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没问题,可偏偏问题出现在,打着打着,对方有人出了黑手。
当时中招的是杨毅。
杨毅没点破,只是暗里戳了几句,接下来的时间里,对方却明里暗里又来了几次。
“操你大爷!”杨毅脾气上来了,“王清华你哪里找的破人!”
“别客气了,我初中隔壁班的,以前聊过几句,别让他们也行。”王清华回道。
裴郁磊从未开口,等再次上场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刺了对方一下:“这么重视?是要参加NBA呀?“
轻飘飘地一句话,却把这个问题:揭开了:没打过球?这他妈也要出黑手?
新的一局开了,裴郁磊没像之前那样,反而明显把对方耍着玩,他跟杨毅那几个配合打得好,一个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到最后,他们反拉了对方三分,但在最后一刻,裴郁磊站在三分线处,看似轻飘飘,实则很用力将球打在最开始出黑手那人背部。
“哎,手滑了。”他淡笑着,语气很轻,“不好意思。”
挑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对方把球狠狠抛回来。
杨毅早就耐不住了,一句“我操你大爷”直接干过去。
他们这边人数较少,但打架经验累计却不少,只是上高中后都收敛了,今天这一次用王清华的话说就是“打出了热血打回了曾经”。
裴郁磊笑他:这句话比崩个屁好。
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十分钟后,对方那边丢下一句“给老子等着”便跑了。
人走了后,杨毅反应过来,正想说什么,却见裴郁磊打车走了。
“我靠。”杨毅忍不住骂道,他悠悠瞥向王清华,“你惹的。”
高中时候的裴郁磊就是如此,纵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但做事向来我行我素,肆意轻狂,一贯不给人机会闯入,因为他自身也不清楚要怎么个活法。
杨毅问他,到底在哪儿。
裴郁磊发了个地址过去。
十分钟后,门被打开了。
“关上。”裴郁磊躺在沙发上,闲然自得的模样,“电影开场半小时了。”
杨毅深深吸了口气,老老实实关上门,倒在他旁边:“韩国片?”
“嗯。”
“叫什么?”
“《素媛》。”
杨毅愣了愣,他听过有女生讨论过这个片子,也知道大概剧情:“你选这个?”
“看网上好评挺多的。”对方语气不咸不淡。
“你知道讲什么吗?”
“不知道。”裴郁磊冷冷瞥他一眼,“我要是知道就不看了。”
“也是。”杨毅道,“我听过别人讲过一些,据说挺感人,但我也没看过……”
“你话真多。”裴郁磊打断他,“文明观影。”
杨毅在嘴边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又比了个“ok”,毕竟这是裴郁磊“请客”,他还是识相点免得被赶出去。
认真投入于电影之中,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过了会儿裴郁磊便听见旁边传来呜咽声。
他忍了几秒,最后无可奈何,伸手递过去几张纸:“小声点,别打扰我了。”
杨毅:“………”
杨毅语气愤愤不平:“这人渣,怎么还是真实故事改编?”
裴郁磊看着心底也有些难过底色,电影放完,心那块地方却始终空空的。
“这个世界的底色就是痛苦吧。”
冷不丁地,对方来这么一句话,杨毅愣了愣:“啊?”
裴郁磊摇头:“你还要看吗?”
“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
“你不看了?”
“留给你。”裴郁磊说。
“其实,要不你看个爱情片?”杨毅小心翼翼道,在对方投眼神过来时,他赶紧补充,“爱很伟大嘛,能治愈一切。”
“这个世界上可能是有痛苦,但是吧有种东西叫创口贴。”杨毅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又想这些话一定要说,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现在的裴郁磊有点自暴自弃的样子,“就像一艘船,总会找到停泊的港口。”
“我没想到你这么文艺。”裴郁磊点评道,“你可以去争当一下语文课代表,真的。”
语气特别诚恳,眼神也是。
杨毅竟无法反驳。
“走了,文曲星。”对方笑笑,推开门离开。
杨毅倒在沙发上,看着影片单,嘴里嘀咕:“《爱情轮船》?”
