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放下那些烦心事的徐瑾,还是很专注于她的事业—赚银子,毕竟有了银子,才有闲情听歌唱曲,才能养几个俊俏的郎君。
九月金秋,丹桂飘香,宜登高。
天才擦亮,徐瑾便带着初一和如娜驾着马车出城门去了云梦山。
前一晚,临睡前的徐瑾突然心血来潮的想去看云梦山的秋意,就这么定下了第二天的安排。
云梦山位于文城几里之外,山势磅礴,奇峰异石,争相斗艳,更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嵌于高山之上,犹如人间瑶池,在这里,山有多高,水也有多高。
这里是许多文人游客泛舟湖上吟诗作词之地,也是不少才子佳人约会之所。
云梦山再往前便是湘西九寨十八洞苗族十万大山所在之地,云雾缭绕,重重叠叠,万丈绿幕,一个耸立于半空的云梦洞震撼人心。
传说当年蚩尤大败后率一众人等遁入湘西,被一个山壁挡住了去路,蚩尤使人力在山体上洞开一门,是为今日的云梦洞。
云梦洞高耸巍然,千百年来犹如一个巨大的守卫提醒着两边的子民。
徐瑾她们自山脚下便走下马车,比起一般闺阁小姐,徐瑾看着自小锦衣玉食、又身娇体柔,其实爬个山顶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主仆三人慢悠悠的一边欣赏这秋天宜人的美景,边一路啃着零嘴,当然啃得只有如娜了。
山风习习,满山遍野青翠欲滴,让人心旷神怡,串串映山红绵延山路,朵朵杜鹃藏于山壁缝隙,不时有人御马或驾车从她们身边经过,偶尔有一两个看到美貌小娘子想搭讪的,都在注意到如娜那一身极显眼的苗家服饰后,放弃了。
当太阳升至头顶的时候,徐瑾三人堪堪走到半山腰,正好不远处有个无人的亭子,三人便走了过去。
正当徐瑾准备跨上台阶时,后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阵沙土飞扬。
“你”,一位骑着马匹的红色圆领袍年轻男子冲出队伍,趾高气昂的冲着徐瑾她们叫道:“你们去其他地方,这儿本公子要了。”
紧随年轻男子其后的几个人也骑着马陆续到了亭子前面。
文城风气开放,男女一同出游在这风景宜人的山上很常见。
这群人一共三男一女,外加五个小厮一个丫鬟,云锦绸缎,白玉簪,不外乎表明两个大字,有钱。
徐瑾眉毛一挑,她这是被挑衅了,这感觉真新奇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颐指气使的指着她说话做事。
如娜原本正啃鸡爪得欢呀,一听有人敢抢她们看上的地盘子,把鸡爪小心的放回油包里,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那年轻男子叫道:“这是我们的,你们,走边去。”
其中一位白衣公子看到如娜,脸色微微一变,拦着先前那人,说道:“二弟,既然这里有人先来了,我们便换个地方吧,我知道离这儿不远处,有一处平台,位置极佳,是观赏云梦洞的绝好地方。”
“大哥,大伙儿都跑了那么久的马,都累了,玉表妹也需要歇息,为什么不让她们走,大哥你性子软,我来让她们走!”
那红衣公子似乎急着在旁人面前表现一二,一手推开规劝他的兄长,对着身后小厮道:“快去赶她们走!”
听到自家少爷的命令,其中三个小厮围城一圈向徐瑾三人靠近,正当其中一人伸出双手准备推搡时,如娜手疾眼快的从头上拔下根银簪子,迅速的往那人右手臂上一扎。
“啊哟”,那小厮大叫了一声,赶紧跳了起来,捂着手臂,“这个疯婆——”,话没说完,再也忍受不了手臂上的剧痛,在地上打滚了起来。
旁边两人立马散开,看着那小厮在地上犹如疯狗一样嗷嗷乱叫。
“这怎么了?”
只不过被扎了一下而已,怎么能成这副模样。
王友仁脸色难看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想起临出发前父亲让他好好照顾二弟及那对表兄妹,没想到还没到山顶就出了篓子。
他自幼长在文城,这里和那苗寨之间有着因常年打交道而建立起来的规矩,哪些可触碰,哪些又是底线,他一清二楚。
可是二弟自小就随父亲在外,回文城的日子屈指可数,更别提那对什么表兄妹了,全然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事情。
“表妹,别怕,不过几个丫头,有我在,看我不抽死她们。”红衣公子一边安慰着似乎有些被吓到的表妹,一边从马鞍上抽出马鞭,但另一只手更快的从旁按住了他的马鞭。
“大哥”
“住手,难道你也想和柱子一样吗?”
