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母亲石氏说道:“这个猪跟咱们以前的不一样。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亲家那边说叫他看着给。给少了亲家剩下的几头猪不卖给他。”
郑家村村正看到杀猪也过来了。闻言他一个劲摇头,也不由得说出那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石氏深有同感:“亲家来给我们送小猪崽的时候,我们还担心活不长。”
喜儿家近亲叫郑老汉去后村问问怎么劁猪。
村正:“不用问,我也会,就是不舍得。谁家舍得让我练练手?”
此言一出没人舍得。
清河村近日也在寻思此事。村正叫小儿子去县里抓两头小公猪给钟子孟练手。
村正小儿子听父亲的话,第二天就抓来两头小猪。钟子孟带喜儿过去。村正皱着眉头数落喜儿:“劁猪你也好奇?”
喜儿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奇不行吗。
村正很想提醒她,你是个小娘子。然而一看她那张天真的样,村正把话咽回去:“看吧。”
钟子孟给村正递个眼色,村正把人都撵出去。村正妻子奇怪:“我也不能看?那你叫喜儿出来啊。”
“你叫她出去。”村正吼老妻。
门外安静下来。
钟子孟抓住小猪崽递到喜儿跟前,叫喜儿教他。
村正后知后觉:“你你你——”你家的猪原来是喜儿扇的。好在他还知道门外有人,没敢嚷嚷出来。
喜儿白了他一眼:“我姐夫敢吗?”
钟子孟不敢,手一个劲颤抖。可凡事总有第一次。再说了,也不能每次都带着喜儿,每次都把人撵出去。
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钟子孟给小猪抹上草木灰,第二次就没有第一次抖得厉害。
村正打开门送走他俩,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郑喜儿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干。
几日后,赵掌柜过来,进门不问变蛋和皮蛋好了吗,改问他铺子对面酒肆掌柜的买的猪肉是不是找他买的。
钟子孟:“怎么这么问?”
“县里常去长安的人我几乎都认识,从外面回来又看起来很有学问的人只有沈老弟。以前也没听说谁家猪肉香。怎么二郎一回来连猪肉都变美味了?”赵掌柜不待他开口就朝猪圈看去。
猪圈里还有几头大肥猪。赵掌柜惊呼一声:“不止好吃,还长这么大?”
钟子孟解释一下猪不劁不胖,随即就帮他搬变蛋。
赵掌柜:“什么时候杀猪,给我留十斤肉和十斤排骨。”
“你跟酒肆那边商议。”
赵掌柜朝屋里看,打算跟二郎谈。钟子孟提醒他,二郎还没下课。赵掌柜决定以后午时前后过来,那时候沈二郎最清闲。
“喜儿呢?”
钟子孟朝东边看一下:“挑水浇果树呢。”
“果树还用浇?”
钟子孟:“小果树,担心长不大。”
赵掌柜顺嘴称赞喜儿几句。
随后钟子孟把赵掌柜给的钱交给妻子。下午,钟子孟把牲口圈收拾一下,翌日到县里牵一头驴。
驴在村里不稀奇,磨豆腐的人家近日就添一头驴。做豆腐的人家很早就想买驴,只是买了驴家里就空了。跟着喜儿做变蛋攒了不少钱才舍得买一头小毛驴。
卖豆腐的那家儿子从学堂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牵着驴出去吃草。
那家孩子见钟家也有驴,跟有为约定一起放驴。
有为见驴很乖,以为跟羊一样,不声不响把驴牵出去。沈二郎以为驴成精了会自己解绳,顾不上喊姐姐姐夫,跑出去差点气晕:“钟有为!”
有为吓得停下。
钟金宝听到动静跑出来:“小叔叔挨打了。”幸灾乐祸恨不得拍手。
沈二郎拉住外甥的手臂朝他屁股上一巴掌:“牵驴干嘛?”
有为懵了,转向路边等他的同窗:“放,放驴?”
沈二郎看过去,那个比有为大四五岁的少年吓得拽着驴回家。卖豆腐的人家离钟家不远,听到二郎的吼声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夫妻满手豆渣往外跑,可当他们看到有为跟前的驴,一时无语又想笑。
卖豆腐的女人数落儿子:“怎么不放你的小毛驴了?”
“沈爷生气了。”一个村里住着,太熟悉了,“老师”二字反而喊不出口。这位少年就跟钟金宝一样叫“沈爷”,但喊喜儿还是“喜儿”。
卖豆腐的男人道:“有为才多大?他家的驴多大?”
少年比有为高一头,而有为家的驴比他家小毛驴大两圈。
钟金宝的母亲出来看到站在驴旁边抹眼泪的小堂弟也吓得不敢信:“他牵出来的?”
