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大嫂极为震撼:“怎么可能?”
铁柱:“有什么不可能?有为的字比我的好,只凭字他也能排在我和金宝前面。”
喜儿大哥:“你们不是一起练的吗?”
“我和金宝用有为的笔墨纸砚练的。回到家就不练了。下雨下雪天也没练过。除了农忙那两天,有为早晚没断过。”铁柱无奈地叮嘱:“不要到处显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侥幸过了州试到长安也只能考明经科。”
孙家一众顿时歇了到处炫耀的心思。
宁氏和钟文长很清楚金宝和有为的差距,听说有为只比金宝多几名,顾不上兴奋儿子以后也是读书人,无需服兵役,跑到隔壁问有为是不是太紧张。
有为到考场门外都很紧张,进去了反而不紧张,几天下来愈发的游刃有余。最后一天考完,时间还没到,他还有心思左右张望观察别人,差点被怀疑他作弊。
监考官员到他跟前见他写满了,才意识到他闲得慌。
面对堂兄和堂嫂的担忧,有为不敢说实话,羞赧地表示第一次参加考试觉着新奇,静不下来作答。
宁氏和钟文长顿时被堵得胸口疼,想骂他可他考得比金宝好,不数落几句又不甘心。最后夫妻俩总共憋出一句话:“下次别这样。
下次便是明年秋。
这次县试清河村除了有为和金宝,还有三个考过了。那三位很清楚他们能过纯属运气好。所以都没敢参加州试。
第二年三月,稻苗种下去,二郎和喜儿就去汉阴郡租房,担心到秋参加州试的学子都到了,房子不好租,客栈也住满了。
七月底,二郎带着三位少年去汉阴郡熟悉环境。开考那日,二郎和喜儿在考场门口看到小薇前夫。二郎和喜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假装没看见,对方叫住二郎,阴阳怪气地喊“这不是舅父大人吗?”到跟前用鼻孔打量二郎。
喜儿手痒。二郎担心她控制不好力道,血染考场,先一步活动筋骨:“你说我把你的头拧掉,刺史敢治我的罪吗?”
梁秀才伸长脖子叫二郎尽管拧。
二郎上手攥住他的脖子把人提起来,考场外的衙役一见有人闹事,慌忙跑过来把二郎团团围住。不过因为梁秀才的脖子在二郎手里,没人敢上前。
梁秀才憋得脸色通红用眼神示意同僚,不必管他,拿下此人当紧。
然而没人敢上前。
考场离刺史府衙不远,担心出人命的衙役就去禀报刺史,民间又称太守或郡守。刺史想着立功的机会来了,匆匆忙忙赶到跟前,大声呵斥:“何人在此喧哗?”
二郎松手,梁秀才立刻到刺史身边禀报,此人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刺史没等梁秀才说完就叫衙役把人带回去。
二郎转过身点头说好,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喜儿还露出笑意。刺史有个不好的预感,仔细打量二郎一番,身着锦袍,器宇轩昂,绝非满身铜臭的商人,也不像乡野小民,于是就不咸不淡地表示既然无人受伤,就不要在此影响考试。随后带人离开。
梁秀才难以置信,急急忙忙追上刺史解释沈二郎目无王法。
第139章 志向高远
刺史回到府衙就令人查二郎的底。
梁秀才上禀沈二郎是乡野小民。刺史不信。梁秀才又补一句沈二郎在长安待过几年, 富人家中护卫。他推测那位富人是福满楼东家,亦或者东家友人。
刺史仍然不信他的说辞,盖因沈二郎的通身气派做不了假。即便他是位伶人, 也应当伺候过贵人。否则学也学不像。
刺史问梁秀才沈二郎既然是乡野小民,为何到汉阴郡。梁秀才就说沈二郎送外甥参加州试,而他外甥叫钟有为。梁秀才提起有为是希望刺史同考官知会一声, 把有为淘汰。
汉阴郡虽不如蜀郡富饶,可明君当政的年月, 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皆非酒囊饭袋之辈。刺史没有相信梁秀才一面之词。沈二郎要拧断梁秀才的脖子,梁秀才定会趁机诋毁沈二郎。阅卷那日,刺史找到钟有为的卷子, 上面详细记载着他来自安阳县清河村。
刺史的下一步不是平调别处就是高升, 亦或者进京。为了官运亨通,刺史这几年经常同京师联系。清河村三个字让他瞬间想到传说中的“沈公子”。刺史顿时吓出一阵冷汗。怪不得他敢在考场外逞凶。
