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龄肯定还把文件藏在了别的地方,周柏宇学习机里的应该只是备份。
既然已经知道东西在哪儿,周望舒没有在这儿多停留一秒,没再和柏龄多说一句话,立刻动身回国。
她要拿到周柏予的学习机很简单,让张妈直接拿出来就行。
落地的第一时间她就拿到了学习机,也找到了柏龄所说的那个文件。
她知道里面的内容肯定够周信宏把牢底坐穿,不然周信宏也不至于亲自给柏龄投毒,还准备要周崇宇的命,但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她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信宏和高官之间做的是情一色交易,他买了数名被拐的年轻女性供高官享乐,其中最小的甚至只有八岁。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这些被他用来牟取利益的年轻女性在饱受摧残后,又被他卖去了国外。
看完文件里的所有内容,周望舒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种重如千担的负罪感沉沉压在了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虽然她从未参与过周信宏的恶行,在此之前也毫不知情,但一直以来,她都花着从信宏集团赚来的钱,这些充满罪恶的烂钱。
不过,早在知道信宏集团是建立在罪恶之上后,她就下定了决心,会在一切结束后将所有的钱都捐出去,所以她以前才那么不惜命,她没给自己留过活路。
是在成为安弥唯一的依靠后,她才想着,就算一切结束了,她也得继续活下去,为了友情。
如今,她还有爱情。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陈迟俞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她抑制不住哭腔,哽咽着对着手机里说:“陈迟俞,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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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仅仅是十分钟,陈迟俞就来到了她面前。
看到从直升机里下来的他,原本并未哭出来的她一瞬间泪如雨下。
陈迟俞将她拥入怀中,紧蹙着眉心问她:“怎么了?”
知道他担心,可现在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此刻的情绪太过复杂,无从说起。
似是察觉她是因为一些极为沉重之事而哭,陈迟俞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紧紧地抱着她,陪着她。
这时候,没有什么比一个用力的拥抱来得更有温暖与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眼泪都流干了,情绪也都透支,周望舒才在陈迟俞的怀里渐渐平静下来。
“对不起啊,”她哑着嗓子开口,“说回来给你惊喜的,结果给了你一个惊吓。”
“你回来就好。”陈迟俞轻声说。
她从他怀里出来,仰头看向他,“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不着急,我们先回去,嗯?”
他想她在路上先休息一会儿。
周望舒摇头,“我想现在说。”
她执意,他便也依她,“好,你说,我听。”
“你一直知道的吧,我平常那副游手好闲的样子都是我装出来的。”
陈迟俞轻轻“嗯”了声。
“你应该也能猜到,我装出那个样子,是为了骗周信宏,不过你肯定以为我是为了争家产,不是的,我不稀罕那些昧良心的臭钱,我只是想拥有足够的资本扳倒他,他害死了我妈妈,也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说到这儿,她喉间又漫上一阵阵酸楚,她努力压了压情绪,继续说:“他知道我恨他,所以我需要制造一些假象让他以为我没有能力和他斗,所以在考上剑桥后,我赶紧给自己立了一个不好好学习只知道追着男人跑的恋爱脑人设。”
话还只说到一半,但陈迟俞似乎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神情有些怔忪。
“在剑桥度蜜月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如果不是先遇到了你,我不会多看陈彦一眼,”她淡淡笑起来,双眸却含泪,“是因为他像你,我才选了他,你不是他的替代品,他才是你的替代品,我也从来,从来都没喜欢过他。”
视线里,那双深邃得像是永远都不会流露情绪的眼,重重沉了沉。
看着他这从未有过的眼神,周望舒心头一紧,掠起一阵沉痛。
就因为数月前未能说出口的这句话,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那段时间,她难受得像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把钝刀捅进她的心里,用力翻搅,搅得血肉模糊,疼到了麻木。
而跟令她心痛的是,她知道,他比她更难受。
“陈迟俞,”她重新埋进他怀里,贴近他的心脏,“那时候没能跟你解释,是我怕在周信宏背后牵扯的那些利益面前,你不会选我,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喜欢,也低估了我对你的喜欢,是分开后……”
泪水再次模糊双眼,她哽咽难言,“是分开后……我才发现……原来,原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对不起……”
陈迟俞的声音喑哑得不成调,却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和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这些话,对他而言,明明是惊喜,可他竟开心不起来,心里痛得要命。
她的每一声抽泣,每一个颤抖的字,都成了剖开他心脏的刃。
他无法想象,她该有多委屈。
两个人都在心疼对方。
因为他一声声的对不起,周望舒哭得更厉害了,“陈迟俞,你别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我该早一点想明白,”陈迟俞愈发用力的抱着她,“我该在你之前,去找你。”
笨蛋。
她想骂他笨蛋,可她实在说不出话了,整个人哭得喘不上气。
怎么感动比难过还让人想哭。
“以后,”陈迟俞将头深深埋进她发间,“换我每天实现你一个愿望。”
“好不好?”他声音温柔得无以复加。
“好。”她哑声。
“周望舒。”他喊她的名字。
“嗯。”
“我爱你。”
她哭着笑起来,“我知道。”
没人比她更知道,他爱她,好爱好爱她。
第73章
因为一早就知道周信宏做了违法的事, 周望舒有意结识了几位检察官,在拿到周信宏的犯罪证据后,她将文件发给了最信得过的一位检察官。
证据很充足, 但案子太大, 定罪需要的时间很长。
从立案到最终法院下判决,耗时整整九个月。
柏龄作为共犯,也一同入狱。
两个人的余生都将在监狱里度过。
周信宏正式入狱后, 周望舒去看了他,她当然要去看他, 她得告诉他, 他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不是他做事不够谨慎, 是因为他辜负了林梦因女士,她要他不光为自己的罪行悔恨,也为林梦因女士悔恨一生。
在探监室里坐了会儿,穿着狱服的周信宏被狱警带出来。
隔着铁栏与玻璃窗, 周望舒漠然的注视着他。
在案件开始审查后的九个月的时间里,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法庭上。
拿起电话, 周信宏开口说的第一句是:“我真是小看了你。”
他当然能猜到这一切是她的手笔,
“你这个白眼狼,我当初就不该让你生下来。”周信宏语气凶狠,像恨不得砸碎面前的玻璃去掐她的脖子。
周望舒不屑地笑了声,“你不过就是个靠女人的凤凰男, 轮得到你来决定让不让我生下来?”
