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迟俞神情微怔,“你……记得?”
关于他们的初遇,两个人在此之前始终没有提起, 陈迟俞一直以为,她并不记得他。
她和他不一样, 那天他看了她许久, 而她仅仅看了他一眼, 还是在头部受创意识不清的情况下。
“记得,”周望舒望着他,神情和平时很不一样,声音也是, “一直都记得。”
看着她的双眼,陈迟俞说不清心里漫起一股什么情绪,她的眼神好像在告诉他, 她和他一样, 也曾无数次在深夜的梦境里回到那一天。
可是,倘若如此,他何至于沦为陈彦的替代品。
半晌,待心底的疑虑散去, 他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记性这么好啊。”
“你才知道我记性好?不过……”她拉长声调, 神情变回平日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伸手搂住他脖子说, “不是因为记性好才记得,是因为你太好看了才记得。”
“陈迟俞,”她踮起脚凑他更近一些,目光再一次变得很深,“我先遇到的人,是你。”
陈迟俞整个人愣住。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怔愣神色,周望舒几乎快要忍不住现在就将一切都坦白。
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不需要他等太久了。
周信宏在几天前已经把柏龄送去了疗养院,当然,周信宏不是想让疗养院治好柏龄,是想把柏龄关在里面,把她变成真正的精神病患者,一个永远也无法揭露他真实面目的疯婆子。
而周信宏不知道的是,那家疗养院早在他购买之初,周望舒就紧随其后用一笔不菲的价钱收买了院长,柏龄会在里面得到正向治疗,那里也会成为她和柏龄最好的谈判地点。
不过,周信宏给柏龄下的药太猛,疗养院那边无法保证能把她治好,说她可能会永远神志不清。
周望舒给了疗养院那边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之后柏龄没有好转,她就不准备继续等下去了,周信宏已经逍遥了太长时间。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她想早一点让尘埃落定,早一点向陈迟俞坦白一切。
一直以来,她希望的是用正义的方式裁决周信宏,让他得到他应有的恶报,在监狱里悔恨一生,可如若这个方法行不通,她也不介意用不正义的方法。
想弄死周信宏,她有一百种手段。
日本财团她能撬动,英美黑手党她也不在话下。
“如果不是先遇到了你,我不会多看陈彦一眼。”
目前,她只能先告诉陈迟俞这么多了。
如果现在她就把一切告诉他,她有百分之九九的把握能确定,不管周信宏勾结的那些高官和陈家有着怎样的利益关联,陈迟俞都会站在她这边,但还有剩下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已经伤了他的心,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不用提他,”陈迟俞淡淡道,“我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
看着那双像能将所有情绪都藏起来的眼睛,她踮起脚,吻过去。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赢——
她在心里说。
-
穿着婚纱在英国小镇的街头拍完婚纱照,周望舒没有把婚纱换下,就穿着婚纱和陈迟俞漫步在街头,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习惯了被人注视的两人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故地重游,周望舒一时兴起便问了句:“陈迟俞,如果我没阴差阳错的治好你的病,那当初在拍卖会上,你是不是不会给我微信?”
“没有如果,”陈迟俞停下来对她说,“只有因果,既然我因为你而痊愈,那就注定我会爱上你。”
“那场拍卖会,”他轻笑一声,“我是为了见你才去的。”
周望舒被惊得瞪大眼,“我是说!明明我在钓鱼,怎么老感觉我才是被钓的那一个!”
陈迟俞微勾了勾唇,“我因为你痊愈的事,陈聿告诉你的?”
他没有同她提起过他们的初遇,自然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嗯,如果不是他告诉我这些,让我再救你一次,我会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周望舒垂下双眼,声音低低的。
“不会的。”陈迟俞抬手摸摸她的头。
“嗯?”周望舒错愕地看向他。
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会去找你的。”
周望舒怔住。
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紧扼。
街角起了风,头发被风吹起,半遮视线,她却没有眨一下眼睛。
两人的视线连在一块儿,风吹不散,也割不断。
她迎着风扑进他怀里,“陈迟俞是大笨蛋。”
瓮声瓮气的嗓音,某个爱哭鬼又要哭了。
陈迟俞揉着她的脑袋沉沉笑了两声,“我可不笨,宝贝。”
听到“宝贝”二字,她喉间哽咽忽然一滞。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双眸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不是让你在外面不要叫我宝贝?”
“不懂?”他仍笑着。
“什么?”她的确没懂。
“你说,我在外面叫你宝贝,你会想亲我,所以我叫你宝贝的意思是,”他低下一点头,唇角却扬起,“亲我。”
诱引般的低沉嗓音入耳,眼底含泪的少女先是愣了愣,而后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吻过去。
哪管这是人来人往的街角。
-
正式度蜜月的第一天,日子的确如同在蜜罐里浸过一般甜蜜,往后的每一天,也是如此。
周望舒原本计划是进行为期两周的蜜月旅行,但陈迟俞说既然是度蜜月,那就该是一个月。
他把工作都丢给了陈澈,只隔一两天在跟他们开个线上会议。
有一回,他开会的时候,周望舒肚子里坏水一起,跑到他旁边用脚撩拨他,害他在众人面前耳尖红了个透。
看他红着耳朵还要装出一副冷肃的样子,周望舒撩得更起劲儿了。
某人起初只是把摄像头往上调了调,以免拍到了不宜入镜的东西。
而仅仅是三分钟后,某人忍不了了,对着镜头说了句:“今天的会议先到这儿,我这边有点急事。”
说完,他把电脑盖上,转头握住那只不安分的腿,一把将人直接拉到跟前,“欠收拾?”
