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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番外20
小双与青梅
冷长清与小双夫妇自蜀地归来已是一年之后。
归到京城之时, 小双已经身怀六甲。
朝堂上的人皆知,冷长清是何呈奕身边一等一的红人,眼下天下安定, 登门拜访之人几乎要踏破冷府的门槛。
冷长清此人素来明清, 与朝中众人也不过是点水之交,可即便他避得干干净净,也少不得有人钻空子。
他都以夫人需清净养胎之名给拒了。
这些人知道冷长清这门路似走不通,便千方百计的打起了小双的主意。
为人处事上, 小双倒是精明, 可到底是不经朝事,素日亦不在贵妇圈子里转动,初归京城便被人给诓了一把。
高侍令的夫人,请她去听了一场戏, 便说送个安胎的见面礼,是一只玉雕的麒麟,贺“喜得麟儿”之意。
那木雕看起来平平无奇, 非金非玉, 样式又好, 且扬手不打笑脸人,小双私心也是图个吉利,便收了。
哪知回来,经官场老油条冷长清的手这么一翻弄, 这玉雕材料倒并不名贵,谁知那一对麒麟眼,上嵌宝珠竟是出自波斯国皇室之物, 这般成色, 就算是宫里怕是也寻不出几件。
得知这些, 小双吓的脸立即便白了。
冷长清为官正直清廉,自是不会收这些东西,小双正怕此事若是让何呈奕知道了,弄不好会给冷长清带来麻烦。
一想到何呈奕那张死脸,小双总要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几句。
对此更是懊恼不已。
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小双十分过意不去,瞧着冷长清眼见着眼前的木雕麒麟发愁,便鸟悄的走过去,轻扯了他的袖子温语认错道:“对不起啊,我不识货,本来觉着不过是块普通的木头,收了也就收了,谁知道他们心思都放在眼珠子上了。”
本来冷长清也不是好与她闹别扭的性子,更何况小双现在怀着孩子,更是不会与她说些重话,将那木雕放置一旁,起身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既收了就别说那么多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啊?”
“这东西既送来了,一定是推不回的,明日我先入宫一趟。”冷长清是个老狐狸,眼珠子一转便是点子,且让老管家拟了帖子,隔日请高大人一场酒宴。
“你真的没生我的气?”小双又朝他身前贴了一贴。
从来小双在府里都是天老大她老二,难得这般温软与他说话,倒一时让冷长清受宠若惊,也只好装模作样的拍着额头假装苦恼道:“跟你生气哪里生得过来,”话落,指着自己发顶说道:“你看,自打咱们两个成了亲,我这头上的白发,藏都藏不住!”
小双虽然在他面前泼辣,可也是个懂是非的人,知道这次是因为自己一时私心给他捅了事儿,心虚的不好意思抬头。
见她一副愧疚的模样,怕她当了真,冷长清忙笑着将小娇气搂在怀中好生宽慰,“逗你的,你识不得货,这是为夫的错,若是以往多给你买些珠宝首饰,让你多多见识一些,哪里还会让他们算计了去,是为夫的错·······”
话是这么说,可小双知道,冷长清可从来没亏待过她。自来都是尽最大的能力给她吃好用好。珠宝首饰更是常添常新。
就算是她识得天下的珠宝,也不可能认得别国皇室所有用的一对珠子。
知他在变着法的哄自己宽心,小双乐得心满意足。
·····
次日,那位送礼的高大人见着送来的帖子果然急着赶来赴宴。
本以为是自己所送的东西起了作用,倒不想,冷长清一见了面便同他道:“高大人好眼光,高夫人送的那座木雕拙荆今晨已经送到了宫里。皇后娘娘很是喜欢,便留下了。”
言外之意,送礼的事宫里已经知道了,只是经了冷长清的手,这礼便不是冷长清收的,于情与理,都与他搭不上干系。
高大人闻言脸色一变,因有求于人,也得强颜欢笑,“皇后娘娘既也喜欢,那便是我们高家的脸面了。”
“冷某今日设宴,也是为了感谢高大人的一番心意。”
冷长清做事滴水不漏,更是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见他这宴席是要还东西,高大人便转了主意,转而道:“既是如此,能与冷大人一起饮宴,也是在下的荣幸。”
随而举手高声拍掌两下,自门外行入一窈窕身影,一身嫩桃色的衣裙,怀抱琵琶,如若拂柳之姿,款款而入。
冷长清浅抬眼皮,随即眸光怔住。
只瞧那娇软的身姿微微朝二人相福,而后抬起脸来,正对上冷长清的目光,面带羞意,却不躲闪。
高大人果真见着冷长清的目光怔住,面带笑意,且道:“冷大人,单饮酒不免枯燥,在下今日带了府中的乐姬一名前来祝兴。”
此刻冷长清整个人脑子嗡响不停,几乎没有听清楚高大人所言,似好一会儿才缓神过来,目光闪动,随而又盯在那乐姬脸上。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即使时隔多年,他仍是忘不了她的模样。
眼前这年轻姑娘与他年少时的青梅长着一张八分相似的脸,唯一不同的是,这女子眼角眉梢带了几分媚态。
显然,面对这个女子,冷长清有些把持不住,高大人打量着他的神情,还以为蛇打七寸总算是打中了。
“冷大人,这女子名为芬珠,自小便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今正是二八年华,”自入门便一直处于下风的高大人在此刻忽然觉着自己站起来了,慢悠悠又道,“在下知道,冷夫人如今身怀有孕,若冷大人不嫌弃,在下就将这女子送给您,还请您笑纳!”
