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瞥向他相公:“商人的孩子又不能考功名,学那么多干嘛?”
钟文长点头:“有道理。金宝,吃好饭就去隔壁,你沈爷教高明和青雀你也跟着听听。”
金宝后悔多嘴问。
高明和青雀比有为和金宝懂得多,沈二郎教他俩的文章有为和金宝听不懂。二郎就叫俩小的在门外树下练箭。午时左右,五个小孩在树下练字。
今年暖春来得早,水稻比往年早半个月,此时水稻已经收上来,铁柱在家无事,喜儿去前村把大侄子找来,即便不参加科考,有一手好字以后也可以去县里帮人写信补贴家用。
村中孩童在他们旁边玩耍,沈二郎叫孩子长辈去沟边拉一车细土倒在古树另一侧摊平,叫那些孩子在地上练字。
村里小孩都知道他们上村学是为了学会写自己的姓名,去县里卖东西不被骗,能看懂契约,字好不好不重要。二郎此举令那些孩子脸色骤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惜晚了。
二郎伸手够一根树杈,掰一把笔杆大小的树枝,一人发一个,高明、有为等五人什么时候停他们什么时候停。
那些孩子的长辈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同情有为了?”
孩子们同情自己,真真吃饱了撑的,哪里不能玩非得在钟有为家门口玩。
午时三刻,高明把笔墨纸砚收起来,沈二郎开始给外甥、侄子以及钟金宝讲文章。高明和青雀离他们远远的,在喜儿身边坐下。
兄弟二人各霸占一个摇椅,望着微风吹动的树叶感慨:“好舒服啊。”
喜儿不禁问:“有这么累吗?”
听闻这话,青雀不累了,翻身坐起来:“婶婶,我——我在家读书练字骑马射箭,一天学三个时辰。可是在你们家,早上大半个时辰,早饭后有两个时辰?下午酉时左右到戌时左右,得有一个半时辰吧?比我在家多一个时辰啊。”伸出小胖手,“你看,我的手都细。”
一众村民无语又好笑。
村正忍不住说:“你昨儿才来,二郎这么厉害,半天就把你的手练细了?”
青雀没有一丝尴尬,他还点点头:“对啊。你是不知道我早上出多少汗。够浇一棵树了。”
高明听不下去:“明天叫叔送你回去?”
“我不!”青雀转身躺好。
高明:“那你还嫌辛苦?”
“我回去就不辛苦啦?长安又闷又热还得上课。这里多凉快,小风吹着,大桃子吃着,还有一摇一晃的摇椅。”青雀说着话就晃摇椅。
喜儿忙说:“你慢点。劲大了有可能一脑袋摔下去。”
“这么不结实啊?”
高明瞥一眼弟弟:“你太胖!”
“我——”青雀张了张口,“再说我胖,我过去压死你。”
高明怕了,闭嘴。
二郎头疼,高声问:“青雀,不累吗?”
小青雀顿时不敢叽叽喳喳。
不出青雀所料,酉时前一刻,二郎牵着马领着五个小的去山边,挨个指点他们剑术和骑射。
青雀回来衣裳全湿了,进院就要沐浴。
钟子孟算着时间烧一锅开水,四个小的到棚下沐浴,喜儿送铁柱回家。喜儿怕心大的兄长叫侄儿用凉水洗澡,看着铁柱把水烧热舀出来准备脱衣沐浴她才走。
喜儿到家,小薇和沈伊人已经把饭做好。
青雀累了一天,不嫌白馒头无味,也不嫌米粥不甜,他喝一碗粥,吃一个馒头,又吃很多菜,打着饱嗝还想继续,沈二郎朝他手背上敲一下:“憨吃!”
青雀依依不舍地放下碗筷:“不是我食量大,是你家没有点心。”
喜儿:“没点心有瓜果。上午一个桃,下午一个香瓜,沐浴前又啃一个黄瓜,你的食量快赶上我了。”
“我的碗没有婶婶的大。”
喜儿瞥他:“你还没我高呢。”
少年低下头很是不好意思。
翌日,周掌柜来买桃,青雀第一个跑园子里,盯着周掌柜摘满筐就不许他再摘。周掌柜见树上还有一半,面露不快:“你谁家孩子?我怎么没见过你?”
青雀问兄长:“可以说吗?”
高明微微摇头。二郎跟喜儿各拎两个框过来,二郎叫喜儿摘四筐,他把周掌柜拉到一旁:“那孩子叫青雀。”
“怎么给孩子起个鸟名?”
