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今年有上百只鸡鸭鹅,一个人忙不过来,小薇平日里还得帮她砍野菜,确实挺累的。闻言小薇也没逞强。
喜儿问沈二郎:“你真这么想啊?”
“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不然呢?”二郎拉着她起来,“去园子里看看姐姐去年这个时候买的鸡有没有下蛋。”
喜儿:“给她送去吗?”
二郎摇头:“宫里好东西多,他们不常吃鸡蛋。我是说要是去年养的鸡下蛋了,就把以前的老母鸡送过去。”
喜儿也是这样想的:“真是六月中的话,叫周掌柜捎过去,正好给她补身体。姐姐说,女子有小孩可辛苦了。”
“她跟你说着这些干嘛?”沈二郎皱眉。
沈伊人希望什么都不懂的喜儿有心理准备,担心她怀胎几个月嫌辛苦,偷偷把孩子弄掉。喜儿没有读心术,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二郎,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二郎心说就我的身体有一个就不错了:“我都喜欢。”
“不诚实。”喜儿摇头,不禁轻呼一声。二郎连忙打量她:“怎么了?”
喜儿指着西边:“姐姐去哪儿?好像韩得明家。她去韩家干嘛?”
第89章 如意郎君
沈伊人去韩家找韩得明的母亲。
高明又要有个弟弟或妹妹这事提醒了沈伊人, 她弟今年二十有八,喜儿二十二岁。沈伊人以前最大愿望是二郎身体痊愈好好活着,不敢奢望他为沈家开枝散叶, 所以他和喜儿至今无儿无女,沈伊人也不急。沈伊人是因为他俩想到小薇今年二十一岁。
喜儿直肠子实心眼,自个高兴最重要, 一点也不顾别人死活。小薇很在意乡邻乡亲的看法。知女莫若母。沈伊人想赶在小薇郁郁寡欢前把她嫁出去或招个上门女婿。
有时沈伊人甚至想要是没跟梁秀才和离就好了。不是谁都敢和离,也不是谁都不在乎流言蜚语。可是如果能重来, 沈伊人依然会叫女儿和离,在家她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到何时睡到何时。虽然乡亲们会问她何时定亲, 但看在喜儿的面上不会指手画脚。哪怕说她高不成低不就, 也不敢叫小薇听见。
沈伊人一度怀疑以前给女儿找婆家那些日子被猪油蒙了心,否则怎么会觉着梁家是良配。
话又说回来,沈伊人到韩家就请韩母出面找村里或她亲戚当中好保媒拉纤的人帮小薇找婆家。韩母调侃她终于急了。沈伊人不好说女儿急, 就点头应下。
清河村村民跟着喜儿赚了不少钱,如今十里八村都想跟清河村结亲。去年甚至有安阳县的商人想把女儿嫁过来。商人之女不会干农活, 虽说女婿可以跟随岳父做生意,可那样就成了商户,生个天才也没法走仕途。所以村里那户人家考虑再三还是婉拒了, 理由是乡野人家高攀不起。
韩母跟亲戚邻居说她想给小薇找婆家,只隔一天就有媒婆登门拜访沈伊人。
沈伊人懵了。
自家女儿二婚也这么受欢迎吗。
事实确实如此。
从沈伊人找韩母的第二天起, 直到端午节前一天,日日都有人上门询问小薇钟意什么样的。
沈伊人和钟子孟回答人品好就行了。喜儿送个大白眼。媒婆找人打听过,钟家当家做主的是小薇的舅舅和舅母。她一见喜儿一脸嫌弃, 就叫她舅母说两句。
喜儿一点也不谦虚,直言人品好是最虚的, 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叫媒婆来点实在的。媒婆心说上赶着求娶小薇的人家掏光家底也没法跟你们家比啊。要是这样说那媒婆辛苦费就没了。媒婆佯装不解地问她比如呢。
沈伊人给喜儿使眼色——不许胡说八道。喜儿假装没看见,继续说兄弟多的人家也行,但进门就分家,得有单独的小院,不跟父母兄弟挤。家贫也行,但得是独子,父母双全或者父母没了也可,不嫁单亲人家。父母双全的小薇嫁过去,父母没了的得入赘,孩子可以跟男方姓,钟家的东西是有为的,小薇的房子姐夫盖好了,就在后面,五间正房还有四间偏房。
媒婆跟喜儿等人在堂屋,小薇在东屋,媒婆就问小薇怎么想的。
喜儿对媒婆说,她怎么想的没用。这份家业是我和二郎的,我们想给谁给谁,小薇的相公少惦记这院里的东西。
媒婆希望小薇高不成低不就拖到年底,等她服兵役的娘家侄子回来,她就把他介绍给小薇。喜儿说完,钟子孟点头,媒婆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地说她记下了,回去再帮小薇问问。
