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为不敢置信地转向杜如晦:“你头上不会也有吧?”
杜如晦赶忙说:“我没有。伯施兄也没有。他被你的话呛着是因为他见多识广。”
虞世南又差点呛着:“我还想活到九十九呢。”放下筷子,暂时不吃了。左右天热菜一ⓨⓗ时半会凉不了。“你见高明家路上一尘不染,看到长安城中遍身罗绮者,就以为个个都很干净。其实不然——”
有为后悔多嘴:“别说了。给我留点幻想。”
二郎乐了:“也没少看史书,忘了东晋王猛大庭广众之下边抓虱子边大谈时事?”
陈冬日悄悄问小薇,王猛干什么的。
杜如晦正好跟他背对背:“前秦丞相。我说苻坚你一定听说过。”
陈冬日服兵役那年听同袍提过苻坚:“王猛那么厉害的人,抓虱子?”不由得回头瞄杜如晦。杜如晦仿佛背后有眼睛:“再看我头上也没有。”
陈冬日慌忙转过身,为掩饰尴尬还伸手把女儿抱怀里,问她吃肉还是吃馒头。
小薇无语:“小金毛都知道肉有味。”
沈伊人收起菜板子:“这么费事的饼一个月一顿就行了。”
几个少年没吃够,金宝叫喜儿教他炖肉,教有为和面,改日村里再杀猪他们自己做。
虞世南痛心疾首:“以后莫要向我请教问题。”
金宝点头:“不找你。我找克明爷爷。”
杜如晦也不建议有为和金宝学和面做饼。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俩不像五陵年少可以打马球逛西市。他俩闲着无事就上山下河。与其担心他们溺水或偷偷上山,还不如教他们做饼。
二郎和喜儿无儿无女,以后他们老了想吃这一口,有为的妻子不会,奴仆也不会,有为也能叫二人安度晚年。
杜如晦劝虞世南消消气:“喜儿,交给他们,你也可以歇息。”
此话令虞世南想到喜儿和面做菜很是辛苦。倘若喜儿是寻常女子,虞世南可能会说做饭本就是妇道人家的事。喜儿乃有福之人,连金猴都来了,他就认为谁都可以累倒,唯独不能累着她。
虞世南瞪着眼睛看金宝:“被他个只知道吃的气糊涂了。”
太子殿下还没说什么,虞世南竟然这么多事,金宝也不忍他:“你没吃?”
虞世南心梗了一下。二郎开口劝说:“少说两句。金宝,去把扫帚拿来,有为,骨头捡起来送园子里去。”
有为拿喂狗的盆,又拿个烤弯的竹片做的夹子把骨头扔盆里:“几块骨头还不够四条小黄塞牙缝的。”
喜儿拿几个豆面和高粱面做的馒头给有为,有为掰馒头,二郎把吃剩的红烧肉汤倒进去,然后又倒半壶水。喜儿去厨房端来半盆排骨汤,问杜如晦和虞世南喝不喝。
二人惊呆了,齐声问:“还有啊?”
喜儿往狗盆里倒一半,又往小猴子碗里倒一点,虞世南和杜如晦把碗递过去。喜儿给他俩倒半碗,盆里还有一点:“稚奴,喝不喝汤?”
小稚奴的肚子都吃圆了,他还奶里奶气地嫌弃:“不要!我吃大西瓜。”
稚奴吃了很多红烧肉和糯米小排,喜儿可不敢给他吃冰凉的西瓜:“那你等着吧。”
高明问他婶锅里还有吗。
喜儿点头:“还有猪脊骨。肉都炖烂了。”
稚奴撑着饭桌起来。二郎把板凳往两边移,见状不禁问:“还吃得下去?”
小稚奴又坐回去,打个饱嗝。
二郎把他抱到墙边凳子上,又把小猴子抱过去:“很想吃也得歇会儿再吃。我叫你哥给你留点。”
稚奴无意识点点头。
李恪见状摸摸弟弟的小脑袋,稚奴没有抬手反击,李恪顿时意识到问题大了:“这是累的?”赶忙找虞世南和杜如晦。
杜如晦无语又想笑:“吃太多吃困了。”
虽然钟家房子冬暖夏凉,可炎炎夏日正当午屋里也闷。陈冬日在一旁抱着蓼蓝走动,杜如晦就叫小薇拿蒲席去院墙东边阴凉处,把稚奴和蓼蓝放一处睡午觉。
小薇拿着席过去,二郎一手抱着稚奴一手拎着小猴子跟上。金宝把桌子擦干净,地打扫干净,也回家拿张席过去睡午觉。
村里人吃过饭出来乘凉,到钟家东边就看到睡一排。韩得明母亲问喜儿怎么不睡,喜儿倚着二郎的手臂:“睡多了晚上不困,睡的正香起来难受。不如不睡。”
村正往左右看看:“你家小金毛呢?”