二郎忍着笑继续:“他父亲姓李。”
周掌柜心说,姓李就姓李呗。话到嘴边脸色大变,张口结舌:“他他他——”
“别管他他他了。那四筐给长孙无忌送去,告诉他他可以留三成。”二郎说完移开按住他肩膀的手。
周掌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别走啊。那那个高明是是是——”
“我说什么了吗?”
周掌柜连连摇头。然而到青雀和高明跟前周掌柜眼睛总忍不住往他俩身上瞟。兄弟二人见状明白周掌柜已经知道他二人身份。青雀逗他:“你说我是谁家孩子啊?”
周掌柜假装没听见,别过脸叫二郎搭把手把桃抬出去。
青雀不禁嘀咕一句“无趣”。
喜儿和姐姐姐夫摘了四筐桃,熟的大桃几乎没了。青雀哀嚎:“我吃什么啊?”
二郎:“吃葡萄。”
此言一出,五个孩子往葡萄林跑去,一边找一边吃。
太子和他弟走远,周掌柜放松下来问喜儿,小桃熟了没。小桃也有熟的,但是不够甜。喜儿指着远处葡萄架,叫周掌柜再等几日,连拉葡萄也值得来一趟。
周掌柜走到葡萄架下不禁惊呼:“这么多?”
喜儿:“我种好几年了,再不结果就可以砍了。”
“一串一串的能全熟吗?”
喜儿摇头:“能熟七八成。”
二郎:“摘的时候你看着给钱。”
“不留着做葡萄酒吧?”周掌柜问。
喜儿的果园她做主。二郎看向喜儿,喜儿打量一番葡萄架:“还是太少。过两年结的多你卖不完,我们就做葡萄酒。对了,明年帮我买一些做酒的东西。做得多给你留一半。”
此地水好果子好,做出的葡萄酒也比长安的好喝。周掌柜这样认为的:“可以!明年这个时候吗?”
喜儿点头:“今年买来放着不用怪浪费的。”
钟子孟提醒周掌柜该回去了。周掌柜得赶在天黑前到长安,拉着果子跑得慢,闻言不敢耽搁。
青雀见他出去:“好贪心的周掌柜。也不怕买回去没人买。”
高明:“长安没有那么大的桃,就算有也没有婶婶种的美味。叔叔说这几年长安有钱人多了,福满楼又在西域商人集聚的西市,再多五车也不够卖。”
金宝好奇地问:“西域商人很有钱吗?”
高明:“西域有很多宝石和香料,应该很有钱。我也不清楚。”
有为不禁问:“你没去过西市啊?”
高明胡扯:“我得读书习武啊。你经常去安阳县吗?”
有为摇了摇头:“我今年还没去过安阳县。”
高明:“我今年也没去过西市。”
青雀:“我东西市都没去过。”
铁柱忍不住问:“那你们在家不就跟我们差不多?”
高明:“我们要学很多东西。”
铁柱:“我也要学很多啊。我要学种田——”
“咳!”有为呛着,“你爹教你种田?他也不怕把你教废了。”
铁柱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说。
金宝递给铁柱一个葡萄:“喜儿奶说你爹盖的房子是歪的,地里的麦苗比草稀,跟他学只会越学越歪。你还是跟我大爷爷学吧。”
第87章 闷闷不乐
有为十分赞同。
铁柱找高明和青雀兄弟二人:“你俩也觉着我该跟钟伯伯学啊?”
高明:“我觉着你该听金宝和有为的。”
铁柱面上点头, 心里决定听姑父的。
二郎送走周掌柜就来园子里找几个小的:“吃饱了吗?”
五个少年低着头从他身边跑过,满脸羞涩不敢抬头看他。
沈二郎见状无奈又好笑。
没过多久,周掌柜又来一趟, 拉走两车葡萄和四车小桃子,三伏天来临,沈二郎给铁柱放假, 早上依然给高明和青雀讲文章,傍晚依然盯着他俩练骑射剑法。
农家除了寒冷的冬日就数三伏天最闲, 铁柱在家无事可做,就要去姑母家。铁柱腼腆胆小不敢自己去,就叫他爹帮他问问可不可以去姑母家找有为玩。
郑铁头来那日沈伊人也在家, 听他说明来意愈发觉着亲家很有分寸, 替喜儿答应铁柱早上过来晚上回去,名曰有人跟有为玩,省得他拽着金宝领着高明和青雀往村西头跑。
有为本能反驳, 然而嘴巴一动就被他姐捂住。有为在郑铁头身后,他没有看见这一幕, 到家就把儿子送过来。
申时左右村里很多孩子下河玩水,有为眼馋问高明热不热。高明觉着此刻比正午时分还热。有为就告诉高明水里凉快。
话音落下,有为后脑勺就挨一巴掌, 他气得想吼,谁又打他。扭头一看, 讪笑道:“舅母?”
