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迟疑，一手抓住一人，飞越而起，钻入妄铃之下，她道，“背叛本族，罪不可恕。”
一声巨响后，万籁俱寂。
妄铃片片碎裂，被明云绯在关键时刻扔出去的系统尖利啼鸣，浑身浴火。
【大小姐！】
明云绯只觉混混沌沌，周身温暖，身体渐渐漂浮至空中。
死亡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一点都不疼。
再见了。
各位。
第30章 人皇
“明云绯, 你要如何？”
“无仙无魔，唯人。”
“往事不可改，换一个。”
“那我要人过之处, 仙魔退散。”
那道不辨雌雄的声音沉寂几息, “谨遵吾皇敕令。”
系统周身之火愈燃愈盛, 巴掌大顷刻变为遮天蔽日的彩凤, 它凑近她，轻声道, “小绯，我想起来了。”
它将明云绯轻轻背到背上，凤凰真火并不会伤了她，“我说过，永远不会叫你的愿望落空。”
安洁与周瑶阵前厮杀, 忽天光大亮，抬头便见凤凰。
“是神兽, 陛下也在此地？”安洁心头浮上不详的预感。
系统口吐人言, 翅膀一扇便带出一阵火光。
仙界众人节节败退, 赶来支援的魔族更是不堪一击。
“安将军，向前！”系统声音有几分似明云绯。
此一战, 打到天亮，仙魔两界大败。
越清婉在元京越等越不安, 越等越难捱，看见凤凰现出真身后心头大惊。
“陛下呢？”她急匆匆进宫，强闯了皇帝寝宫，“我问你们陛下呢？”
值守的暗卫垂头不言, 她们唯一听的是陛下的话。陛下要她们值守在此地一动不动，她们定不会挪动半步。
越清婉脑中混乱, 骑马出京，直奔战争处，在路上遇见同样着急的白环。
系统飞至空旷地，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你用尽心血打造此地，怎能不看看就离开？”
它逼出凤凰精血喂她，任由真火笼罩两人，落下泪来，“小绯，你知道我最怕疼了，醒了得好好哄哄我。”
凤凰浴火，涅重生。
安洁与周瑶在远处看着，心头涌起巨大的悲伤。
“小栖姐。”周瑶喃喃，她不信告诉她女子要顶天立地的小栖姐死了。
安洁沉默着，她知道此时不能哭，极尽心绪后才勉强冷静道，“神兽大人一定有办法的。”
越清婉与白环此时也到了。
清婉看着笼在火里的那人，心头大恸，几乎要摔下马来，“陛下。”
她踉踉跄跄要往火中跑，被白环拉住，无声无息的落泪，“清婉，再等等。”
却不说此地人如何悲伤，明云绯醒来时只见一片空茫。
她道，“我在何处？”
“混沌之中。”
“你是谁？”
“我是天。”一声答。
“我是地。”另一声答。
明云绯站在空茫之中，皱眉冷声道，“整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
两团雾气出现在半空中，一团白且光泽，一团棕且黯淡。
“耶，我有身体了！”白的闪了闪，“谢谢吾皇。”
棕色的也亮了亮。
明云绯：………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
她道，“从头说说吧。”
“从多头啊，宇宙洪荒吗？”天说，“那有好多故事呢，吾皇想听谁的？”
“当然从吾皇来的时候说了，笨蛋。”地说。
一刻钟之后，明云绯彻底明白了此界之事。
千万年前，这片大地上只生活着人族，祥和勤劳的民族。
后来某一天，天破了个大口子，进来一对夫妻，男的是仙修，女的是魔族。
他们的感情不容于自己的世界，就撕裂空间到此地生活，夫妻和睦，帮了人族很多。
他们生下两个孩子。
一个修仙，一个修魔。
如此生活八百年后，魔修走火入魔，仙修为保此地安稳，不得不杀了他。
彼时魔修也有了子女，他们记恨仙修，二族争斗不休。
他们实力强盛，争斗会带来破坏。
族长说：再打就离开族地。
于是仙修与魔修的家族离开了，这片大地就有了三个民族，但也相安无事。
直到千年后，人类演变出帝王的概念。
修仙家族与修魔家族也想称帝，但祖训有云，不可伤害人类。
于是他们便圈地称家主为帝，三国互通，人员流动，渐渐成了仙、人、魔三界。
仙修与魔族人丁凋零的原因并非天地限制强者，而是他们不肯承认仙、魔血脉稀释，生下无天赋的婴孩就丢到人界。
他们本就是人，不对么？
