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白骨正匍匐般躺在地上,头对着正门。
即使刚刚见过无数蛇灵人骨,门内这具依然让众人心情沉重,他是想爬出去,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殿内传来淡淡的奇异香味,徐瑾拿着火折子第一个踏了进去,里面没有任何窗格子,漆黑中火光点点前进。
就在最后一人踏进门内的时候,“呲呲”声接连不断响起,原本黑暗的殿内突然如白日般亮堂。
大伙立即背靠背形成一个向外的包围圈,徐瑾抬眼望去,只见殿内四角分别矗立着一个人身鱼尾之物,而那火光正来自于它的头顶。
“那是鲛人。”
徐瑾走进离她最近的那个鲛人,那是一具干尸,只见它双眼无神的注视前方,双手反剪于身后,身下鱼尾被层层铁链束缚在地面上,头顶处开一小洞,正是那火光之源。
即使鲛人的传说都是些吓唬孩子的故事,但这样活生生把一个生命做成灯油,让徐瑾万分厌恶。
“阿瑾,你看!”
徐瑾回过头,殿内灯火明亮,正中央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图案,似乎是个符阵,而那图案正中上方,即殿内正中空处悬挂着一个青铜棺材,四根长锁链分别自棺材四角而起,挂于两座神像之上。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尊威严的神兽石像分别位于四个方位,在红色图案之外,其中朱雀、玄武两座神兽口中分别吐出两根锁链,将青铜棺悬于半空。
而在这四周之外,还有几具森森白骨,除此之外,在白虎神像座下,同样有一具白骨仰卧于地面。
红纹突然嘶嘶低鸣,徐瑾似有感应般看向白虎石像旁的白骨,千年过去,白骨上的衣物早已化成碎片,一颗水滴样的玉石吸引了徐瑾的注意力。
那颗玉石镶嵌在一块木牌中,挂于白骨胸前,木牌早已腐朽不堪,而那玉石却顾自莹莹生辉。
“怎么了,有问题吗?”
看着徐瑾眨也不眨的盯着白骨,顾璨有些莫名不安,就怕她又被勾魂了。
徐瑾沉默半晌,从自己的衣服领子里拽出一块银饰,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一颗相似的水滴样玉石温润无暇的镶嵌在猪身上。
“这是月之精魄,在十万大山深处,有一山洞,一半炙热一半阴寒,山洞底部有一钟乳石,上方有一缺口,每逢月色,月光必会通过缺口照射钟乳之上,钟乳之液从不滴落,一百年凝一魄,是为月之精魄。”
“乃是历任大巫所有之物,它能解百毒,延年益寿,据说只要脏器没坏,非蛊术之伤,胸口还有气,含在口中,精魄化为乳液,就能得一息生机,我阿太的那颗当年用来救人了。”
“我这颗,是我三岁那年,阿太亲自去那山洞所取,那里各类蛊虫环绕,毒虫密生,能进去的只有大巫。”
金雅慢慢靠近徐瑾,看到那具白骨,轻叹口气:“这是当年入禁地的那位先巫,那些白骨都是当年进去的人。”
“只是他们为什么都倒在这里。”
“那青铜棺里是什么,虎魄吗?”
秦毅等人绕着四座神像走了一圈,愣是没在神像上发现什么机关,至于那个古怪的图案,上面犹如鬼画符一般,如娜也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出于谨慎,众人不敢踏进那古怪符阵之中,生怕触动某种禁忌。
“这儿邪门的很。”
徐瑾看向被四尊神像所包围的青铜棺,褐绿色的表面上雕刻着无数锈迹斑斑的符号,依稀认出神魂、共生等字意,但更多却因为锈迹模糊或年代久远而失传了。
那么她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祖巫婆婆说有她必须完成的事情,是把虎魄再封印一遍吗?
那么,虎魄在这里吗?
徐瑾走到青龙神像旁,抬头盯着青铜棺,忽的听见“吱吱”两声,转头看见小猴子从鲁炎怀里跳出来,手脚伶俐的跳上朱雀神像,伸手去撩拨神像嘴里那两根链子。
“不可”
鲁炎在下面着急的呼叫,小猴子没拽动链子,干脆攀着长长的铁链一路到了半空中,鲁炎的心都吊到了嗓子口,发不出声。
小猴子走到半空中离青铜棺很近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好奇的伸出爪子碰了碰。
“吱吱”,随即犹如触电般炸毛的翘起长尾,后退几步,立马掉头快速的回到神像上,委屈巴巴的看着徐瑾,却不敢像以往那样跳进她怀里撒娇。
红纹正眯着眼睛瞅着这只丑猴子,大有一副你敢下来我就咬死你的眼神。
徐瑾伸开双手,阿乐这才没有任何犹豫的跳进她怀中,对徐瑾的依恋克服了它的恐惧,红纹依旧半睁着眼,缓缓移动身体,把头缩到徐瑾耳旁秀发处。
阿乐点着青铜棺,一顿吱吱吱,估计除了徐瑾,也没人能听明白它在讲什么。
“它说,那棺材里有活物,活的。”
活的,小箫大大的咽了口水,看了看旁边丝毫没有波动的秦毅和周巍,他还是定力不够啊!