可那位“沈公子”是鲁莽之人,或仗势欺人之辈, 不可能窝在乡间种地。刺史令人查梁秀才、钟有为和沈二郎之间的关系。
查到梁秀才乃钟有为前姐夫,结合考场外衙役的说辞——梁秀才挑衅在先, 刺史窥到真相,梁秀才不知道勋贵去过清河村,帝后也去过清河村。
查清此事的小吏问如何处置梁秀才。
刺史沉吟片刻就吩咐下去, 无需优待也不必苛待梁秀才。以此人的才能,他这辈子只能呆在书院。没有希望的日子才最折磨人。
皇帝、杜如晦和虞世南都曾指点过有为策问。有为很清楚其他考生跟他的差距, 所以这次继续藏拙。有为跟金宝和铁柱也聊过,纵有他舅保护,京中无人敢直接淘汰他, 可他的光芒刺眼,以后的路定然不好走。盖因他舅不能护他一生。
有为的名次依然不上不下。金宝和铁柱一个倒数第二一个倒数第一。他俩并非头脑空空, 而是文采不佳。
金宝和铁柱回到各自家中就决定考明经科。陛下需要他们,他们就在长安待几年,用不着他们他们就回乡种地,或者到县里当一名刀笔吏。
翌日,宁氏到隔壁问有为以后的打算。有为和高明的关系比不上他舅和陛下。有为不想当给皇帝添堵的魏徵,也不想仗着跟高明少年情谊变成口无遮拦的尉迟敬德。有为就表示他的目标是杜如晦或宇文士及。
陈冬日倒抽一口气,小舅子志向高远啊。
有为接着表示这仅仅只是愿望。兴许没等太子登基他就辞官回乡了。二郎紧接着就表示清河村永远是他的家。
后盾强硬,来年开春,有为、金宝和铁柱进了考场没有一丝紧张。三人跟二郎和喜儿住在二郎在京师的家中。早在去年二郎就给京中奴仆写信,厢房不再外租。
二郎和喜儿给三人留够一年开支就回乡。期间不曾进宫,也不曾拜访旧友。若非考官看到“清河村”、“钟有为”等字,还以为有为不参加科考,直接入太子詹事府。
皇帝为此在皇后跟前大骂二郎,直到自己口干舌燥需要喝水。
长孙家乃皇帝心腹,皇后担心心腹成大患,不止一次出面抑制亲戚。二郎无人点拨却可以初心不改。皇帝忙着骂人,皇后心里感叹,怎么不是我亲弟弟啊。
皇帝看到皇后波澜不惊的样子,顿时又怒上心头:“他不该骂?就因为他外甥今年下场,他就躲起来。日后钟有为入朝,他是不是要同朕恩断义绝?”
皇后头疼,怎么又来了。
他是三岁小儿吗。
“春耕在即,家里一下少俩人,他和喜儿再不回去,过几个月你吃什么?”
皇帝以前要二郎的米,去年又加两石小麦。去年皇帝令前往清河村拉粮的禁卫告诉二郎,今年跟去年一样,四石稻谷和两石小麦。
皇后此言一出,皇帝尴尬,怒火消散。左右宫婢太监见状皆低下头忍笑。
“二郎不是针对你。有为今年二十有一,心性未定,他担心有为因为他的关系愈发猖狂。”
皇帝信了又没全信:“有为是他外甥。”
“稚奴像兄长吗?”皇后问。
皇帝:“辅机说侄子像叔。”
长孙无忌的原话明明是,不该叫小九小小年纪去清河村,没学会二郎的豁达高义,反而把他刁钻一面学得青出于蓝。可长孙无忌看到高明变得有担当,反而认为他应当多去清河村。对于兄长的双重标准,皇后早已不想辩解,“有为的两个叔叔是十足的小人做派。”
皇帝被哄好了。皇后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问他如何安排三人。
“心性未定”四个字提醒皇帝不应该把三人留在身边。否则忠君报国没学会,反倒学会了谄媚逢迎。皇帝把有为扔给太子,考虑到金宝同青雀极好,俩人在一处很容易通同一气,金宝就到了吴王李恪处,铁柱到魏王身边。
青雀见到铁柱的第一句话是“怎么是你?”第二句话是“是不是我叔叫你来的?”铁柱什么也不知道,他都做好长安一次游的准备了。
青雀如今还在长安,他立刻进宫面圣。皇帝的回答是铁柱实在,适合留在他身边。青雀听明白了,他好美食好书画,在他身边没有危险。金宝虽不如有为机敏,却又比铁柱聪慧,所以叫他跟着才能出众的二哥历练呗。
青雀气得中午多吃两碗饭。
铁柱不像金宝跟青雀亲如兄弟,也不如有为胆大,小心翼翼提醒:“殿下,吃多了不舒服。”
青雀抬头要吼他,话到嘴边想起此人乃他婶的亲侄子,把人吼哭了,清河村这辈子也不用去了。青雀放下碗,故作坦然:“花园里走一圈就不难受了。”
左右奴婢皆微微睁大眼睛,殿下竟然听了,不但听了还要走动走动。还是那个吃饱了往榻上一躺,不是欣赏画作,就是查阅资料要编书的魏王殿下吗。
话说回来,高明和李恪见到有为和金宝时的想法一样,父皇给我送来一位得力干将。
二郎收到有为、金宝和铁柱的信眉头微蹙。
喜儿不禁问:“怎么了?”
