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觉得人家是会猜想我不行还是你不行呢?”
他哪句话提过要去喝酒?禅院直哉皱着眉被你带跑了思路:“就不能是我单纯地厌弃你?”
“厌弃我?”你皮笑肉不笑,伸手戳了戳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啦?直哉?”
分赃达成协议后你言而有信,昨晚说不折腾他就不折腾他。结果你心情好跟他牵手睡觉盖棉被聊天,他却觉得自己有能耐厌弃你了是吧?
“你在京都肯定有姘头。”你自言自语道,“昨天还捂着手机劈里啪啦地发消息……结婚三天就出轨,真是太不守男德了。”
所谓借题发挥就是这么回事,你嘴里说着“不行我要检查一下”,当即开始上下其手。打打闹闹的力气没两下就被他扣住了手腕。“……你以为我是你?”
“我?我哪来的姘头……”
“……”
就因为他到现在还要提那谁和那谁,打打闹闹又不欢而散。他坐在廊下,你呆在屋里,短暂地冷战了五分钟后你忍不住又凑了过去:毕竟是自己的老婆,当然要哄,而且那么空旷安静的院子里没人说话未免太寂寞……就好像小时候的上川家一样令人不悦。
庭院一侧的门廊木板带着一丝凉意,你不动声色地斜倚下去,把下巴架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眼神问你又想做什么。
“我要膝枕。”你理直气壮:夫妻之间膝枕杀必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但是反了啊……为什么他是做膝枕的哪一个?禅院直哉神色微妙:打从和你结婚起——不,从结婚前开始——没一件事是对的。
“所以……禅院家在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无聊?”你问。
“又不是天天呆在家里。”禅院直哉一手托腮,手肘架在了另一半的膝盖上,“京都多的是地方找乐子……只不过十二三岁以前,大部分时间得先练习咒术……”
懂了,家里确实无聊。你想了想你的十二三岁也是一样的乏味,人生第一次变得鲜活起来就是十五岁去到东京高专。“五条悟以前在高专炫耀过……说他家里从红白机到PS3什么都有。”你言语间流露出明晃晃的羡慕,“我还以为御三家养小孩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呢……你们家怎么什么玩具都没有。”
禅院直哉:“……你几岁啊。”
这不是几岁不几岁的问题,是小孩子有没有童年的问题——你认真起来了,猛地坐起身问他道该不会从来没玩过游戏吧?
“马●奥?”
“塞●达?”
“任●堂?”
禅院直哉三连摇头。
“真的假的?你在京都长大的诶?任●堂总部都在京都南区——诶?”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默默看着他咽下了想要安利的千言万语,目光免不了流露出一丝怜悯:就像你当初第一次知道“电子游戏”这个东西时同期三人看着你的眼神那样,慈悲又怜悯。
有机会一定分享你宝藏,你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禅院直哉看起来不以为意,你没有多说什么,到时候他会明白的——没有人可以拒绝任●堂。
“但是有狗。”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道,“……应该还没死。”
你跟着他穿过曲折蜿蜒的游廊,来到了靠北侧的一处小院子,远远就听见高高低低的犬吠。
你偷偷看了他一眼,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就……狗男人是很狗的,但狗是可爱的——完全看不出来,禅院直哉还会养狗。
“不是我养的。”他否认,“早几年有只野狗不知从哪个洞里钻进了禅院家,跑到我院子被侍从抓住。本来要赶出去的,结果那天晚上生了小狗。”守夜的仆从心善,留下了狗自己却被解雇离开了禅院家。“……多几条狗倒是无所谓,但他敢不守规矩就不能再留。”
你觉得太过不近人情,但也没兴趣和他争辩那些他其实并不关心的事。
再走近时犬吠声渐渐低了下来。专门在小院负责饲养的家仆向你们行了个礼,吹了声口哨后所有的狗都安静了下来。大部分都呆在了原地,只有一只犹犹豫豫地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哦?它还认识我。”