古泓眯起眼睛,盯着青铜棺,活物,居然是活物,被封印在这里的不应该是虎魄吗?
“咳咳”,徐瑾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们大概被黄帝老儿给骗了。”
“或许当年他做错了什么,不管什么原因把我们骗到这儿,他大概希望苗家人去把这个坑填全了。”
“虎魄再邪性,也只是一把剑,是凶器,而不是活物,那么当初他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这个青铜棺。”
“祖训,红纹异动,必入禁地。”
“现在红纹已醒,禁地已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养了些什么东西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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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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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的话音刚落下,只听见两声“砰砰”,众人立马回头,看见大殿的两扇大门居然自动合上了。
有几人立马跑到门边试了下,回头道:“门打不开,我们被困住了!”
古泓面色沉重的看向半空中的青铜棺,“看来,不搞清楚那是什么,我们都走不了了。”
徐瑾把阿乐送回到鲁炎手上,再次看向那具属于先巫的白骨,她的头抵着白虎神像,双手交握于胸前,额头微微朝上,似乎注视着什么。
徐瑾犹豫一会儿,刚抬起右脚,就被顾璨一把拉住。
“你要做什么?”
她能说她想进去看看吗,大哥和阿姐都一脸紧张的盯着她的动作,阿耐倒是一脸镇定,但这镇定后面的打算是和她一起踏进去的。
“我”
徐瑾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上方传来“滋啦滋啦”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那连接玄武神像嘴中的两根锁链兀自开始缓缓吐出,导致上面的青铜棺一头渐渐失去平衡,一滴,两滴,莫名的红色液体自青铜棺一头开始滴落到地面上,慢慢渗入那古怪符阵之中。
自玄武地面边界的红色符阵开始渐渐变得明亮,随着越来越多的液体滴落,明亮之色开始逐渐延伸,已经快要接近青龙神像边界。
“发生了什么?”
徐瑾转头和顾璨对上,虽无言语交流,但两人都明白不能让这东西就这么继续下去。
顾璨转身对着秦毅等人一阵交代后,力气最大的鲁炎借着旁边的木梁利落的跳上玄武石像的龟背,弯下腰双手抓住锁链一拉,青铜棺稍稍一抖,还不够,周巍见状,也跳上了玄武之背,一人一条锁链,紧紧止住缓势,棺材再次恢复平衡。
就在顾璨的心还没放下的时候,朱雀神像的锁链开始了松动的迹象。
“不好。”
两个苗汉子学着鲁炎和周巍,站在朱雀翅膀上,一人一链,止住了青铜棺的下势。
就在这时,四根锁链开始慢慢回缩至神像嘴中,原本还需人紧紧拉住的锁链慢慢绷紧,直至无链可缩,链锁扣与扣之间被极度拉伸,神像口中的拉力却一直没有放松,直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其中一根锁链自中间断开,瞬间犹如连锁反应般,“咔嚓”、“咔嚓”,四根长锁链瞬间崩裂,青铜棺再无任何拉力,重重的自半空中砸入地面红色符阵内。
殷红的血色自棺材底部缓缓晕开,碰到地面符阵后,瞬间被吸收点亮,渐渐浮现出一段段凹槽。
顾璨大惊失色,没想到才一转眼,他们的局势就落入了下风。
徐瑾感觉到红纹渐渐缠上她的脖子,红色的蛇头垂挂在她的左耳上,朝着白虎神像嘶嘶低鸣。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跳上白虎神像,看着先巫白骨注视的方向,把右手伸入白虎嘴中,不停摸索,终于似乎触到了什么,徐瑾把手缩回来一看,居然是一颗形状椭圆,色泽暗红,似玉非玉般的东西。
不对劲的是,这颗东西似乎还在隐隐跳动。
就在徐瑾还在研究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左耳上的红纹忽的俯下身体,张开嘴把那东西一口吞了下去。
徐瑾:咱能不能不要乱吃东西。
东西被红纹吃了,徐瑾只能蹲直身子从白虎身上下来,就在低头和先巫白骨头对上的一刹那,盘在耳上的红纹似乎发出了一声轻鸣。
一道白光在徐瑾脑海中炸开,双手双脚控制不住的从神像上滑落,整个人倒在先巫白骨边上,晕了过去。
顾璨没想到,就在短短一瞬间,他正盯着青铜棺的时候,徐瑾突然从神像上掉了下来,摔在了红色符阵内。
比顾璨更快一步的是阿耐,而后是顾璨,两人没有任何破防的直接冲进了巨大符阵,一个直接抱起徐瑾,此时,地面红色符阵边缘已被全部点亮,出现深深的凹槽。
四座神像与符阵连接处突然升起一片光晕,内里符阵泛起诡异的光芒。
金雅也想跨进去,谁知她的身体在靠近符阵边缘处被弹了回来。
秦毅立马拿起长剑劈向空中,却碰到一层犹如透明般的壁障,怎么也刺不进去,古泓见状也拿起一个飞镖以抛物线向符阵中心甩去,然而,飞镖也被弹开了。