仙界要求人界上供不是某一位违背祖训的逆子想出来的，是很多很多修仙之人与修魔之人共同授意的。
仙、魔两界的结界并非为了防人类，而是最初到来的夫妻闭关醒来，见事情至此，拼尽全力设下结界防止仙魔出去伤了人类。
“那他们去哪儿了？”
“自缢而亡。”天说，“他们预见了今日之战，但无力改变，深知自己的到来给这片大地带来了不幸，夫妻自杀，意在赔罪。”
明云绯沉默许久，她们本是远古人族的恩人，却育有心怀贪念的后辈，害了此地也害了自己。
“吾皇，你怎么了？”
“想骂他们。”明云绯道，“不知道从何开口。”
要说有错，他们善良慈悲，最后也因愧疚而死。
要说没错，他们撕裂空间，将不稳定因素带来此地。
“吾皇骂他们会成真的哦。”
明云绯不解。
天说：“您是世界承认的人皇，您斥责谁说要惩罚谁，规则就会惩罚谁。”
地说：“吾皇可敕令天地。”
天说：“我就是天。”
地说：“我就是地。”
明云绯：………
“那我还能回去吗？”
“当然可以啦，您想去哪儿都行。”天有些惊奇，“我还以为吾皇是想陪陪我呢。”
地说，“还有我。”
明云绯扶额，这么多年无语的次数没今天多。
她在心底默念人间，整片大地就如绘卷展开，玄而又玄，冥冥之中，她再视人间，万物尽收眼底。
无悲无喜，无念无嗔。
她是人皇。
高于天地，万古不灭。
系统用凤凰真火烧了许久，还不见明云绯醒来，它悲伤道，【假货害人，我与系统商城不共戴天！】
真火渐渐熄了，系统力竭，它伏在明云绯身上，用喙轻吻她的侧脸。
“那就下个位面见吧，小绯。”
越清婉扑过来，抱着她大哭，“陛下，你醒醒。”
周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栖姐，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吗？”
安洁捏紧拳头，轻声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白环挥开暗七呈上的诏令。
还说不是赔礼。
她令她巡游，就是为了让她避开战争，若是此战失败，她继位为帝，马上就能给仙人呈上赔礼，然后把她打入地狱，言她暴君祸国。
仙人不可能毁灭人族，为了长久的利益，还是会妥协。
虽然难办，但尚有一线生机。
白环泣不成声，还真是好计谋啊，陛下。
“神兽大人，你能救陛下的对不对？清婉求您了。”
系统和她们相处许久，也是朋友，它道，“我们要走了。”
明云绯刚醒，入耳便是几人的哭声，她条件反射道，“怎么了，和朕说说。”
“陛下，你醒了？”越清婉不可置信，她挥开系统的翅膀看她，“我…我还以为……呜呜陛下。”
“陛下醒了？”白环跌跌撞撞走来，发出第一声哭声，她跪在她身边，呜咽着说不出话。
“朕说过，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演。
她想牺牲自己？
没，绝对没。
这一切包括死而复生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她早就知道了。
明云绯在心底骗自己，也打算骗她们。
她起身张开臂膊，“看，我好好的，没事儿。”
几人还是哭，刚才她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太吓人了。
明云绯无法，只好道，“想哭便哭吧，这次吓到你们了。”
她走到系统跟前查看情况，它失去精血，耗尽气力，眼光渐渐无神。
明云绯知道它在笑，她伸手抱住它，“对不起。”
系统凑在她耳边，“小绯，说好要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你都记起来了？”
系统再也无法回答了，明云绯立刻在系统空间寻它。
“系统？”
【你好，土豪的宿主，它死了，我是你的新系统。】
【胡说！】系统套上狗皮踹了机器人一脚，【大小姐，我怎么回来了？】
明云绯想抱抱它，摸摸它的头，她轻声问，“疼不疼？”
【什么？】系统把那个机器人踹出去，【什么疼？】
明云绯哑然，怎么又忘记了。
“来我身边吧，我想你了。”
系统蹦蹦跳跳，【好嘞，我也好想大小姐。】
【大小姐，我知道了！】系统突然道，【我的凤凰壳子不见了，肯定是在位面损毁了，你一定给我报仇啊。】