禅院直哉饶有兴致地笑了,但脚上却抬了抬动作,将脏兮兮的畜生赶开了脚边。
满院子的狗都是同一品种,毛色也极为相似。
“那只好像高一点。”你指向角落,那里几只心大点的正背对着你们埋头苦吃,完全没感受到周围严肃安静的低气压。其中一只似乎特别瘦长,个子要高一些,身上的毛也要短一些。
家仆在你们身侧低声解释道:那只也是野狗,和最开始的那只一样自己偷偷溜进来的。仔细看能辨认出毛发和品种的不同,但它仗着身手敏捷……又长得有些可爱,总是混进来蹭吃蹭喝。
禅院直哉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了起来:“野狗就是野狗,一点都没分寸……”
偏偏这时那只狗抬起了头。
确实挺漂亮,就是瞪向禅院直哉的眼神凶凶巴巴……右眼还受了伤,一条竖起的斜疤位置和你右眼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禅院直哉卡壳似的安静下来。
“这种时候,就是因为你停下来我才会想到你想到的事。”你提醒他,摇着头道太不自然才显得可疑。
“……”
“紧张什么?巧合而已,我又不会找你兴师问罪。”
“……回去吧。”
他拉着你匆匆忙忙想走,倒是你走之前还回头叮嘱家仆要好好照顾新来的。
“我还不想回去。”你叹了口气,“太无聊了……要不你带我去西面逛逛吧。我们假装路过,看看能不能查探一下‘那个位置’的帐?”
他“嗯”了一声,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游廊小径绕行曲折,你也分不清这会儿是在往哪个方向。四周围都是他从小看厌了的院景,只有你第一眼觉得新奇。以前两人装模作样地出门约会差不多也是如此:看些京都旧景,客气地聊些礼貌的废话,听听禅院直哉的智慧言论……好歹现在他学会了闭嘴——成婚三天来话都少了很多。
“你也一样。”他回敬道,“原形毕露后敬语也懒得说了吧?”
这会儿刚好是条直道,你哼了一声故意跑到了他前面。
就好好呆在你身后三步吧,你想。
-
口袋里手机一震,禅院直哉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是LINE上那个疑似诅咒师的家伙单独发来的简讯。
“老板,你之前第一次问的事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结成的临时契约虽然无法解除,但只要另一方失去咒力无法发动术式,就算不解除也不需要担心被威胁了不是吗?”
“我这里刚好有能让人暂时失去咒力的东西,六百万,老板要吗?”
第37章 禅院家-其五
想查探的地方最后还是没去成。具正人住过的院落一角上了锁, 锈迹斑斑的铁链挂着把黄铜大锁。侍从禀告道钥匙只有一把,由具一郎大人亲自保管,理由是思念漂泊在外的儿子。这处角落已经数年无人进入了。
你望着侍从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声道:“撒谎。”
门口不远有处池塘, 周围林竹繁茂假山耸立, 上一次你就是躲在那里偷听到了有关两面宿傩的秘密。视线有死角, 你没看到都有哪些人、怎么进的门以及那时候门上有没有锁,但彼时脚步声与交谈声确是向着门内而去无疑。
离去的侍从不知是不是去报告你们的行踪。禅院具一郎想必已经猜到前夜潜入后宅的是五条悟等人,现在你和禅院直哉想进同一个位置“看一看”,大概也被看作是一条船上。到这份上也不必冠冕堂皇地去问人家“借用”钥匙了,去了也会被推辞。
你都能想象到那些上了年纪的人爱用的手段:身体不适啦不宜起身啦昏迷不醒啦……总之不要脸地装病就是了。
但比不要脸的话你可没在怕的。
“翻。墙吧。”你拍了拍禅院直哉的后背。正好他的术式上上下下行动自如。
“我在自己家还要翻。墙?”他一脸拒绝,认为有失他家主身份。
“不翻也行,你去那里站着让我踩一脚,我来翻。”
对比产生最优解。比起给你踩, 禅院直哉选择发动术式,体面又潇洒地出现在墙头。他伸手一摸,果然被挡在了半空:“有帐, 进不去。”
“看得到里面吗?”
禅院直哉落回你面前摇了摇头。看不看得到其实毫无意义,肉眼望进去是个杂草丛生空荡荡的院子, 跨入帐内又是怎么一幅景象谁也说不好。
你忽然想到:“钉崎触发警报的帐应该就是这里, 那么那间仓库是在帐外别的地方?”