沈二郎揪住外甥的耳朵:“不是他是谁。人不大胆子不小!”
有为使劲拨开他的手:“打一下出出气好了,我以后不敢了,你还没完了?”
沈二郎气个仰倒。
钟金宝双眼闪闪发光:“小叔叔好厉害。”
喜儿从屋里出来:“挨得轻!”抓住有为的手臂,又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有为痛的尖叫一声。钟金宝吓得躲到母亲说身后。
喜儿指着有为问:“有完没完?”
钟有为哪还敢犟嘴,抱住她的腰抹眼泪。沈二郎靠着墙歇息,方才跑得太快,心砰砰跳,他担心真晕过去。
喜儿拉开他:“谁没完了?”
第49章 劁猪
有为抹一把眼泪, 乖乖地转向舅舅:“我错啦。”
沈二郎撑着墙壁站直,问他可知驴一蹄子能踹飞他。
有为摇了摇头,不知啊。
喜儿拉着他的手臂:“回屋!”转向沈二郎, 见他面色通红,“没事吧?”
沈二郎轻轻呼出一口气,肺部舒畅, 看来他身上的毒清的七七八八了:“没事。”
钟金宝跑过来,满眼好奇, 恨不得趴在有为脸上看个真切。。
沈二郎气笑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钟金宝吓得陡然停下。随即听到母亲喊他回家。小孩头回见有为挨打,当真稀罕得很,干脆装聋作哑往院里跑。其母一脸为难, 沈二郎抬抬手。钟金宝的母亲无奈地回家做饭。
钟金宝家往日一天两顿, 早饭巳时左右,午饭申时前后。钟金宝很爱四处跑饿得快,其母不敢叫他天天去隔壁蹭饭, 索性比着钟家,沈伊人出来拿麦秸引火, 她就烧水煮饭。钟老三等人搬走了,一家三口多吃一顿也吃得起,跟喜儿做变蛋一次赚得钱足够他们一家吃好几个月。
喜儿把有为拽到厨房门口就叫小薇打水给他洗脸。
钟子孟把驴拴好:“让他自己洗!”
有为心里不以为意, 因为在他看来毛驴很乖,不可能一蹄子踹飞他。可舅舅生气, 舅母打人,父亲满脸不快,这些让有为意识到顶撞长辈还得挨。半个屁股火辣辣的疼, 有为不想另一边也疼的坐不下去,请舅母把擦脸布给他, 他自己洗。
有为的小脸洗干净就找舅母,拉着她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钟金宝很是好奇地打量他,小叔叔又想干嘛。
喜儿也很好奇:“怎么了?”
“舅母还生我气吗?”有为仰头问。
喜儿摇头:“你顶撞舅舅,我给你一巴掌,你知道错了,我就不生气了。”
“那你怎么不理我?”
喜儿奇怪:“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刚刚啊。你出去都没喊我。”有为说着话眼神示意她往前看。
原来不知不觉一大两小已经到院门外。
喜儿举起手里的布:“樱桃快熟了,我得把这些绑在稻草人身上吓唬鸟。否则有多少鸟儿能吃多少。”
钟金宝轻呼一声,不待喜儿开口,就要回家拿带补丁的衣裳。
喜儿叫住他:“你父母还得穿。”
钟金宝摇了摇头:“我爹和我娘今天没穿啊。”
喜儿好无语:“不用了。这些就够了。只有几棵樱桃树。”见钟金宝还想回家“偷”衣裳,“有可能熟透了。钟金宝,喜欢吃樱桃吗?”
农家日子艰难,农家孩童没有资格挑食,钟金宝什么不喜欢啊。
小孩一听有吃的,立即跟上喜儿。
兴许稻草人有点用,风一吹跟真人似的,樱桃树上还真有几个半红半黄的小樱桃。樱桃树不高,喜儿微微踮脚就把最顶上的樱桃摘下来。
喜儿先尝一个,剩下的给有为,让他看着分。
钟金宝弱弱地喊:“小叔叔……”
有为跟他父亲一样吃软不吃硬,看到侄儿很馋,六个樱桃,叔侄二人一人仨,钟金宝的三个明显比他大。
喜儿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怀疑钟金宝的外祖父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钟金宝的爹娘有这本事,何需曹氏天天跟钟子孟撒泼打滚要东西,他们夫妻俩就能哄得钟子孟跟钟老二亲如一家。
“舅母,还有吗?”浇了玉佛水的樱桃酸甜可口,有为十分喜欢。
喜儿忙着往稻草人上绑碎布条:“等会儿。”
随着稻草人身上的布条迎风飞舞,从远处看跟鬼似的很是瘆人,喜儿往后退几步打量一番,满意地微微颔首。
喜儿又找十来个樱桃,拿到钟家门外树底下,三人平均分。多出来的那个钟金宝眼巴巴的看着喜儿,喜儿往自己嘴里一塞,绝了小孩的念想。
钟金宝一点也不意外,这才是喜儿奶啊。
喜儿看看手里还有四个:“你俩慢慢吃吧。”她到厨房先给大姑姐一个,“说谢谢喜儿。”
沈伊人忙着和面,白了她一眼:“吃够了想到我了。”
“好心没好报。”喜儿一把夺走,朝外甥女看去。小薇伸手道谢。喜儿给她一个。钟子孟立刻表示他从来没有吃过樱桃。喜儿怀疑他胡说八道,仍然给他一个,剩下俩都给沈二郎。
喜儿歪头看着他,等着他道谢。
沈二郎笑着说:“全家就数喜儿对我最好。”
这个答案还行吧。喜儿勉强地点点头,到猪圈门口,“姐夫,这几头猪还是咱们自己杀吗?”