安阳小县人少,媒婆之间消息是互通的,你有合适的给我,我有合适的回头你出面。喜儿这番话没过多久就传到所有媒婆耳朵里。
端午过后该割小麦,各家各户忙着抢收,包括乡间媒婆,突然无人登门,沈伊人还不习惯。
正午时分,沈伊人翻一遍场,到墙根底下乘凉顺便跟钟金宝的母亲话家常,就说想给小薇找个如意郎君真难,不是父母蛮不讲理,就是兄弟多家贫。
金宝母亲宁氏:“不是小薇不好找婆家,是我们没得选。”
沈伊人想想她自身:“也是啊。”
宁氏:“大户人家子女看起来好找,其实人家只在意门当户对,家世配得上就行。”
沈伊人点头:“是这样。娶妾纳小当家主母也得忍。像我们家要不是遇到贪官,我也只能嫁给跟我家家境相当的。”
宁氏:“可着条件找好找,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当外祖母。”
“那还是慢慢找吧。”沈伊人听到脚步声,很是生硬的说:“我家那片麦子不错,明年收多了,后年就用我家麦种。”
钟子孟担心村里人偷良种,喜儿搞的那些麦穗被钟子孟种在地里,挨着钟金宝的地。开春下地薅草,钟金宝父母只觉着有一片小麦乌青乌青,看起来长得很好。随着小麦泛黄,钟金宝父母开始割小麦,割到地里面,往隔壁一看,不可思议,如果他家一粒麦穗三十粒小麦,隔壁得有四十粒,还比自家麦粒饱满。
钟文长回过神到钟家找到他大伯,二话不说把人拽到地里,告诉他他家有一片小麦王。钟子孟问他为什么是一片不是一两株。钟文长回过神,问他他种的啊。
钟子孟点头,告诉侄子他算过这片小麦打的粮食只够种一两亩。明年收获多了分他一些。
宁氏想说我知道,大伯说过。到嘴边眼角余光瞥到个身影,宁氏开口道谢。说完这句话她才抬头,看清来人不禁说:“我还以为说曹操曹操到呢。”
“说谁坏话呢?”喜儿来给大姑姐送水。
先前沈二郎和钟子孟拉小麦压场,热得头晕像是要中暑,沈伊人就叫他俩跟钟文长去前面树下歇着。有为和金宝先是帮着割麦子,钟子孟和钟文长分别往地头麦场拉时,他俩跟在后面捡麦穗。沈伊人见叔侄二人热得脸通红,就说下午没他们什么事了。俩少年懂事了,在家帮小薇准备午饭。
喜儿见两家麦场都翻好了:“我去牵牛。”
沈伊人叫她坐下歇息:“先晒晒,午饭前再压。”
“饭后还能再打一场?”喜儿坐到她身边问。
宁氏点头:“可以。”抬头看看天,“再晴两天就差不多了。”
沈伊人:“今年风调雨顺能晴好几天。”
“你俩刚才说谁坏话呢?”喜儿十分好奇她俩什么时候有秘密了。
宁氏笑道:“又没说你。”
“小薇?”
宁氏诧异:“你怎么——也不是说她坏话,就说如意郎君不好找。”
喜儿很是失望:“就这?”
沈伊人:“这事还小?”
喜儿:“我是说你们才知道不好找。”
沈伊人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我们又不是你什么都懂。”
“以后别说我傻!”
沈伊人又噎了一下:“你来送水的,还是故意气我来了?”
“你想生气也怪我?”喜儿很是无辜,“我找二郎去。”
沈伊人摆手:“去吧去吧。饭没做好别来烦我。”
“谁想看到你。”喜儿戴上草帽走人。
宁氏不禁说:“她是一点不让人啊。”
沈伊人见她碗里没水,先给她倒一碗:“别提了。受不了半点委屈。我叫二郎找个法子管管她,他不是说不怪喜儿,就说喜儿这样挺好。得亏在这里,全村都指望跟着她赚钱。她这个脾气到长安,九条命都不够贵人砍的。”
宁氏:“不愁吃不愁喝,在哪儿不一样?长安也就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比这里多,房子高大宽敞,其他还有什么?长安贵人多,仗势欺人的也多。我听说每年春天都有一些人去城外跑马,踩坏农田也只能自认倒霉。”
沈伊人:“那些人早些年确实无法无天。东西市人挤人,他们也敢当街纵马。不说这些,喝点水。回头黄豆高粱种下去,稻谷收上来,看望你爹娘的时候也帮小薇看看你们村有没有合适的。”
宁氏:“我回去拿鸭蛋的时候问过,有是有,但有个服兵役去了,有一个还在边关,我弟说什么突厥不安分,朝廷早晚灭了突厥,我那个同乡想挣点钱再回来。他家比我家穷,什么事都得自己张罗。”
沈伊人听钟子孟说过二郎身上很多刀剑伤,闻言她不禁皱眉:“刀剑无眼啊。”
宁氏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我弟说突厥不是汉朝的匈奴,朝廷随便派个将军几千兵马就能拿下。”
“这么弱还敢挑事?”