“好。”明云绯拥着突然出现的大狗狗，“好。”
第31章 感情
虽然打了胜仗, 但与仙人一战到底是伤了人族元气，白环备的礼抚慰牺牲将士的家人后，剩下的全都算作奖励分给三军。
明云绯穿上隆重的朝服, 亲自带人掩埋战争之地。
埋骨地, 英杰冢。
明云绯倒了一杯烈酒, 高举金樽, 郑重道，“敬亡魂――生的牺牲者, 朕祝你们归途盛大，来世辉煌。”
酒水洒在新翻的土地上，淅淅沥沥，微风刮过，英灵在哭？
不, 是在笑。
明云绯淡笑，再倒酒, “这一杯敬诸位, 当之无愧的豪杰。”
酒香散开, 肃穆的气氛中有人在轻轻啜泣。
她饮尽后又倒一杯，“第三杯, 敬天下人族，往后生机勃勃, 万物不可泯灭。”
“敬人族，敬陛下！”
众人齐饮酒，这时才有战争赢了的实感。
勤劳勇敢的民族，再一次靠双手保护了自己的家园。
明云绯喝下第三杯酒, 倒置金樽，朗笑道, “回京！”
凤栖委托她寻对抗仙魔的办法，其实办法始终在人族手中。
人族生生不息，任何悲苦不能打倒，仙魔之事，只是缺了一个时机。
就算没有她，也许几百年几千年后，这个伟大的种族振臂一呼，也会攻上仙界。
明云绯乘御驾返京，归途人们摆酒在路边，见她经过，纷纷举杯，“敬陛下。”
目光逡巡间，人山人海中，她感受到了与世界的联系。
脑中忽然精明，如拨开迷雾。
原来这就是人皇。
*
半月后，元京皇宫。
明云绯难得烦了堆成山的奏折。
回来后，白环几人密不透风地关心了她七天，再三确定她真的没事后都不理她了。
只拘着君臣的关系对她毕恭毕敬，私下里不与她往来。
【我早就说过了吧。】系统懒洋洋趴在她脚边，【大小姐，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哦。】
“连你也烦我。”明云绯伸手把狗头揉了个乱七八糟，舒了一口气，吩咐道，“请几位大人晚上到皇宫用膳。”
“要是她们不来呢？”
“不来就再请。”明云绯烦躁地摆手，“十二暗卫都去，一遍请不到就请两遍，两遍请不到就请三遍，绑也给朕绑来！”
系统想笑，吐着舌头悄咪咪看她，下一秒头上的毛又被揉乱。
“幸灾乐祸，坏……”明云绯想骂它坏狗，又想起“金口玉言”buff，默默闭了嘴。
没错，当上被世界承认的人皇，失去了骂人自由、开玩笑自由。
随口说的话会成真的。
虽然不会离谱到骂人是狗，人就会变成狗，但坏的影响还是会产生，明云绯自己也没摸清规则。
反正不太智能的样子。
当夜，几人都来了，却不是来吃饭的，拎着烈酒，摆明了兴师问罪。
“陛下还真是在乎臣等，十二暗卫倾巢而出，仅为请臣等用膳。”白环面无表情。
“陛下……”越清婉一双美目幽幽盯着她。
“小……哼。”周瑶自顾自坐下。
安洁不说话，明云绯心下感动，安洁啊，只有你懂朕的苦心。
“陛下欠臣一顿酒，不会忘了吧？”安洁给她倒酒。
喝酒可以，可谁家喝酒用海碗？
明云绯头疼，后悔请她们吃饭了。
“先干为敬。”安洁大口喝下，后直直看她。
“好，要喝便喝吧。”她无奈，吩咐道，“拿几只酒樽来。”
四人围桌而坐，轮番灌她。
明云绯喝得看见月亮都有重影了，脸颊红红的，她摆手，“不喝了，有什么你们就直接问吧。”
她在心底吐槽，有些人喝醉了只会说胡话，是不会吐真言的。
四人沉默了一下。
白环笑开，“只要我们问，陛下就会如实相告吗？”
“这得分情况。”
安洁打断她，“陛下，安洁敬你！”
明云绯：…………
“问吧问吧。”
几人还是直勾勾看她。
明云绯张了张嘴，算了，谁叫她们是朋友呢。
她后仰靠在椅子上看星星，朋友多珍贵啊，共患难的更不用说了。
唇角勾起微笑，“能说的我都说。”
“你是谁？”白环道。
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突然出现的黄金，她寝宫的那封信，系统的话……
没发现才怪。
明云绯挑眉，报上本名，“明云绯。”
“从何而来？”
“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有些醉了，醉到想起黎朝也不会难过了，她笑道，“那个地方叫黎朝，很不好。”
“为什么来？”
“凤栖托我救人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