钟子孟点头:“酒肆掌柜的没空收拾猪下水。何况辛辛苦苦收拾好也卖不了多少钱。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想想猪肉怎么吃。”
“姐夫吃过用米粉蒸的肉吗?”
钟子孟:“想吃粽子了?”
“姐夫怎么知道我说的米粉是黏米粉啊?”
钟子孟朝厨房看一下——自打曹氏走后,平日里吃的米面就直接放厨房里:“咱们平日里吃的白米怎么蒸?蒸出来米是米肉是肉,还用特意说?”
“姐夫变聪明啦。”
钟子孟懒得接这茬:“回头杀猪的时候给你留几斤——有肥有瘦的五花肉?”
喜儿点头:“我没做过,要是做坏了——”
“自己吃。”钟子孟打断,“反正吃不死人。”
喜儿气得哼一声:“大黄,我们玩儿去。”
转身看到坐在堂屋门外的人,喜儿担心:“二郎,你真没事啊?”
沈二郎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一年多没跑动过,一时不习惯。你玩去吧。容我想想以后是不是能帮你做点什么。”
病了一年多,换成她突然跑起来可能也不习惯:“有事喊我啊。”
沈二郎微微抬手。
喜儿叫着大黄出去。
有为和他侄子站在地头上,指着稻田,跟两个成年人似的聊今年收成。喜儿瞧着好玩,悄悄走过去偷听一会,是在聊收成,但是聊鱼,聊鱼大了怎么吃。
钟金宝要烤着吃,有为要做鱼汤面,还夸喜儿做的鱼汤面最最美味。钟金宝吸溜嘴表示他也想吃鱼汤面。有为很是大度地点头,等做的时候叫他。
喜儿心说,就你会安排。
看着田里的稻谷,喜儿想到空间里种的小麦。小麦不是此地主要作物,再说了,就算空间里的小麦高产,她也没法跟姐夫解释她的小麦哪来的。
果树苗多,姐姐姐夫也没空盯着,她可以蒙混过去。土地是姐夫和姐姐的根,小麦和水稻种子几乎是夫妻二人挨个挑的,城里有没有良种,家里有没有良种,二人一清二楚。除非她一个人去汉阴郡晃荡几日拉一车种子回来说是机缘巧合得到的。
可是她在姐姐姐夫眼里就是个直性子实心眼,恐怕此生都没法单独去汉阴郡。然而小麦和水稻亩产太低,风调雨顺好年景,精耕细作,小麦一亩地两百斤就了不得了。水稻也差不多。
喜儿想到个好办法,小麦和水稻抽穗了,她可以偷偷浇点山泉水。收小麦和割水稻的时候她提醒一下姐夫,以姐夫的聪明肯定第一时间把粒大饱满的小麦和水稻割下来单独放着,来年单独弄一块地种下去。
喜儿越想越美:“有为,我去后面看看啊。”
有为吓一跳,回头看到舅母,惊呼:“你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做什么亏心事了?”
有为脱口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那么大嗓门干嘛。”喜儿瞪他一眼,“大黄,我们走,看看后面地里有没有野鸡。”
沈二郎在院里听到喜儿的大嗓门起身叫住她。
喜儿:“有何吩咐啊?”
沈二郎提醒她带把镰刀防身。喜儿拿走她上山勾香椿芽的网兜,网兜上帮着长长的竹竿,如果真有野鸡,敲不死野鸡也能网住它。
喜儿到屋后思索片刻,如今还没到小满,离芒种还有些日子。在这期间村民没什么事定会上山找菌子捡木柴。除了钟老三的大女儿,很多人都会从钟子孟家和果园中间的路上往北去。钟家的麦田正好在路西边,也是果园西边。要是在边上挑一小片地浇玉佛水,那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村民弄去。村民可能就是觉着稀罕,摘掉尝尝大麦穗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