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用力点头。
旁边有人帮老爷子拿起酒杯,老爷子接过来,“我也敬你,祝你和迟俞新婚快乐。”
“谢谢老爷子。”
两人碰杯,齐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老爷子又笑道:“孩子,你可是我们祖先都认定的陈家儿媳,祖先有灵,一定会保佑你和迟俞百年好合。”
这句话,周望舒似懂非懂,她无从得知老爷子口中“祖先都认定的陈家儿媳”这话从何而来。
老爷子也不言明,只笑笑,然后同她温声道,“这桌都是你们的长辈,你们恐怕要一个一个敬,但你一小姑娘别喝那么多酒,让迟俞来。”
“我没事的,我酒量好着呢,我跟他一起喝。”
听她放出大话,旁边的陈迟俞轻轻瞥了她一眼,眼底透着似有若无的笑。
陈家的长辈,自然由陈迟俞来领头敬酒。
能和老爷子坐一桌的人,那肯定不单单只是长辈,每一位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而这些看惯了大场面的大人物在看到周望舒胸前玉坠时,却个个都面露惊色,每个人在她过来敬酒时也都将姿态放得特别低,仿佛她才是在座辈分最高的人。
周望舒当然知道,这是她戴着陈家传家宝的缘故。
陈家最有权威的长辈都待她如此,小辈们更不用说了。
这一天,她在陈家受尽了尊崇。
他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陈迟俞说会给她一场最好的婚礼,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
宴会厅里有近百桌酒席,周望舒和陈迟俞一桌一桌敬下来,大家基本都已经吃饱喝足。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周望舒并没有醉意,他们喝的是低度数的米酒,但她肚子装不了那么多酒,最后一桌敬完,她紧跟着就去了趟卫生间。
正当她小解完准备从隔间出来的时候,卫生间里进来两个人,她们似乎是来补妆的,没有往里走,而是就在外面聊着天,话题正是这场婚礼。
“小叔真的别太爱了,结个婚传家宝都请出来了。”
“小叔也是真的牛,祠堂我都没资格进去,他直接把祠堂里供的东西请出来给她新娘子当压襟。”
“而且我跟你说,你知道小叔会弹钢琴这事儿吧?”
“知道,怎么?”
“今天那首结婚进行曲我怀疑是小叔自己谱的曲!”
“卧槽?!”
“我特么弹了二十年钢琴都没听过那首曲子,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拿手机出来一识别,你猜怎么着?根本识别不出来!”
听到这儿,周望舒整个人愣住。
下一秒,她没管那两个人还在外面,径直冲出了隔间。
快步走出卫生间后,她安耐不住想要立马见到陈迟俞的心情,开始跑起来,哪怕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可回到宴会厅,她却没有看到陈迟俞。
问了陈澈,陈澈说他去了外面,她又立马往外跑。
刚出门,那抹她急切寻找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陈迟俞!”她朝他跑过去。
“跑这么急干什么?”看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陈迟俞蹙眉。
周望舒想立马问他婚礼进行曲的事,但周围人太多,她知道等会儿自己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遂抓着陈迟俞胳膊拉着他去寻无人处。
等找到地方停下来,陈迟俞疑惑地看向她,“有话说?”
“嗯,”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陈迟俞,今天那首婚礼进行曲是你自己谱的曲对不对?”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陈迟俞半垂的眼皮倏地瓮动了一下。
“陈聿跟你说的?”他沉声。
“陈聿知道?”周望舒忽的笑了下,“那意思是,那首曲子真的是你自己谱的……”
陈迟俞没有出声,像是默认。
“陈迟俞……”周望舒的声音一瞬间染上哭腔,“你还是……”
她想将那句已然藏在心底许久的话问出来:
你还是很喜欢我对不对?