二郎把信递过去。
喜儿看完也很意外,见姐夫很紧张就把信递给他。钟子孟看完也不禁皱眉:“铁柱的性子哪能留在魏王身边?金宝以后还能回来吗?”
小薇和陈冬日领着孩子玩儿去了。沈伊人没有顾虑直接问:“铁柱在青雀身边不好?”
钟子孟:“陛下疼孩子,魏王还在京师。宫里洒水打扫的老奴都一肚子心眼,铁柱哪能跟他三天两头进宫。吴王离我们上千里,就算吴王给金宝十日长假,金宝回来能待几天?文长只有一个儿子。”叹了口气,“有为反而如愿了。”
闻言,沈伊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我们在这里担心,兴许他们自己乐意呢。”
喜儿父母兄嫂得知铁柱在魏王身边当差,激动的要杀猪宰羊摆流水席。喜儿很想数落他们,有几个钱啊就臭显摆。二郎抢先开口吓唬岳父岳母,铁柱官微俸禄低,长安什么东西都贵,还是攒着钱留着补贴铁柱吧。
宁氏和钟文长激动哭了。心情平复下来就要给二郎磕一个。二郎把丑话在前头,金宝办差时遇到山贼丢了性命,不要怪他把金宝带上这条路。
宁氏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谁都不怪。金宝没能留个后,她就去娘家过继一个,给金宝披麻戴孝。钟文长问他大伯要不要给他祖父上坟。
钟子孟算是亲历过政变,所以比起子孙光宗耀祖,更希望他们一世安稳。没想过侄子这么兴奋,钟子孟就像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要不要学世家勋贵写族谱?”
钟文长连连点头。
钟子孟气得转头就走。钟文长跟上去:“大伯什么时候写的族谱?怎么没听你说过?我是嫡长孙吗?”
钟子孟只是不想搭理他,而非回家翻族谱。
喜儿笑出声。
钟文长又误会了:“我忘了,长房嫡孙是有为。”
喜儿笑呛着:“难怪,难怪姐夫担心金宝。”
钟子孟确实担心“有其父必有其子”,“金宝有了孩子再开族谱!”
钟文长见他面色不佳,不敢提族谱:“什么时候去,去给祖——”
“不去!”钟子孟打断。
钟文长找他伯母,沈伊人朝二郎看去。
宁氏和钟文长又哭又笑,吓得从门外路过的村民和隔壁韩得明一家过来询问出什么事了。众人听说金宝留在京师,替金宝高兴,也认为这么大的事应该告慰先祖。
二郎:“希望儿孙光宗耀祖的祖辈会保佑儿孙。文长,你爷希望金宝顶门立户,你祖母呢?”
钟文长不愧是钟子孟的侄子,这个时候迷信起来,认为此事还是不要让他祖母知道为好。
钟子孟偶尔神神道道,众人当中有个村民是一年到头迷信,小孩生病认为被鬼吓到,小孩哭闹也认为被鬼捉弄的。听到二郎的话,那位村民附和:“你祖母知道了得去找金宝。”
钟文长和宁氏双双打个哆嗦,又把秋风当阴风。
二郎见夫妻俩冷静下来:“因为皇后贤惠,皇子皇女相处融洽,可哪里都有小人,难保有人怂恿吴王做些什么,或背着吴王做什么。真到那个时候有为有可能把金宝拉出来,可你们要是被小人拿捏,我以前的同僚也救不了你们。”
韩得明试探道:“怂恿吴王做什么?”
二郎:“就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太子——”韩得明拧着眉头想不通。
二郎:“吴王母亲姓杨。吴王没那个心思,不见得杨家或杨家姻亲也没那个心思。”
韩得明恍然:“我差点忘了。陛下跟吴王母妃是还没出五服的亲戚。陛下都没惩治前太子的人,肯定也不屑故意打压过前朝旧将。”
宁氏和钟文长没听懂,宁氏就说:“二郎叔,我不识字,您说明白点。”
“不可仗势欺人,也不可给几个小的添麻烦,比如有人犯了错托金宝说情,因此找上你们,万万不可替金宝答应。”
夫妻俩慌得连连点头。
二郎想起岳母一家,家里家外不收拾,天天出去跟人闲唠。二郎又对钟文长说:“你爹娘那边不必通知。”对宁氏说,“跟你兄弟说清楚,金宝只是吴王身边一名小吏。吴王肖父,处事公允,犯了事的人找金宝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