他以为冷长清是好色之徒。
细细的瞧看那眉眼,那神态,越瞧越像。这么多年,对早逝青梅的亏欠一直围绕着他。
他有今日,青梅出力不少,也可说,无当年的她悉心照顾,自己也不会有命活到这一日。
然,他功成名就,她却英华早亡。
他以为他的心早就死了,直到他遇见了小双。
然心里那抹对前人的愧疚始终难以填平。
也可说是一种遗憾。
“冷大人?”高大人微侧过身,低低唤着。
亦是这声唤,将神游天外的冷长清一下子给唤回神儿来,目光也从那小女子身上收回。
高大人高举一杯,先敬冷长清,一口饮下,见火候不差,这才道:“冷大人素来清廉,在下不是不知,可如今也实在是求人无门,只能求冷大人您·······”
一杯酒水尽,无数绕在冷长清脑子里的记忆重新扑回理清,似在眼前。
姓高的在给他下套子。
他虽对眼前这张异常熟悉的脸有所触动,却不至于脑子糊涂。
将酒盅重重搁在桌上,冷长清阴着一张脸,半分情面也不留,“高大人,我知道你千方百计的来找我是为何事,是为你儿子的事。”
“你儿子的案子,我也有所耳闻。”
此言一出,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别过眼去不让自己再看那女子的脸。
过去的青梅,的确是他冷长清一辈子的痛,没错。
他义正言辞对面前的人说道:“高公子,强抢民女,民女不从,他一怒之下错手杀人。此案早已经由大理寺主审,高大人何苦又为了此事东奔西走!”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高大人出身官宦,对此又何偿不知,若我保了高公子一条性命,那枉死的女子又何辜!”
“冷大人,您方才也说了,我儿是错手杀人,只要您肯高抬贵手,我儿一条命便可保住,我高家亦会给那女子家人以银钱以抚慰······”
“那女子家人不要金银,只要以命抵命。”说罢,冷长清站起身来,“高大人,早知今日您又何必当初,纵子如杀子,高公子有今日结果也是先前您种下的因。”
“您送我一只木雕,而今这宴席便是我冷某的谢礼,府中还有事,不多留了。”话落,何呈奕便起身,大步夺门而去。
高大人见状仍不死心,瞧着一旁的姑娘,暗想着方才冷长清见了她明明动了心的,于是催促着芬珠追上去。
芬珠自是明白,抱着琵琶便追了出去。
冷长清才走到楼下,尚未来得及上马车,便听身后有一声娇唤:“大人。”
他拧着眉头转过身来,每瞧那脸一眼,他的心便拧着疼一下。
连脚步也忍不住顿了。
这姑娘更是伶俐,张口便道:“冷大人,高大人已将我送给大人,不如大人带我回府吧。”
她怀抱琵琶,一脸怯色,瞧着可怜。视线微垂,只道:“我已经成亲,府里又不缺人手,你且回去吧。”
说罢,他扭身便要走,怎知那女子一下子便跪了下来:“大人,求您收留,我也是实在没有去处了,高大人赶我出来,您又不要我,往后我便不知该怎么活了。”
这张脸,与她像八分,掉起眼泪来,便更像了。
冷长清别过眼,正左右为难之际,却忽然瞧看见自己袖口的上的绣纹,那绣纹是两片竹叶,出自小双之手。
先前他的衣袍破了一道口子,小双觉着扔了可惜,便给他补了两针。
他曾经觉着自己失了最爱之人,此生不会再娶旁人,可小双是个意外,一朵他生命里绽的最美的花。
就在这张脸方才一直乱他心志时,耳畔反复传来的,竟是小双的笑颜。
那一声声娇软的“大人”还在耳畔。
望着袖上的纹案,他一下子心清目明。
过往不在,青梅已亡。
他视线放平,再次放在那张脸上,毫不留情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去想法子吧。”
话落,他毫不犹豫上了马车。
马车驶起,将所有杂音都隔绝在外。
曾经老管家问过他,是更爱少时青梅还是更爱小双。
那时他吱吱唔唔答不出个所以然。
可今此一场,他好似一下子知晓了心底的答案。
他爱的,是小双,今天明日往后这一生,也唯有小双。
151 番外21
魏锦心的一个圆满(平行番)
蝉鸣声响悠长扰人, 灿阳当头,日头底下一股股热浪袭来。
一少女独自撑伞站于府门前,时不时朝街口张望。
“姑娘, 天气太热了, 您在府里等也是一样的。”婢女此刻热的满脸是汗,半个伞外的身子烤的焦灼还不忘劝慰。
伞下少女亦是热的面颊泛红,却仍是不死心,“不成, 我在屋里坐不下, 非要在这里瞧到他回来为止。”
此时的魏锦心,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许录源自一年前随着她父亲出征便再没回来,二人虽常通书信,可她不见着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就是放心不下。
