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旭没想到这人竟然能打，吐掉嘴里的烟，疾步逼近，对着江倾阳右肩就是一棍，江倾阳来不及调换姿势，抬起右手直直接了那一棍，一阵钻心剜骨的刺痛从手掌经手腕，传导他整个右臂，瞬间酥麻一片。
他来不及管疼，换左手死死拽住黄旭的棍子，又忽然稍稍松力，黄旭惯性地往后踉跄了一下，江倾阳作势踹到他膝盖窝儿上。
黄旭吃痛，一拳挥上江倾阳右脸，江倾阳侧头堪堪躲过了这一拳，借机使力夺了他手里的棍子。
被抢了家伙，黄旭气急败坏地朝身后还愣在原地的俩跟班吼：“干嘛呢！上啊！”
那俩跟班被他吼得一哆嗦，正犹豫着，黄旭气急，飞快冲到其中一人面前夺了他棍子，扭身就朝江倾阳受伤的右臂再次挥了过来。
可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走进，就被岔路尽头传来的一道强光晃了一下。很快，远处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住手！”
黄旭视力好，看清了前边跑的是刚溜走那哥们儿，身后不远跟着的是他们班主任张天，他啐骂一口：“草！丫的刚报信儿去了！”
一阵淅淅索索慌乱纷杂的脚步，几人跨上摩托，油门一轰，飞快掉头驶离。
直到这时，江倾阳绷紧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他长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右手连带手腕小臂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他左手搭着那根抢来的铁棍儿，撑着身子缓着，抬眼看向飞快朝他奔来的萧一航。
“你没事儿吧！”萧一航跑得太快，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他身上。
江倾阳轻咳一声，笑笑说：“你要再撞我一下可能就真有事儿了。”
“妈的你这时候还跟我开玩笑！”萧一航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打量着他全身上上下下。
“没事儿吧？”天儿哥落在后边这时才跑到，撑着膝盖喘着气儿问他。
难为他上了岁数还这么拼了命地跑，江倾阳朝他感激地笑笑，半开玩笑地说：“有事儿啊，这么欺负您课代表，天儿哥得为我们主持公道。”
“那肯定的！走，回去慢慢说。”天儿哥上前想扶一下他手臂。
刚一碰到，江倾阳整个右手就不自觉地颤抖，发麻，抽疼。
“你这胳膊？”
江倾阳摁着自己的右臂蹙眉缓了一下，少倾摇摇头：“没事，回去再说吧。”
第59章 人证
深夜, 校医院。
“这属于挫伤。”值班校医看了黄主任一眼，“不过还好没伤到骨头，冰袋拿好敷着，我去给你开点药, 回去记得按时喷涂。”
“谢谢。”江倾阳接过冰块, 右手有些使不上力, 用左手托了一下。
来的路上天儿哥已了解完情况, 校医走后, 天儿哥让江倾阳和萧一航报出那几个学生的名字。
萧一航就记得一个黄旭，江倾阳比他多认一个东子，剩下俩人谁也不知道叫什么，天儿哥便让黄主任拿他们的年级照片来给他们确认。
黄主任从刚才接到天儿哥电话赶来后就一直微微弓着身、一副十分对不住的样子，这会儿听了人名, 态度仍然歉疚, 却是问了句：
“天这么黑，看清楚了吗？”
江倾阳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旁萧一航厉色开口：“黄主任，我视力5.2。”
黄主任讪讪点头笑一下，电话让人把合影发到他手机上, 等照片的间隙，又开口问：“你们是在哪儿发生争执的呀？”
“学校东门出去第三个岔路口。”江倾阳回答。
“那附近有监控吗？”
“这个黄主任不应该问我们吧？”天儿哥说。
“是，张老师, 我了解下情况嘛...”黄主任应声，又问江倾阳，“你们打架的时候, 过往有其他人看到吗？”
江倾阳说：“不清楚。”
“那这个就有点不好办了，得有证据的呀。”黄主任连连叹气, “没有监控，有个人证也是好的呀，哎，你说这个事闹的呀...”