大哥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以前的大哥一直是软弱的,他仗着父亲的宠爱一直明里暗里的欺压大哥,也没见他有什么表情。
王友仁越过一众小厮,当做没有看见地上那人,郑重的对着徐瑾的方向行了一个长揖。
“在下王友仁,家父在文城经营米粮商行,家弟不懂事,打扰了姑娘,在下给赔个礼,望姑娘手下留情。”
思路清晰,脑袋也不笨,放得下面子,肯挺身而出承担责任,是个明白是非的人。
徐瑾心中暗暗赞叹的看着王大公子,虽然相貌一般,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有前途,就看他能不能抓住。
不知是被如娜刚刚这一手镇住了,还是被这满地嚎叫乱滚的小厮吓怕了,或是王友仁如此的郑重对待,这一群男男女女明显不敢有其他动作。
徐瑾平静的踱步走到如娜身侧,道:“给他解了,让他们走。”
听到小姐吩咐的如娜像山大王似的抬起手,指着之前那两厮,表情颇有些嫌弃,“你们,把他按住,滚来滚去的,还是不是男人了。”
那两小厮看看自家一言不发的主子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按住地上柱子的肩膀。
如娜往前蹲下身,左手轻轻一扯,那厮右手上臂的袖子迅速被扯了下来。
“啊——”,有些人吓得忍不住大喊。
一会儿工夫,只见柱子的整条右手臂发胀发紫,皮肤下的黑色筋络丛丛突出,似在抽动,被针扎过的地方渗出丝丝黑血,看着渗人得很。
刚刚叫嚣得最厉害的王二公子瞬间蔫了,旁边的小姐拿着帕子遮着脸虚弱的靠在丫鬟身上,除了王大公子和那俩按住胳膊的人,其余人等齐齐往后退了几步,这也太吓人了,这手臂还能保得住。
如娜淡定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及其锋利的匕首,对着那伤口又划了一道,随后取下挂在脖子上花朵样式的银挂坠,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截细细的竹子,如娜轻轻拿起那截竹子放在手心,不一会儿,一条似黑非黑、形似菜虫的虫子慢吞吞的拱着身子,一伸一缩的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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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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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娜满脸温柔的看着她的“小黑”,手指点点它头上两根黑刺般的小触角,轻轻把它放在那流着黑血的伤口上,“小黑”一闻到血腥味,菜虫般的身板立马抖了好几下,然后大半个身子直接扎进了那伤口里。
不一会儿,伤口处的黑血颜色渐渐变浅,直至变成了红色,手臂上的肿胀渐渐退去,逐渐恢复成了原样。
“小黑”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似乎胖了不少,如娜轻轻地把“小黑”从伤口处拉出来,仔细看了看无恙后,才小心放回那截竹子里。
王大公子看那小厮已无碍,遂上前再次行了拜礼。
“这次是我等不周,如若姑娘下次有什么需要我王友仁帮忙的,在下定当竭尽所能。”
估计是被吓怕了,之后王公子一行人连忙匆匆下了山。
徐瑾站在亭子里,一阵山风轻轻吹过,裙摆微微浮动,满山绿意沙沙作响,点点红情似在附和着点头致意。
从此处眺望,只见那素壁之上,云梦洞开,薄雾闲绕,扶摇通天,真真正正的鬼斧神工。
徐瑾看着那云梦洞很久很久,想起小时候阿太抱着小小的她,常常指着那云梦洞对她说,等珠珠长大了,就能替太婆守着云梦洞了,那时的她在做什么,似乎在阿太怀里咯咯的笑着。
多久没去见阿太了,徐瑾发现自己分外想念阿太的怀抱,想念阿娘他们,想那里的山山水水,自然也少不了肉和酒。
“小姐,这儿风大,别站太久。”
初一一看就知道姑娘大概是想寨子了,看着云梦洞,她也好想回去。
对着远方感伤了一会儿,徐瑾的情绪有些许低落,也没什么兴致继续逛下去,遂三人一起下了山,马车和车夫在山脚下的空地上等着她们。
徐瑾静静地靠在车窗边,注视着远处天空翱翔的雄鹰,展开矫健的翅膀,一个俯冲,消失在那片密林中。
临近城门时,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徐瑾的马车也汇入车流中,等待依次通过。
“徐姑娘”
正百无聊赖的徐瑾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转头,那四四方方的窗外,顾璨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顾公子”
原本还有些恹恹的徐瑾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扬起的嘴角边浮现两个小小的酒窝。
“好巧,顾公子。”
被徐瑾如此绚烂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顾璨,又感觉心跳似乎快了几下,周围空气都灼热了起来。
“顾公子最近可好?”
看着顾璨的脸色似乎有些疲倦,她大概猜到了他今天应该和她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不过恰好没碰上。
“还,好吧!”
少女的目光如泉水般透彻,似乎能沁入他人心间,让奔波了几天却一直没有收获的顾璨感到一丝丝轻松。
自那天之后,顾璨和徐三爷之间你来我往,试探了好几次,那徐三爷看着一口一个老弟,和你推心置腹,实则根本没说到重点,这让已经来了文城许久的顾璨内心焦灼无比。
他可以在这里耗着,但是长安城那边却等不起啊!