宁氏:“可能就像你跟大伯和善,那个突厥就觉着咱们好欺负吧。”
“要是这样,确实不危险。他家很穷吗?”
宁氏说的这个人离她娘家有半里地。宁氏仔细想想:“兄弟四个吧。现在好像不穷了。听我弟说他两个哥哥都成亲了,弟弟的房子也修好了,好像都是他当兵挣的钱。就是打扫战场捡的东西换的钱。”
“我知道。以前听人说过。”沈伊人问过她弟他的钱是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沈二郎以前乃秦王亲卫,不干这事,他的钱全是秦王赏的。
沈伊人:“你刚说他什么事都得自己张罗?父母不管不问?”
宁氏:“听我弟的意思,他爹娘觉着他手里还有钱。我弟算过,他手里没多少钱。除非遇到突厥贵人,弄到他们身上的财物。”
沈伊人不明白:“他父母怎么这样想?凭他帮兄弟盖房娶妻,他父母也该先紧着他。”
“也是人善被人欺吧。以前金宝才多大,老太婆连个鸡蛋都不舍得。我和金宝他爹俩人照看这么多地也没以前累。亏我当初不敢提分家,觉着我俩领着一个孩子没法单过。”
第90章 农忙抢收
暮色四合, 院中有风,钟子孟一家在院里用饭,沈伊人说起金宝母亲说的那俩人, 然后问小薇钟意哪个。
喜儿嘴巴快:“当然是服兵役的那个。”
沈伊人瞪一眼喜儿:“又没问你。”
“我听舅母的。”小薇这样说,沈二郎听出她言外之意,她更满意另一个。
喜儿冲沈伊人嘚瑟。沈伊人长姐威严遭到严重挑衅, 她故意跟喜儿唱反调:“我觉着另一个挺好。”
喜儿:“兄弟四个哪里好了?父母比老太婆还偏心。”
沈伊人:“可以叫他入赘。”
喜儿白了他一眼:“敢打仗说明他不怕死,能给兄弟建房子, 说明人家脑子灵活会赚钱。这样的人入赘?想得美!”
沈伊人胸闷气短瞪弟弟。沈二郎给喜儿夹一块炒鸡蛋:“先用饭。”
有为看热闹不嫌事大咧嘴笑。沈伊人扭头瞪他一眼,少年夹一块小葱炒鸡蛋堵住嘴巴。
钟子孟:“上有公婆还有两个兄长嫂子,底下还有弟妹, 不可能人人都和善, 有一个难缠的,像村正二儿媳,小薇这辈子别想安生。我也觉着服兵役的那个挺好。”
喜儿斜着眼看大姑姐:“听见了吗?你相公都不帮你。”
沈伊人同她杠上了:“那个比小薇大几岁, 知道照顾人。”
“谁说年龄大就会照顾人?”喜儿嗤笑一声,“沈二郎, 你比我大六岁,咱俩谁照顾谁?”
二郎今晚还想跟妻子同床共枕:“你照顾我。”
“听见了吗?大姑姐!”喜儿阴阳怪气,沈伊人放下碗筷, “那个有钱。服兵役的家贫,无父无母, 兄弟俩,跟韩得明家以前一样。以后回来还得跟兄嫂住。”
喜儿:“正好入赘。”
沈伊人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毛头小子, 办事不牢!”
喜儿不禁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亲娘。”
“你说什么?”沈伊人没听清,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有为坐在舅母另一边听得一清二楚:“舅母说, 懒得跟你废话!”
二郎挑眉,瞥一眼外甥,小崽子懂事了,知道和稀泥。
沈伊人瞪着喜儿说道:“是我懒得跟你废话!”
喜儿淡淡地瞥她一眼,眼中尽是轻蔑。沈伊人气得肚子疼:“沈二郎!管不管?”
沈二郎递给她半块馒头,沈伊人想把馒头糊他脸上。喜儿伸手接过去:“她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