“周望舒, 你别忘了你信周!”
“我又没不承认你是我爸, 亲手把亲爸送进监狱的感觉,很不错。”
周信宏被她这话气得不轻, 胸口大幅度起伏。
周望舒挑唇,“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你不过就是出了轨,我怎么就恨你恨到这个地步?”
周信宏愣了下,他确实想不明白。
“我一直都知道,”周望舒拿着电话的那只手不自觉握紧,“我妈是被你和柏龄那个贱人活活气死的。”
提到林梦因女士,周信宏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你看见了?”周信宏问。
“没看见,是推测,但我看见过你跟那贱人趁我妈睡着的时候在她病房里干些恶心的事情。”
和他提起这件事,周望舒身体控制不住有些发抖,“那时候,你要是好好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以你的手段,不会有今天。”
说完这句,她用力挂断电话。
来这一趟,她就为说这一句,既然已经说了,不准备再多言,径直转身离开。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来看他一眼。
就算他死在监狱里,她也不会来给他收尸。
在离开探监室后,她停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才继续往外走,陈迟俞在外面等她。
看她出来,陈迟俞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陈迟俞。”
“嗯。”
“陪我去趟小渔岛吧。”
“好。”
林梦因女士的骨灰洒在小渔岛的那片海里,周望舒想去和她说说话。
一个多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小渔岛。
周望舒走到曾经和陈迟俞一起看过日出的那张长椅边上坐下。
来的路上,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对林梦因女士说,什么终于帮你报仇了,那两个人会在监狱里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之类的,但真到了这儿,她只想静静坐在这里看一看沉着林梦因女士骨灰的这片海。
这一坐,就是八个小时,从早上坐到了傍晚。
陈迟俞也就陪着她坐了八个小时。
当暮霭染红了整片海,周望舒在吹来的海风里轻轻眨了眨眼。
“陈迟俞,我饿了。”
陈迟俞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走吧,我给你做沙茶面。”
他站在黄昏里,周身像镀了层釉质的晕影,显得格外的温柔。
仰头看过去,对上那温柔的眉眼,一颗心变得温暖而柔软。
她抬起胳膊,将手放进他掌心,淡淡笑起来对他说:“走吧。”
陈迟俞握紧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两人牵着手去商店买食材。
看到他俩十指相扣地出现在商店门口,商店老板招呼道:“小两口又来岛上玩儿了呀?”
“是呀。”周望舒冲老板笑着说。
“还是买沙茶面?”
“嗯。”
给他们捞海鲜时,老板娘好奇地问了句,“你们小两口谁做饭啊?”
周望舒指指陈迟俞,“他。”
“哎哟,小姑娘你好福气啊,老公长得这么帅还会做饭。”
听老板这么说,周望舒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
上辈子她大概拯救了世界吧,她在心里这么想。
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想着老板那句话,她踮起脚凑到陈迟俞耳边,在他脸上轻啄了口后对他说:“陈迟俞,遇见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陈迟俞轻笑了笑,低头回吻了下她的脸,低声在她耳边说:“这句话该我来说。”
要是没有遇见她,他极可能终其一生都会孑然一身。
暮色游弋,梦境般的粉色氤氲笼罩整座小岛,海风轻缓。
他再低了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极尽温柔的一个吻。
周望舒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柔,可肚子发出了抗议,咕噜叫了一声。
听到那阵咕噜声,陈迟俞轻笑着离开她的唇,像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肚子,还像哄孩子般对着她肚子说,“好了,马上回家给你做饭。”
周望舒自个儿也揉了揉肚子,“嗯,吃完饭再亲。”
陈迟俞再次失笑。
回到小岛上的家,陈迟俞一进门就直奔厨房,熟稔地开始处理海鲜。
这不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来小渔岛,陈迟俞已经为她做了好几次沙茶面。
没用多久,两碗热腾腾的沙茶面端上桌。
埋头深吸一口面汤的香气,周望舒赶紧拿起筷子开炫。
一筷子面条进嘴,因为太好吃,她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陈迟俞!你是不是去哪儿进修过?怎么现在每次做的沙茶面都这么好吃!”
“是进修过。”
“什么时候?!”周望舒瞪大眼。
“第一次来这座岛回去后没多久。”
这个男人真的!
她爱死!
她凑过去就是一顿狂亲,搂着他脖子不撒手。
最后还是陈迟俞强行把人摁回去,“再不吃面就坨了。”
“坨了我也会吃完的,汤都喝完!”
她真的把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她躺在陈迟俞怀里看星星。
“陈迟俞,除了为我学做沙茶面,你是不是还为我偷偷学了什么?”
“嗯。”
“还有什么?”周望舒立马扭头看向他,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陈迟俞垂眸,声音醇厚而温柔,如今夜令人微醺的晚风,“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