照片发来了，俩学生很快就指出了四个人。天儿哥让黄主任把那几个学生叫来当面质问经过。
那几人被叫来后，似乎也意识到事情闹大了，个个闭着嘴巴不说话。
黄主任询问东子脸上的擦伤——他摔倒后不慎被路面的石子硌到。
东子却忽然指着江倾阳扬声：“是他，他打的！”
江倾阳没吭声，只是看着他，黄主任目光在俩人身上各逡巡一遭，开口：“所以，这是互殴是吗？”
“互殴？！”天儿哥急了，“黄主任，互殴和正当防卫的区别您不会不清楚的吧？”
他指着角落里的铁棍，“难不成这铁棍子是我学生从伶北带来的吗？要不是我恰巧经过东门，这事的后果就严重了去了！”
“哎张老师你先别着急，我这也是在和学生们了解情况嘛，这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说法...这样，你看我先让他们赔偿一下这个医药费...”黄主任极有耐心地安抚着。
可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就是任凭黄主任如何打太极，愣头青般的天儿哥就是死活都要一个严肃的处理结果。
话说得多了，天儿哥也终于看出来这么干讲是没用的了。
他出去走廊，给远在伶北市的年级主任曹女士拨了个电话，回来时捏着手机在空中一点，“萧一航江倾阳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曹主任和丁老师就到，回去和李俞说，明天丁老师带大家去坐火车，我和你曹主任留下来，这事什么时候有个说法我们什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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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萧一航满心满脸的懊恼：“都怪我！不出去买吃的也遇不上这糟心事儿！”
方才黄主任那幅油腔滑调的样子他也见识到了，萧一航气得不行又怕自己嘴笨帮倒忙，一直闭着嘴巴没怎么讲话。
这会儿不知是气恼交加，还是被陵城这山风吹的，眼眶就有点泛红了。
一米八五的大个儿这幅样子江倾阳实在看不下去，正好快走到宿舍楼了，他忽然板起脸来看向门口：
“诶！徐妍怎么来了？”
萧一航一愣，下意识扭头一看。大晚上的，宿舍楼前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徐妍。
“江倾阳！”他喊一声。
“行啦。”捉弄完他，江倾阳笑着伸出左手杵了他肩膀一下，“这不没事儿嘛，别腻歪了，赶紧回去睡觉，我累死了。”
他们回去后，同学们不知怎么很快也都知道了这事，江倾阳打发完大家的关心，捞起已经发下来的手机——李俞还贴心地帮他和萧一航都冲上了电。
十几个电话，还有七八条短信，向菀的电话和短信混在其中：
【我听大家说，你被打了？】
【怎么回事啊？严重吗？】
【你已经回去了吗？他们说你在校医院，这里没有人啊。】
江倾阳看到最后一条短信时嘴角的笑容凝住，他愣了愣，而后抓着手机，飞快冲下楼梯。
许是太激动，下到拐角时他惯性地用右手撑了下墙，手心传来的酥麻刺痛让他“嘶”了一声，理智稍稍回拢些，步伐却迈得更快了。
跑到宿舍楼外，江倾阳拨通电话，只滴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江倾阳。”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宿舍门口。”
“你宿舍门口。”
向菀微微一愣，在柱子旁稍稍偏了一下头，便正对上了江倾阳那双含着笑意的、无限清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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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菀把刚才那帮男生问过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江倾阳被她轻轻托着右手的手腕，满脸傻笑地一一回答。
他肤色偏白，掌心皮肤泛粉，此刻赫然一道红痕，中间已隐约现出一些淡紫色的斑痕淤青。
“很疼吧？”向菀眉心紧蹙。
江倾阳摇摇头，想了下，又点点头。
“我明白，这种淤青一动都疼...”向菀面色心疼地看着他的手，又嘱咐说，“你回去要先用冰的东西多敷一敷，明天晚上开始改热敷。这个至少要两三周才能好了。”
“哎。”江倾阳叹一口气，“偏偏是右手，我上课都没法记笔记了。”
“没事，这几周我帮你记。”向菀宽慰他，“反正咱们文科都是背的东西多。”
“哎，那我吃饭——”
“没事，我帮——”
向菀话音止住，愣了愣，抬起头来看江倾阳，简直难以相信他这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
江倾阳呲着八颗牙乐，向菀都转身走了，他还不忘对着她背影喊：
“向菀同学一言九鼎哦，这几天可就把江倾阳拜托给你咯！”
待向菀身影远到已经看不到，他才笑着收回视线，转身准备返回宿舍。然而右手臂却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速的锐痛，他整个右手抑制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江倾阳原地疼得直龇牙咧嘴，心想装大尾巴狼果真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
天儿哥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把明天同学们的火车列次、座位号和相应的注意事项整理完发给丁老师，再三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疲累的眼睛，天色已经很晚了，办公室却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天儿哥有些疑惑地应了声：“进。”然后重新带好眼镜看向门口。
来人让他很意外，是王丽丽。
“怎么了？”天儿哥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仍然是温和的。
王丽丽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她开口问：“老师今晚去找黄主任对质，但黄主任说没有证据，是吗？”
天儿哥惊讶于这消息传得如此之快，面色诧异地点了下头，“唔，你怎么...”