果然,沿着水池绕行大半圈, 林石遮挡的角落之后竟然还有一处空地, 和来时的路隔着整个池塘, 这个位置就算有什么响动也不可能被察觉。你加快脚步走向小屋:正门大开无人把守,里面也空无一物。伏黑惠提及的笼子和箱子早已无影无踪。
你想了想走向了墙根处。
“有东西吗?”
出去时禅院直哉问你, 屋子里扬尘乱飞的,他自然没和你一同进去。
“这个。”
你把捏在指尖的东西提到面前给他看:一根女人的长头发, 从上到下打了好几个结。
“在墙角的裂痕里,有不止一根。”
没能找到更多线索只好打道回府。一路回去似乎多了许多若有若无的视线,回过头时仆从却总是规规矩矩地低头行礼,叫人挑不出错来。你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你大部分从背后盯着你们的都是具一郎的眼线。
大概是因为你们明目张胆地去了庭院和小屋,眼线的窥视也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你说他是多有把握能弄死你啊?”
怎么想都不太合理。禅院直哉好歹是特一级咒术师,凭具一郎实力平平、行将就木的老身子骨要怎么加害他?还是说有办法利用两面宿傩?
但如果诅咒之王恢复至能杀死一级咒术师的实力,不可能还会听具一郎的话。
禅院直哉不语。他忽视那些老头子至今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实力上的深壑般差距。
还有就是,如果具一郎这么有把握,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还要等到禅院直哉和你成婚后?该不会是在等你过来一起谋害吧……完全没道理,你根本不认识那家伙,几十年前和你爹有仇还差不多。
小说里倒是会有这种情节——上一代的爱恨情仇什么的……太狗血了!
你心底一阵恶寒,怎么想都毫无头绪。
回去之后你向侍女要来了纸笔,苦兮兮地坐在桌前写字:二十一世纪了,无纸化都推行多少年了,居然还要干这种手写文字的活。
禅院直哉坐在一旁看着你,很不给面子的讥笑连连。
你知道他在笑什么:你的手写体歪歪扭扭丑到极致,连国中的小孩子都不如。高专的时候五条悟只会抄你的数学答卷,一切有主观题的科目要读懂你的答案比读懂问题还困难……可是,不就是不擅长写字吗?你堂堂一级咒术师,拳头是用来祓除诅咒的!又不是用来学习的!
“之前信上的字不是你写的吧?”他奚落地看着你。
是说那封你找人代笔的“从速从简”?你哼哼唧唧地没回应,算是默认了。
他勉强辨认出了“上川”这两个笔画不多的汉字:“你在写信?”
你点头:“问问他年轻时有没有跟禅院家的人结过仇……”
没办法,上川家主的LINE号和手机号早就和你互相拉黑了:早几年你们吵架吵得厉害,相看两相厌,你单方面发誓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也是他先老死。结果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想从他那打听事情居然只能靠寄信。
禅院直哉嘲笑你活得像个孤儿,被你阴阳怪气怼了回去:那是,你爹多疼你。
——疼到把家主之位都传给了伏黑惠。
这话又刺伤了他脆弱的尊严,嗤了一声立马就不理你了。
好烦呀,早上不是哄过了,怎么现在又要哄。他该不会其实很享受被人追着哄吧?
早上的果脯还留了大半在碟里,你左手捏起一块凑到他嘴边,被他嫌弃地躲开了。
“手碰过的东西别放我嘴里,脏死了。”
“……”
讲究个什么劲啊,又不是没吃过手指……你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这个时候只要沉默,他就会想到你想到的事。
禅院直哉果然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走,一秒都不想在你身边多呆。
你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落寞的神情看向侍女道家主大人可真是难伺候。
“这话你可别告诉直哉呀。”你小心翼翼,哀怨的陈词滥调自然是信手拈来,“……我只是心里难受。夫君怕是要厌弃我了,嫁过来这才几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侍女低声道怎么会呢,新婚正是感情恩爱的时候,夫人无需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