今天顾璨也去了云梦山,看着那重重山峰,他都想插上翅膀飞过去了。
回来的时候原本他们在前,清风好眼力,似乎看到后面马车上的徐瑾,这才有了刚才一幕。
“车到山前必有路,顾公子,你”
“初一,我晚上想吃辣椒鱼头,啊,这不是二....,呜呜”
上了马车一直在打盹的如娜不知何时突然醒来,和初一说晚膳,结果一歪头看到了那谁,差点叫了出来,幸好初一手快的赶紧捂住了如娜的嘴,不然她今晚啥也别想吃了。
被打断了谈话的徐瑾,非常不愉悦的回过头,缩小的瞳仁瞥了如娜一眼。
如娜立即缩了脖子安静的躲在角落里,呜呜,小姐的眼神好可怕,就像上次她犯错了,饿了她一晚上,就让她抓心挠肺。
顾璨一开始并未注意到车里的其他人,如娜的大嗓门响起时,他瞟了一下,结果愣住,这是,苗女,苗女。
不是说苗人性子古怪,男子凶悍,女子刁蛮,这胆子小的像兔子一样缩在角落里的是苗女,看衣服和银饰,应该错不了。
不过,徐姑娘身边怎么会有苗女,看着这辆马车,顾璨觉得他好像撞见什么了,徐姑娘该不会从云梦洞那里的苗寨偷绑了一个苗女吧!
顾璨觉得他大概猜到真相了,肯定是徐三爷逼迫的吧,有这么一个奸商的叔叔,之前还觊觎侄女的丫鬟,有什么干不出来的,看来,徐姑娘在徐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徐瑾不知道一会儿工夫,顾公子的脑海里居然谱了一个大瓜给她。
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如娜绝对会大喊,二傻子,你全家都是二傻子。
徐瑾见顾璨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些许怜悯,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这时,久久不见二爷回来的清风牵着马走了过来,就看见二爷正直愣愣的看着徐姑娘发呆。
哎呦喂,长安城里那么多小姐都让二爷批得体无完肤,到这里就栽了!
“二爷”,明明知道不太合适,但清风仍然提醒他,“我们快进城了!”
回神的顾璨看了看前方队伍,再看了眼徐瑾那洁白如玉的额头,恩,就是额头,开口道:“徐姑娘,天色已晚,要不在下送你回去吧!”
顾璨实在有些不放心和苗女呆在一起的徐瑾,万一那苗女突然伤人,徐三爷也太可恶了,一点也不顾及侄女的安全。
“好”,刚说了一个字,徐瑾想起阿娘的教导,姑娘家要矜持,嗯,“顾公子,会不会太麻烦您?”
“不会”,顾璨答得飞快。
清风一听,完了完了,二爷现在这样子真应该让侯爷和大公子看看。
徐瑾莞尔一笑,亮晶晶的,这顾公子不但颜好,性格也好,怎么就那么不聪明呢!
不一会儿,他们就通过了城门,顾璨几人一直跟在徐瑾的马车旁。
初一神色有些着急,自马车进了城门始后,就更急迫了,奈何姑娘一直靠在车窗和顾公子眉来眼去的,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和如娜。
看着马车拐了一个街道又一个巷口,初一都快憋出内伤了,远远的都可以听见云音阁的曲调了。
难不成让顾公子以为她们小姐,是住楼里的。
徐瑾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开心过,一路上和顾璨聊着这里的趣事,一缕清风调皮的吹起她耳边的细发,神采飞扬。
马车终于缓缓驶入了云音阁所在的宽巷子,柔和灵透的乐声透过青瓦灰墙渐渐涌入耳边,还不时响起阵阵欢呼声。
马车并未直接停在云音阁大门口,而是往前又拐了一个弯口,停在了和云音阁连成一片的一道侧门前。
这里是,顾璨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没来过这片,但并不妨碍他对这种地方的认知,长安城里这样的地方多着去。
徐瑾看见顾璨一脸迟疑的看着她,又看看外面,顺眼看去,嗯,云音阁,没毛病啊!
云音阁,徐瑾忽的反应过来,顾公子该不会以为她是干什么的吧!
趁着小姐发呆没空注意她的时候,如娜偷偷掀开车帘子,匆匆跳下马车,在顾璨和其侍卫一众人等没反应过来时,飞快的跑向侧边,用力扣门,她要赶紧用膳,快点用膳,吃得饱饱的,待会儿就不怕罚了。
徐瑾和顾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呃,“顾公子,要不进去坐坐,这儿的厨子很不错。”
这话从嘴边出来,徐瑾都想给自己夸个聪明,解释什么,没听说越描越黑吗,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清风和一众侍卫面面相觑,徐姑娘这是邀他们爷去逛楼子,这湘西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迎着徐瑾那一脸真诚的目光,顾璨发现自己很难拒绝,似乎拒绝了,就会很难过,他的脑海中偶尔闪过一丝灵光,却来不及捕捉。
结果最后,顾璨等人还是从侧门进了云音阁,小巧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通向远处,不远处右侧的楼阁传来阵阵抚琴声。
踏在鹅卵石上,丝竹声渐渐远去,四周小草葱葱,淡粉的蔷薇枝枝依偎在一起,从甬道的一头到另一头,檐下的风铃偶尔飘起清脆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