二郎朝小薇抬抬下巴。村正起来看一下,小金猴趴在蓼蓝和稚奴中间。村正瞠目结舌:“二郎,这这——”
“这什么?”二郎不想再听到大惊小怪,“大黄不也在。”
大黄睡在稚奴旁边地上。
村正顿时不好说他把猴当儿子养:“金毛身上不脏吗?离蓼蓝那么近。”
喜儿不困了:“跟你头上差不多。”
村正瞪喜儿。二郎不待他开口就问村正头上有没有虱子,接着又说小金毛身上有跳蚤。
村正张口结舌,扫一眼韩得明弟弟叔叔等人:“谁头上没虱子。”
喜儿不客气地说:“自己一身虱子,还嫌金毛不干净。”
“那也比金毛干净!”
喜儿嘲讽:“人跟猴比,您也好意思。”
村正要气死了。
二郎拉着喜儿的手臂,对村正道:“稚奴醒来哭闹你哄。”
村正看到台阶就下,对喜儿道:“懒得理你。”
二郎拉一下喜儿,喜儿转过头给村正个后脑勺。二郎指着瓜田:“汉阴郡没有卖西瓜的,要不要去汉阴郡试试?”
喜儿要是还在前世,她敢单枪匹马去长安。可惜从安阳到汉阴郡的官道被过往马车压的崎岖不平,西瓜皮薄拉过去得裂三成。除非每个西瓜上都裹上稻草。
喜儿:“拉过去也卖不了几个钱。改天我去城里问问赵掌柜。”
二郎不明白:“问他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喜儿拉着他起来,“摘西瓜去。”
二郎问她要不要拿个柳筐。大西瓜很有分量,可能会压破竹篮。
西瓜水多胀肚,有为饭量大也顶多吃四分之一。喜儿摇摇头:“我们一人抱一个。”
如今也有不少村民种西瓜。西瓜籽自然是喜儿给的。在这边乘凉的村民听喜儿提到“西瓜”,他们不由得想起西瓜清甜解渴,几个人戴上草帽也去村里分给他们的荒地里看看瓜熟了吗。
村民跟着喜儿种几年瓜也能分清熟没熟。一人摘俩拿到钟家东墙根底下,喜儿和二郎也回来了,一筐四个,每个都有七八斤的样子。
有村民盯着喜儿的瓜问:“你的瓜怎么年年都这么大?”
喜儿朝沟渠方向看:“当我的粪是白沤的?”
在此乘凉的村民想起来了,钟子孟的地里追肥用家门口粪坑里的肥,喜儿用沟里沤的肥。有一年开春喜儿和二郎推着板车往地里撒肥,为了过些日子种西瓜,有村民看到就回去问自家荒地里要不要上肥料。当时那家人觉着地里石子多,不能犁地种庄稼,安阳城人少,吃不了那么多瓜果,他们也没有驴车拉去汉阴郡卖,有多的不如给小麦追肥。
村正妻子问喜儿今年种多少亩。
喜儿想想:“四五十亩吧。”
钟子孟补一句:“错开种的。这是最早那批。”
韩得明母亲问喜儿有没有十来亩。喜儿点头:“差不多。卖不完就做西瓜酱卖给福满楼。”
韩母诧异:“你还会做酱?”
喜儿朝大姑姐看一下。沈伊人无奈地说:“我做。去年收上来的几亩黄豆一点也没卖。”
韩家也有半亩西瓜,决定回头跟沈伊人学做西瓜酱留冬天吃:“这天也不下雨。下一场雨涨涨水也好插秧。”
地里的活有钟子孟操心,喜儿就跟二郎回家打水冰西瓜。
约莫半个时辰,喜儿把小稚奴抱起来:“吃不吃瓜?”
小稚奴趴在她肩上准备睡个回笼觉。喜儿也没捉弄他,只是慢悠悠说道:“高明,青雀,干嘛去?”
高明不甚清醒,但他反应快,想也没想就说:“切西瓜。”
小不点睁大眼睛撑着喜儿的肩膀站直:“给我留点!”朝南吼。
喜儿好笑:“往哪里看?你哥在你身后呢。”
小孩回头一看几个兄长坐在席上揉眼睛:“婶婶,大哥怎么了?”
喜儿不想说他们还没睡醒:“风迷了眼。我抱你去,还是跟他们一起去?”
小孩推着她的肩说:“我们快去。”
稚奴人小嗓子眼不小,话音落下,小金毛坐起来。
二郎原本去叫睡在北边的有为和金宝,回来正好看到小金毛一脸茫然,像是不明白一闭眼一睁眼,怎么多出那么多人。二郎伸手:“吃不吃瓜?”
