直哉隐含着凶意的眼睛,侍女啪地跪在了地上。
“滚。”
侍女跪伏着后退,退至门后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替你们合上了门,而后长廊里响起一阵匆忙慌乱的脚步声。
后脑磕得有些重了,钝痛消下去后依然一阵阵地发晕,你眯着眼,甚至觉得晕乎乎地有些犯恶心。榻榻米是不至于摔出脑震荡的,只能说明禅院直哉下了死劲,推你推得太狠太用力。
“你可以对我再客气点。”你冷冷道,“行动自如很灵活吧?既然还用着我的术式,觉得不够痛的话我不介意满足你。”
那把匕首就藏在身上,短短一截硬物贴着后腰触感鲜明。但禅院直哉慢慢冷静下来。
“你再立一个束缚。”他道。
“你有什么毛病……昨天不是刚立过,今天又要立?”你皱眉道。
“你要是敢……告诉其他人……”他不管不顾道。
你明白过来:是那方面保守秘密的束缚。
你口无遮拦地调戏他,他情急之后自然开始担心万一被人听见会有损他的颜面。
行吧,他说立就立。保证以后不对第三个人说起就是了。
本来也没打算和谁提起这些私事。不过以前倒是口嗨自爆过性。癖……你想起来新宿那晚的聚会,突然有些心虚。
就……已经发生的事也没办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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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哉大人只是肚子饿了,有些着急上火罢了。”
几名侍女一起蹲在门口七手八脚地清理地上的狼藉。你的解释虽然冠冕堂皇但也无人敢置疑,甚至还有人重新端来了餐食茶点,为“肚子饿”的家主补上一顿早饭。
封建余孽家族就是规矩老套,你作为新婚妻子居然还得跪着帮禅院直哉端碟布菜。
“……多吃点,亲爱的。”
一个假殷勤,一个翻白眼。你装得难受他也吃得反胃。终于所有人都识眼色地退出了房间,你一秒变脸把银筷子扔回托盘里:老大个人了,结了个婚吃饭还要别人夹菜吗?
“这个也送你喝了。”你把单独放在另一只托盘上的一碗黑色液体端到他面前。
禅院直哉皱起了眉,那碗东西热过之后散着味儿,又酸又臭。
“清热去火,滋阴润体。”你幽幽道,“早上她们端给我时,说是能帮我快点怀上孩子。”
封建陋习,妥妥的陋习,这种东西怕是闻一口都会流产。
禅院直哉嫌弃地让你倒掉。
这会儿你们都冷静下来了。你靠着桌子,撑着脑袋看着他。吃饭的时候这家伙倒是少有的安静,一勺一筷细嚼慢咽,合着嘴把东西咽下去前从不张口说话。以前假模假样地和他相处时,比起出游观景听他百无聊赖地发表些“独到”见解,你总是宁可约他出去吃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禅院直哉的嘴是闭着的。
他瞥了你一眼,示意你看着他干什么。
你想了想最近的事,似乎也没什么好聊的,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觉得真希在白费功夫。”你忽然道,“具一郎就算想把你拉下去,也绝不会把她送上去。”禅院家更为古板的老一代,怎么想都不可能选择扶持一名女性做家主。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他有个儿子?”
禅院直哉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很弱。应该是比我大几岁,没有术式也基本没有咒力。”
这样的人就算硬推上家主之位也难以服众。是就连真依都能一拳击败的程度。
你听着若有所思。
“我在想,假使两面宿傩的事就是具一郎主导的,那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诅咒倘若不“杀死”,就只能是为了留着“使用”。诅咒之王那时已经受了重创,将濒死的两面宿傩关在宅邸中能够“用”来做什么?又是为了让谁来“使用”?
“爱宕山的时候我和惠聊过一会儿他的术式。他也向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些有关他影法术的事。”影子在战斗以外的功能,式神的驭使以及最初的调服等。
他倒是信任你,虽然你没有细问他具体的式神和领域,但还是听他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他解释道这些其实并不算秘密,影法术传承不止百年,有关的情报想要调查的话也都能找到记载的资料。并且那些只是平时要做的准备,真正战斗时个人的能力与发挥才是不可捉摸的。
“还有昨晚宴会时,仪式中途具一郎和五条悟说过话……”
伏黑惠那时坐在右侧听得一清二楚,又在刚才将对话内容向你和真希复述了一遍。
你简单转述给了禅院直哉:“……五条悟觉得仪式说不定是冲伏黑惠来的。”
“具一郎要伏黑惠的血做什么?”
你也只是猜测:“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想利用两面宿傩帮伏黑惠调服式神,好让他在未来几十年里成为能匹敌‘六眼’的‘十影’,并且重新成为禅院家主,保住御三家之一的荣光?”
要真有那么大公无私,身为封建老古董却愿意去扶持真希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但伏黑惠是不会愿意回到禅院家的。所以真希和真依虽然不会帮你,但她们会帮助惠。”
这和真希自身的愿望没有关系,而是朋友与朋友间真心实意地希望对方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也就是说,如果好好培养真依,她们说不定可以先帮我们解决具一郎。”
第35章 禅院家-其三
下属来报, 道真希小姐和真依小姐近日似乎与那一边接触频繁,今早还见到前任家主与真希小姐一同前往了东面庭院。
禅院具一郎坐在榻榻米上慢悠悠地回道无妨。在他面前的桌上点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茶炉,地下的炭火正烧成明艳的橘红色, 边缘像是镶了银丝。屋里点了炉火, 庭院障门大开, 轻风带着新鲜的氧气吹拂进来,壶口的水雾也随之歪歪斜斜地飘散。
具一郎其实是个不甚讲究的人,呆在屋子里时总是一身麻布旧袍简单朴素。炉碳、铁壶、茶叶虽都是上好的匠作,但除了昂贵也品味不出什么独到之处,他只是喜欢那种将禅院家的钱痛痛快快地花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年轻时的拮据窘迫要是落下心结不解开,往后一辈子都会忍不住拼命弥补当年。
茶水噗噜噜地滚起,茶叶的清香弥漫出来萦绕在室内。禅院具一郎不疾不徐地倒掉了第一道水,再端起第二碗热茶轻轻吹了吹, 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随即发出了惬意的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