刚刚他说出“停泊的船”这句话,就是瞄到这个片名。
“看看。”
*
裴郁磊走出影院,却不知道往哪个反向走,他从兜里掏出块硬币,心想如果遇到十字路口,那正面左转,反面右转。
最后他走到一个胡同口,这边都是些老房子,基本没什么人,只有个坐在门槛上看报的老爷爷。
走出胡同口,他余光瞥见一旁服装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往前走,正面左转,反面右转,左转右转之后,他左边是公交车站,右边有个推着垃圾桶将要上坡的老人。
裴郁磊停下脚步,这次他没打算听硬币的话,将硬币揣回兜里,停脚的方向一拐,往右边走去。
“老婆婆,我帮您。”他说着,伸出一只手,也不嫌弃脏不脏,帮忙推着上坡。
“谢谢,谢谢。”老婆婆一边说一边擦额头的汗水。
裴郁磊掏了下兜,发现还剩一张纸巾:“您擦擦吧,额头。”
老婆婆接过纸,却看见对方再没有拿出第二张:“那栋楼后边有水龙头。”
裴郁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他笑笑回复:“不用了,没弄脏。”
“你在哪里读书?”
“三中。”
老婆婆点头笑道:“我孙子也在三中,他当年是卡着分数,倒数第二名上去的,也是菩萨保佑了。他学习不好,但是很孝顺我,周末还会跟我一起捡瓶子……”
裴郁磊瞥了眼老婆婆的下半身,穿着三中的校裤。
“我成绩也不好。”裴郁磊低低道,“我没让家里人高兴过。”
“就停在这儿吧。”老婆婆道,“我虽然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但是你站我面前,离我那么近,我就觉得你这小伙长得帅,人又高,脾气还好,我老婆子觉得你好就是好!”
裴郁磊觉得嗓子有些干,他咽了咽口水,却还是难抵干涩:“谢谢您。”
“小伙子啊,你相信我。”老婆婆絮絮叨叨,“我活了这么多年了,人呢不能单靠一个东西去定义的,我孙子学习不行,小时候就因为成绩原因老被叫家长被批评,他曾经跟我说对不起奶奶,我问他为什么说对不起,他说拿那么多钱读书,他却读不好。唉,我就在想现在读书娃儿压力真大,背负着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也有老一辈的。
“但我想要你们明白一个道理,父母给了你生命,你要学会感恩不错,但不是拿你的命运和父母的绑在一起。人生是你自己的路,你自己选择,父母呢他们不能替你走下去,所以无论如何,自己开心就好。”
裴郁磊呼吸一滞,抬眸和老婆婆对视,在对方眼里,他看到熟悉的温柔,慈祥,善意:“谢谢您。”
他无语回复,却总想着要说些什么,眼前的老婆婆很开明吧,很善良啊。
“你看我一个老婆子,都只能收垃圾,捡瓶子,他都不嫌弃我,我干嘛还要求他这儿那儿的。”老婆婆眼底柔和,嘴里的“他”指的是自己的孙子,“人这一辈子,光是平安快乐就很少有人能做到了,所以不要再要求其他了。”
………
*
裴郁磊忘记,自己是怎么和老婆婆告别的了,脑里一直反复回响起刚才的对话,又想起杨毅说的“这个世界上也许有很多痛苦,但有种东西叫创口贴”。
裴郁磊的伤口,却是在结痂后,又被撕裂,反反复复,一直都未痊愈。
他以为自己能忘掉的,不能;
他以为自己能过去的,不能。
——“人这一辈子,光是平安快乐就很难了。”
嘀嗒,嘀嗒。
——那如果记得的底色是痛苦,那他就去背负痛苦。
反应到天生下小雨的时候,裴郁磊摸了摸自己的眼尾,原来是下雨了。
他还以为是眼泪。
但也不对,因为回想起这些事,他很少会哭了,像是麻木地接受,那下一个拐弯又会是什么?
裴郁磊不慌不忙地摸出硬币,向天上抛去,这一次他伸手盖住硬币,却迟迟没有打开。
他想了想,还是将硬币放回兜里。
——他想自己选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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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言:
原本想写的是十七岁比较张扬炫酷拽哥的,但是写着写着就变味儿了,自认前面球场那一点有那么一丢丢三石年轻气盛狂的底色吧…? 到这里呢,其实裴郁磊底色一直是痛苦的,不是外界,而是他自己选择的“惩罚”,就是道理都懂但你别说,也许当后来他真正走出来的时候,也是他自愿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有最隐处的伤口,前几章写的原瓷也是,陈晏扬带给她的只是思考,真正理解的是她亲身经历后所得到的,这是他们的“自渡”,也是他们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