近距离对着那双充满危险气息的黑眸,周望舒在心里直呼完蛋。
她确实完蛋了,接下来的一整天,她没能迈出房门一步。
第二天,被一整个掏空的她本来想继续在床上躺一天,但这天她收到了一个消息:
周崇礼在国外出了车祸,没死,但伤得很重,还能活着都是奇迹的程度。
母与子之间或许真的有心灵感应,也是在这一天,疗养院给她打来电话,说柏龄清醒了。
免得日长梦多,周望舒打算提前结束蜜月,等这件事办完,她和陈迟俞的蜜月才算刚刚开始。
陈迟俞那边,她只说有急事要去一趟美国,陈迟俞没有问她要去干什么,只问:“需要我陪你吗?”
“回南城等我,办完这件事,我有个大惊喜送给你。”
“大惊喜?”陈迟俞微挑了下眉。
“对,”周望舒很肯定地说,“超大的惊喜!”
“好,”陈迟俞唇边漾开一抹笑,“我等你。”
“等我。”
她在他唇间印下一个吻。
与他吻别,她连夜赶往美国,在第二天早上抵达疗养院。
院长亲自在门口迎接,为她领路,将她领到疗养院里一处独立的白色房子前。
在房屋第二层的一个谈话室里,她见到了柏龄。
刚推门进去,柏龄便朝她望了过来,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柏龄眼底满是惊疑。
“你以为来的不是我?”周望舒挑唇轻笑。
柏龄沉默不语。
周望舒走到她面前,“你是不是以为,来的是周信宏?”
柏龄还是不说话。
周望舒当她默认了,“那看来,你已经反应过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对不对?”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只是柏龄不想承认。
“你是不是很恨他?”周望舒始终笑着,她心情很好,也想笑话笑话面前这个人,“你不惜被家里扫地出门,还不惜犯法帮他牵线搭桥,他却这么对你。”
听到后半句,柏龄瞳孔一缩,表情很是吃惊。
“你……”她终于开口,虽有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怎么知道?”
“猜的,但看来,我猜得很准。”
柏龄神情紧结。
“你紧张什么?”周望舒很是不理解,“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包庇他?”
她冷哼一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周信宏不仅想把你弄成疯子,还想弄死你儿子。”
闻言,柏龄面色骤变,“你说什么?!”
周望舒从包里拿出一张周崇宇躺在病床上的照片扔到她面前,“你前脚刚被弄进精神病院,后脚周崇宇就出了车祸,你觉得这是巧合?”
柏龄捧着照片,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照片上,周崇礼浑身都插着管子,几乎面目全非,但作为母亲,柏龄自然还是能一眼认出照片上的人就是周崇宇。
“你要是不把周信宏的把柄给我,下一个估计就是周晋宇了。”
她都这么说了,柏龄却像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的哭。
对一个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周望舒没有任何的同情,她不耐烦地一把夺回照片,“别假惺惺在那儿掉眼泪了,你要正当周崇宇和周晋宇是你儿子,你现在就应该立马跟我说你把周信宏的把柄藏哪儿了。”
柏龄还是只知道哭,没有一点要把周信宏的把柄交出来的意思。
周望舒哼笑一声,“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让我猜猜,”周望舒双手抱胸,“你该不会想着,反正周崇宇都这样了,周晋宇又是个不成器的,如果把东西交给我,剩下的那个周柏予也什么都没了,如果不交出来,以后周柏予还能捞着个信宏集团。”
“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蠢?”
她换了两张照片丢给柏龄。
一张照片是周信宏揽着一个外国女孩的腰,另一张照片是那女孩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
“这只是我的人拍到的,说不定周信宏在外面偷着生的都够组个足球队了。”
拿到这两张照片,柏龄终于没再假惺惺的掉眼泪,她瞪大着一双极度充血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看着照片上那个孩子。
“啊——!”她忽然尖叫着扔掉照片,像疯症发作。
周望舒冷漠地看着她发疯,唇边勾出一个嘲讽的笑,“你发疯有什么用?”
听到她这句话,柏龄表情一滞。
接着,很快,柏龄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静下来。
倒也不算冷静,她胸口始终起伏得很厉害。
“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但我得知道,你要用来干什么?”
她这话把周望舒给气笑了,“送他去吃牢饭啊干什么?你以为我稀罕他那三瓜俩枣?”
“你们害死我妈,”周望舒收起冷笑,眼底迸发出深入骨髓的恨意,“如果不是知道你们犯了法,我早让你们死一万遍了!”
“坐牢……”柏龄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坐牢会比在这儿好很多吧。”
她只说了坐牢,却没有否认害死林梦因女士,那想来,林梦因女士真的是他们害死的。
关于林梦因女士的死因,周望舒没有问,她只需要知道,是他们害的就够了,如果从他们口中听到过程,她怕自己会失控到现在就杀了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心情,“在牢里你还能有个说话的人,在这儿,你得盼着自己早点疯。”
柏龄垂下眼,像认了命。
“在柏予的学习机里,有个叫奥数题集的文件,里面有很多个压缩包,你要的东西就在第79个压缩包里,密码是7305SI。”
“你没耍我?”
那么重要的东西,她放得那么随意?
周柏予就读的学校里天才多得是,她就不怕万一周柏予发现了这个加密文件,因为一时好奇让会黑客技术的同学解开了?
“那个文件我藏得很深,需要搜索才能搜索到,柏予很讨厌奥数,不会去文件里搜索奥数相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