小金毛没听懂,习惯性抓住二郎的衣袖往他身上爬。
陈冬日伸手护着女儿,担心小金毛没抓住掉下来砸到蓼蓝。二郎见状抱起小金毛。喜儿看到蓼蓝很是不安地动一下,叫稚奴小点声,不可以吵醒小侄女。
稚奴点着小脑袋再次催她快走。
喜儿到家先给他洗脸洗手,高明和有为切瓜。两个西瓜切满满一桌,金宝到厨房拿个盛菜的盘子装六块。二郎不禁说:“东边那么多人,你也多拿几块。”
金宝头也不回:“他们家又不是没有。”
二郎无奈地把盛猪食的桶拎过来,对稚奴道:“瓜皮扔桶里。”
有为:“舅母,我今年还没吃过西瓜皮炒肉。”
第118章 梅干菜烧饼
蜀王李恪初来乍到, 看看手里的西瓜皮,想想有为的话,突然不认识西瓜了。
“这不是瓜吗?”李恪不确定地问。
二郎乐了:“是瓜。西瓜皮也可以炒肉。想不想试试?你婶明日进城有事, 叫她捎几斤肉?”
李恪十分好奇:“吃起来不会跟蚕丝一样吧?”
有为:“当然不会。”
二郎拿一块瓜把瓜皮切掉,西瓜瓤给小猴子,顺便剔掉几个西瓜籽。小猴子看到二郎的动作也用它的小爪子扒拉西瓜籽。喜儿看到小猴子的爪子, 问二郎要不要给小猴子剪指甲,它不用爬树也不用打猎, 留着指甲不是抓伤自己就是抓伤人。
二郎低头打量一番小猴子的爪子,指甲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在哪里挖泥搞的:“稚奴, 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小孩忙着吃瓜, 没心思关心他叔看什么,闻言就伸出小手叫他看一下,接着拿一块瓜继续啃。
二郎给喜儿使个眼色, 喜儿明白。
小不点吃好,喜儿把她屋里和沈伊人针线筐里的剪刀拿出来。喜儿给稚奴剪指甲, 二郎拉着小猴子坐在一旁看。
稚奴看着大剪刀害怕:“不要剪指甲!”
喜儿:“剪掉方便玩泥巴。”
此言一出,小崽子安分下来。二郎拿起剪刀拉着小猴子的爪子,小猴子起初跟稚奴一样害怕。二郎叫它看看稚奴, 小猴子不再挣扎。
高明不禁感叹:“真成了毛弟弟。”
虞世南不敢贪凉,可他看到金宝父母, 有为父母和小薇夫妻二人吃瓜也想尝尝,就跟杜如晦进屋,他俩分一小块。虞世南坐到高明身边, 闻言看一下小猴子:“幸好它命短。”
有为:“年过半百也无妨,还有我呢。”
虞世南很意外:“你养?”
有为点头:“养它一个又不费事。比稚奴乖多了。”
稚奴把小猴子当“人”, 闻言倒也没着急辩解他比小金毛乖。稚奴摇着小脑袋说:“毛弟弟胆子小。”
高明没好气:“你胆子大什么都敢干还挺得意?”
稚奴不想搭理爱数落他的兄长:“婶婶,好了吗?”
喜儿叫他脱掉草鞋。
稚奴嫌布鞋捂脚,到钟家第二天就换上草鞋。小孩靠着喜儿的腿脱掉鞋,喜儿看看他的脚指甲:“不用剪,穿上吧。”
小猴子也伸出后爪子给二郎看。二郎点头:“过会儿再剪。”
其实小金毛听不懂,但无论二郎说什么都说明他看到了,小金毛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剪不剪,听二郎的,二郎给剪就剪,不给剪就留着。
二郎这么照顾小金毛只因它乖,比喜儿的大黄狗还乖。二郎给它剪好前面俩爪子,叫它坐在自己腿上伸出后爪子,小金毛就乖乖伸腿,也不担心二郎一剪刀下去把它的脚趾头剪掉。
虞世南咂舌:“二郎,你当儿子养吧。”
二郎好笑:“儿子可不能住外面。”
虞世南:“你那边外间空着也是空着,给它弄个小床便是。两尺宽三尺长足够了。”
二郎把小金毛当“大黄”养,从没想过当孩子养。二郎还记得喜儿不想养孩子:“喜儿?”
喜儿摇摇头:“我得养大黄和它四个弟弟,没空伺候你儿子。”
“那我养。”二郎也怕累着她,“傍晚去老木匠家,请老木匠打两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