只是,在这时,一阵烟花升空的尖啸声打断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的后半句。
下意识地,她抬头看向天空那朵忽然绽开的巨大烟花。
那烟花仅一朵却近乎铺满了她头顶的夜空,美丽得让人震撼。
而接下来,更多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升空,粼粼火光照亮了整座海岛。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烟花在不停绽放,那烟火似比星辰都还要多。
哪怕是在日本的烟花祭,周望舒也没见过如此壮观的烟花,美得简直太不真实,像一场神明的盛宴。
世间最美的场景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一场盛大的烟花,将宴会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引了出来。
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看到这一幕,众人还是纷纷发出了惊叹。
周望舒知道,这是陈迟俞为她放的烟花。
视线里的烟花逐渐被漫上眼眶的泪水模糊。
她含着泪侧眸,看向身边的人。
因泪水滚落而变得清晰的视野里,她看到了那双如浓墨般漆深的眼。
他在看她。
不知是否在烟花升空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看她。
她张口,想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也可能她其实发出了声音,只是被烟花的声音盖住了。
烟花升空和绽放的声音都太大,此刻她哪怕是用喊的,就站在她面前的陈迟俞也不一定能听到,何况,她嗓子里实在堵得太厉害。
可她不想仅仅只是这样与他在烟花下对望。
下一秒,她哭着一头扎进他怀里。
陈迟俞身子一僵。
他没有推开她,任她用力搂住了他的腰,也由着她将脑袋埋进他胸前,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感受到她在怀里剧烈的颤动,他没有再管任何事,抬手回抱住她,像本能。
而本能,是无法抵抗的。
他们就这样紧紧地互相抱着彼此,直到烟花结束。
烟花消散,四下归静,他听到她哽咽不止的哭声。
“别哭了,”他轻抚她的头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他松开她,在为她擦掉眼泪后示意她抬头看夜空。
周望舒仰头,看到一架又一架亮着星光的无人机像孔明灯般缓缓升空,然后一点一点在夜空里拼出一行字:
周小姐,娶到你,很荣幸。
泪水再一次汹涌。
几行眼泪滚落,她转头,再次看向身旁的人。
“陈迟俞……”她哽咽着开口,“你还是……还是好喜欢好喜欢我对不对?”
终于,她问出了这句话。
陈迟俞没有开口回答,但他用那双难掩深情的眼回答了,他眼底分明写着:
嗯,我还是好喜欢好喜欢你。
“陈迟俞,”她抬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抓着,也用尽全力压抑喉间酸涩,尽量口齿清晰地同他说:“之前你明知我别有用心都可以喜欢我,现在觉得我曾经把你当替身又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混蛋,”她语速很快地接上,然后语速又慢下来,声音里满是苦涩,“但陈迟俞,我真的好想跟你和好,好想好想。”
说着,她踮起脚尖,仰着头凑他更近一些,央求般开口:“陈迟俞,你重新喜欢我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一个人在想强调一件事时,总是会不自觉的重复话语,她几乎每一句话都在重复。
“我发誓,”她举起三根手指,“如果现在我心里有一丝一毫陈彦的位置,我就……”
这个誓言她没能说完,陈迟俞抬手压住了她的唇。
像是怕她说出很重的毒誓,更怕……毒誓会因她没有认清自己的心而实现。
他始终一字未说,但在他堵住她双唇的那一瞬间,什么都不用说了。
周望舒看着他,眼底的泪又落下两行,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她把他手拉下来,笑着同他说:“陈迟俞,堵嘴不是这样堵的,要这样……”
语落,她闭上眼,踮起脚朝他吻过去。
不同于之前的克制,这一次,陈迟俞任由理智如绷到极致的弦,啪的一下断掉。
仅仅是片刻,他猛地低头,双手用力捧住她的脸,反客为主,重重地吻回去。
唇瓣柔软的触感,让他想狠狠咬一口,将她整个人都吞进身体里。
夜空下,两个人吻得重而深。
像想要冲破一切束缚与对方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因吻得太过用力,周望舒的颈不断后仰,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陈迟俞的十指穿插在她发间,托举着她继续加重这个吻。
神经在疯狂战栗,脑海里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炸开,比方才夜空里的还要绚烂。
此处无人,四周空旷,空气却如同快要被消耗殆尽,像又一把烈火在烧,热得要命。
岛屿上吹来的海风吹不散着热意,反而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似要将两个人都烧透。
时间不知如何流逝,待分开,两个人都在喘,喘得很厉害。
两张唇分开,视线却又重新黏在一起。
他们望着彼此的眼,像要望进对方的灵魂里。
如同还未餍足,陈迟俞用指腹抚着此刻他捧着的那张脸,从额角到眉骨,再从眉骨到眼角,到唇边……最后在没入她后颈后又用拇指抵住她精致的下颌。
他的视线随着指腹划过的地方在她脸上游走,眸底深情像快要溢出来。
忽的,他凝着她的双眸笑了声。
“我真是……”他轻扯着唇角,分不清是愉悦还是难过,“彻彻底底地输给你了。”
周望舒摇头,泪水自眼角滚落。
她抬手去捧住他的脸,声音哽咽而颤抖,“陈迟俞,我会让你赢。”
他没有输,从来都没有输。
陈迟俞自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也不想去纠结什么输赢,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怎么还在哭?