“水里凉快然后呢?下河?”喜儿问。
有为吓得直摇头。
沈二郎和喜儿原本在东边墙根底下乘凉,看到有为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二人就过来看看他想干嘛。谁知刚到门边就听到有为撺掇高明下河。
沈二郎觉着不叫他去他得惦记一个三伏天:“不想下河玩水?那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有为慌忙抱住他舅的手臂, 缠着他说清楚。
青雀瞥一眼有为:“笨啊。”说完就往屋里跑。
高明下意识问:“干嘛去?”
“拿换洗衣物啊。”青雀边跑边说。
金宝见状也回家拿衣物。有为见状拉着高明回屋。五个少年只剩铁柱一人,铁柱望着姑父姑母犹豫不决, 他要不要回家啊。
二郎:“穿有为的?”
“有为穿什么啊?”
喜儿:“你比他矮,穿他去年的衣服?”
铁柱不禁问:“有为同意吗?”
“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喜儿拉着侄子去堂屋。
铁柱比有为小一岁,有为把他当弟弟。去年的衣袖短了,有为有新衣不想穿不合身的旧衣服,一听铁柱要穿,打开衣柜很是大气地说都送给他。
铁柱惊呼:“这么多?”
“不多啊。”有为拿起来看一下,“看起来多因为都在这儿。”挑一身蓝色短衣,“这个薄现在穿更好。”接着又挑一身红,“早晚天凉穿这个。”
沈二郎叫外甥跟他母亲说一声。有为皱着小眉头问:“我的衣裳送给谁还得问她啊?”
“不是她帮你做的就是她花钱买的。你说呢?”沈二郎反问。
喜儿都没想到跟大姑姐说一声,二郎竟然想到了。
有为嫌热,又认为舅舅说得有道理,抓着小草帽嘴里嘀咕:“麻烦!”到外面东墙根底下就问,他可以把去年的衣服送给铁柱吗。
沈伊人下意识看一旁的侄媳妇。
有为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还想回头给金宝几件。”这事的关键是沈伊人跟侄媳妇提过。
汗流下来,有为烦躁,没好气道:“麻烦!一人一半不就好了。”不待他母亲开口,扭头回屋。
进门看到金宝往堂屋去,有为疾走几步过去,叫金宝跟铁柱挑衣服。
金宝也不敢要有为的东西,他听到这话本能找沈二郎和喜儿。二郎见外甥这样说就以为是姐姐的意思,亲家和本家一家一半不偏不倚。
二郎点头:“挑吧。如果都想要某一件,你跟铁柱猜拳,谁赢了归谁。”
俩少年没意见,等高明和青雀从对面房里出来,他俩就挑好了。如今高明、青雀和有为还住在沈伊人和钟子孟房里,钟子孟和沈伊人晚上睡在有为这边,因为暂时这么住,所以衣柜鞋箱里的东西都没换。
青雀到有为卧室门口,看到床上的衣裳不禁问:“怎么都拿出来了?”
沈二郎胡扯:“拿出来散散霉味。”
青雀信以为真:“婶婶去吗?”
高明朝弟弟脑门上一下:“傻不傻?婶婶是女子。”
青雀捂着脑袋向喜儿道歉:“怪天太热,把我热糊涂了。”
喜儿失笑:“快去吧。”随即提醒二郎找个阴凉地。
山上不缺树苗,无需拿钱买,清河村南边这条河修好,村正就带领村民挖许多树苗种在河两岸。
十年过去,小树已成大树,沈二郎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盯着五个少年在水里扑腾。扑腾大半个时辰,二郎觉着该泡起皮了,叫几个小的上来。
浮在水上的有为不乐意,觉着离天黑尚早,他还很热。
沈二郎不急不恼:“明儿还想来吗?”
五个少年一个比一个快,跟鱼似的,眨眼间游到岸边,青雀一边穿衣一边抱怨:“叔叔就会威胁人。”
二郎假装没听见。回到家中,二郎用烧热的井水给五个少年冲干净头发,等他们头发晾干,二郎就带着五个少年去山边练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