“二爷”
“珠珠、阿耐”
顾璨发现他们三人被困在了符阵内,阿耐拿匕首试了也不行,徐瑾紧闭着双眼怎么喊也醒不过来,焦急的他怀疑是不是和这个符阵有关。
这个阵似乎正在渐渐活过来。
“怎么办?”小箫急的额角都渐渐渗出汗水,傻子都看得出一旦符阵内外全部点亮,肯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把神像毁了。”急中生智间,金雅指着四座神像命令旁人。
如娜和初一眼前一亮,对啊,所有的事情都是自神像而起,毁了它或许小姐就能出来了。
鲁炎拿了一把大斧子用力的朝着白虎神像砸去,其他人也不遑多让,一时间,叮叮当当声四起。
与此同时,阿耐仔细的盯着符阵内的每一处位置,小心的避开脚下所有红色的凹槽地面,顾璨紧紧抱着徐瑾,不敢有任何放松,想起青铜棺中的活物,两人都万分紧张。
徐瑾站在一块山坡上,舒适的清风拂满全身,身旁一群孩子在开心的玩耍着,突然天空变暗,孩子们消失了,火焰从林中升起,哭喊声此起彼伏,她看到一个巨大的男子,头顶两角,在熊熊火光中挥起了大刀。
突然间火光再次消失,漆黑的天空倾泻下磅礴大雨,那个男子紧紧抓着一个红衣女子,质问她:“阿黎,孩子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周围风景再次转变,这一次她在峰顶,狂风呼啸,不远处一金一黑二色互相追逐,相撞间擦出无数闪电火光,而后黑色犹如一道流星坠入峰底。
四周风景再次变化,这一次居然是在山洞内,熟悉的黄玉贯穿壁顶,下面的殿宇就是他们进去的那座。
徐瑾飘动自己无形无影的身体飞入殿内,只见阿黎呆呆的站在青铜棺旁,棺盖未曾合上,里面居然是那头顶双角的男子,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一把黑色长剑直直没入,从胸腔到腹部,只余黑色剑柄在外,棺中满是红色液体。
“虎魄剑邪,无法镇压,当初蚩尤用自己的血喂养虎魄,所以只有他的身体才能镇住它,但是他,有四兽血压制,不会再醒来,你可以放心,他不会再伤害你的族人和孩子。”
温润如玉的男子站在殿内,对着阿黎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画面再次变化,这一次徐瑾居然在那棵神树上,听到下面有两人轻声交谈着。
“轩辕大人,这样好吗,这样养着蚩尤的神魂,如果有一天他醒了——”
“他是我的兄弟,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我轩辕此生最亲最重之人,如果不是虎魄,他不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蚩尤他神魂极近毁灭,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会去做。”
“不要告诉阿黎,找到三眼灵蛇,让它守护这块小界,再找些入灵者,供它驱使,任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等他醒了,恩怨已消,下面会是一个新的世界,剩下的,就不在你我考虑的范围了。”
金色叶片间,一抹红色从徐瑾眼前急速溜走,眨眼消失。
“轩辕从未想让蚩尤死去,即使他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为了权,为了力量,抛弃了所有人性,甚至想拿自己的孩子去供养虎魄。”
“所以,我把她藏起来了,我知道轩辕的打算,红纹是我的灵兽,我分离它的魂与身,让它的魂在这千年中监视着蚩尤,而它的身则由我之血脉世代相传。”
“一千年前,他差点成功了,但是被阿竹再次封印,阿竹也永远留在了这里。”
“苗族大巫世代继承我之血脉,但是也继承了蚩尤的血脉,虎魄虽是邪剑,但蚩尤一直拿自己的血在喂虎魄,邪气反哺,到底谁是魔也分不清了。”
“但你要记住,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红色符阵终于被完全点亮,地面上散发出灼灼热气,凹槽内的红色液体犹如滚沸的岩浆不停扑棱,此时的青铜棺内发出“砰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顾璨抱着徐瑾和阿耐连连后退几步,直至神像边缘,厚重的青铜棺外面出现一个又一个鼓泡。
外面古泓等人惊骇无比,阿乐露出一个小脑瓜子急促的吱吱不停,秦毅和周巍小箫鲁炎不停的用刀斧子等兵器劈向四神像。
徐瑾感觉到阵阵热浪迎面而来,睁开双眼,刚好对上顾璨那双明亮的凤眼。
“咳咳”,刚想开口说话,就差点被冲入自己喉咙的热气呛死。
“怎么了?”徐瑾边说边喘气。
“我们被困在阵里了”,顾璨来不及开心徐瑾的醒来,发现那棺材盖子快要顶不住了。
“那棺材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嘣嘣”两声巨响,棺材盖冲向半空中,受到一股弹力又重重落回地面。
一只沾满鲜红液体的大手从里缓缓伸出,而后是另一只,两手撑住棺材两边,先是一对褐色牛角,而后是一双猩红的眼睛,黑色的湿漉漉长发,古铜色的肤色,慢慢坐起半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