“少人证对吧。”王丽丽平静地说，“我看到了，我是。”
......
......
王丽丽从天儿哥办公室出来时，综合楼里一片寂静，只有回型长廊顶部的白色灯泡发着悠悠的暗光。
她走路的脚步声很轻，楼梯处的感应灯没有亮，山风穿过其中，带起一点呜呜的声响。
在她快要下到二楼平台处时，感应灯却忽然亮了起来。
橙黄色的暖光照亮了她。
也照亮了，等在楼梯口处的中年男人。
-
黄主任负手站在楼梯口，灯光从他头顶斜后方的位置打下来，让他脸上的沟壑显得愈发深邃，
他却露出一个堪称和蔼的微笑。
“这么晚了，来这边做什么呀？”
王丽丽似乎并没有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吓到，甚至连意外的神情都没有，她只是停下了脚步，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望向他。
没等到回答，黄主任笑容未改，他叹了口气，说：
“老师最近太多事要忙了，你昨天偷钱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谈心，这会儿方便和老师聊聊吗？”
王丽丽脸上没有表情，开口的声音也不大，“没什么好聊的，事实就是那样。”
“怎么会，你成绩这么好，怎么会去做偷窃那种事呢？你也知道咱们学校校风严谨，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这要是让校长他们知道了，是要被开除的呀。”
黄主任往前走了一步，“老师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你说出来，老师才好帮你去争取呀。”
无声的沉默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各自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好半响后，王丽丽轻呼一口气，再次开口的声音是无奈的：
“老师，我缺钱啊。”
“唉，缺钱要及时和老师讲呀，你不说，老师怎么会知道呢。”黄主任声音里带了些亲昵的嗔怪，“那钱现在有着落了吗？需不需要老师先借给你？”
王丽丽摇头，“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省赛推优的名额已经下来了，这次比赛头几名都是有奖金的，老师帮你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名额分给你，以你的实力，比赛老师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
王丽丽微笑起来：“那谢谢黄主任了。”
黄主任也笑：“名额的事老师要先去争取一下，大概得下周给你答复。但是你放心，老师一定尽全力帮你，毕竟你实力也摆在这儿呢不是嘛。”
王丽丽谦逊地垂下头去。
“那先这样，机会难得，这几天可要记得抓紧时间复习，别的事情就少参与一些，明白了吗？”
“明白了。”
黄主任用一个微笑示意谈话结束，转身正欲离开，王丽丽却在这时又开口叫住了他。
“黄主任。”
“怎么了？”黄主任眼含关切。
“那我...下个学期的助学金？”
黄主任朗然地笑了，这个笑容比之他先前的任何一个都要真诚和放松。他甚至上前拍了拍王丽丽的肩膀。
“这样，你明天把家庭资料发给我一份，我去和助学办的老师确认下情况，你知道的，咱们学校的学生数量太多，他们工作上难免就容易有疏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