“还哭什么?”他用拇指帮她擦眼泪。
周望舒也没想再哭,可眼泪就是怎么都止不住。
“别哭了。”
听他温柔的低哄,周望舒努力想去控制泪意,可收效甚微,眼泪还是不断在大颗大颗地在往下掉。
陈迟俞低下头来,声音也跟着低下来,“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哭了?”
怎么做……
周望舒透过泪光朦胧的眼看着他,“说你喜欢我。”
“说你喜欢我,”她往旁边半歪头,“说很喜欢我,我就不哭了。”
“我喜欢你,”陈迟俞没有片刻犹豫,“很喜欢你。”
怎么办呢……
他这么一说,她却更想哭了。
“怎么还是在哭?”
像惩罚她的不守信用,陈迟俞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可能……”周望舒抽泣着说,“还需要你叫我一声老婆。”
这个人真是……
陈迟俞轻笑一声。
“老婆。”他低喊,带着万分纵容。
感受到曾经熟悉的那份纵容,周望舒得寸就进尺的老毛病也犯了。
“宝贝,”她又说,“我还想听你叫我宝贝。”
这个要求,陈迟俞自然也应了。
“宝贝。”
轻喊一声后,他俯身,去吻她的眼泪。
尝到那抹咸涩,他长睫轻垂,弯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圈得她很紧,力度却很轻,像轻拥着一件极其珍视之物,他真真正正的宝贝。
“宝贝……”
第68章
岛屿上的晚风, 有海的味道,远处隐隐有不知名的花香飘来。
周望舒在陈迟俞怀里缓缓仰起头来。
因为哭得太凶,她眼睛很红, 看着叫人心疼。
“不哭了?”
陈迟俞抬手替她擦了擦还有些湿润的眼角。
“嗯, 不哭了。”
她是没哭了,但声音还带着哭腔,鼻音很浓, 像小孩子的声音,而此时哭得鼻头红红的她看起来也有些像小孩子, 让人特想揉揉她, 亲亲她。
陈迟俞就这么做了。
他先是揉了揉她的脸, 然后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那走吧。”他将手放下去,去牵她的手,十指相扣。
“去哪儿?”周望舒一脸茫乎。
陈迟俞薄唇掀起一点弧度,“洞房。”
周望舒:……
她以为他还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结果竟然是那档子事。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陈迟俞,”她看着他那张禁欲脸说,“和好后的第一件事你竟然是想干这个。”
陈迟俞却理所当然地说:“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 不干这个干什么?”
说得也是, 新婚夜当然要入洞房。
行叭。
她抬起脑袋,一副‘既然这样那就从了你吧’的小傲娇模样,“走吧。”
陈迟俞微微勾起唇角,轻笑了声。
那一声笑, 夹杂着小岛上吹拂的海风, 丝丝入耳。
时隔许久再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 周望舒有些恍惚,仿佛这几个月所经历的事并未发生, 他一直是那个笑意温柔的陈迟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