前几日收到的信上只说今日会到,却也没说具体几时,她特意起了个大早, 在屋里打着转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 连午睡都弃了, 就是为了等到他回来。
正值七月滚火的天,她又受不得热,一个时辰的工夫,便觉着眼冒金星, 头晕乏力,昏了个措手不及。
再醒来,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
眼皮沉重, 好不容易睁开, 入眼的, 是许录源的那张脸。
此刻许录源长途跋涉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上,一直在此处照顾她,脸上汗尘和在一起,久在外征战,脸色照比从前在京时黑了不止一圈儿。
“录源!”见了他,魏锦心当真是又惊又喜,明明头还晕着,却也不顾一切的自榻上爬起来扑进他的怀中。
二人坐拥在一起,许录源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香软在怀,他低声道:“心儿,我出了一身臭汗,还来不及换洗,别脏了你的衣衫。”
酸着鼻子凑在他肩头闻了闻,的确是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还未张口,便先哭了出来,“你怎么才回来啊,知不知我等了你多久!”
一滴接一滴委屈的泪水落在许录源的脸上,滚烫,烫的他心疼。
便也顾不得许多,环着她的腰身,腾出一只粗糙的手来轻抚她的背,“是我的错,心儿,我当早些回来的。”
“对了,这次打仗我立了功,你爹已经升我为副使。”
许录源自小无父无母,在军营长大,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一步爬到如今,靠的就是拼命。
为了有朝一日配得上魏锦心,无论多苦多难,他都咬着牙忍过来。
“你没受伤吧?”这才是魏锦心最关心的。
她将人放开,胡乱量着他身上,手指也时不时的掐捏两下。
直到看到他衣襟处有一道遮不住的口子,伤未长好,皮肉还透着异样的粉色,她猛的探开许录源的衣襟,她在襟口处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伤口现在已经长好了八分,可不难见,这伤由前胸处一直劈到了近脐之下,她自小也见识过兵将之伤,一眼便认出这是刀伤。
瞧着这道伤,魏锦心哭得更凶了。
许录源最瞧不得的,便是她的眼泪,她每掉一滴,他的心便疼一下。
忙捧着她的脸,小心用拇指拭去她眼底的温泪。
他常年武刀弄棒,指上满布老茧,即便是用指腹触上她的脸颊,亦觉着过于粗糙,生怕将她剥皮荔枝似的肌肤刮疼了。
“别哭,没事的,小伤而已,不过是瞧着吓人,实则当时伤口一点都不深,甚至都没流血。”
“胡说。”这话魏锦心当然不信,“这么长这样深的伤口怎么会没流血,你许录源你拿我当傻子了!”
见骗不过,许录源温意笑笑,以额头抵了她的,“你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的,我就是想快些建功立业,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到你爹,你祖父面前去提亲。”
“若是为了我,你宁愿连命都不要,我倒是希望你好好的留着性命。”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在许录源的心里,自己是何等份量,魏锦心自然清楚,随着年岁见涨,两个人也不得不分开,身份、家世、便是两个人中间横着的最大的一座大山。
两个人的未来,她甚至不敢去想。
甚至不愿意长大,长大便意味着失去更多东西。
看着眼前这个能为她豁出性命的男人,魏锦心无比痛恨自己是魏家女。
最近京中流言四散,说皇室有意指她为妃,祖父也有意将她送入宫里。
这件事一直压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更是半个字不敢与许录源透露,生怕他心里难受。
“录源,别再为我去拼命了。”她一周次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