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晚的人竟然会是他，而文卿在此之前都对此毫无察觉，甚至还和他针锋相对起来！
普劳德斯塔不知何时已经抽回手，牵着马转过身准备上马。
文卿却突然回过神来，她一时顾不上身后的道曼教授，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等一下，普劳德斯塔先生……”
男人骑在马背上微微转过头，背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英俊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我突然有点事……想跟您单独谈谈。”
第019章 .交换
黑色强壮的马驹打着鼻响, 在缰绳的牵引下调转身体，普劳德斯塔碧蓝的眼眸下垂，思索片刻, 他一脸平静地看向她，就好像对文卿想要开展的话题毫不在乎。
“会骑马吗？”
男人突兀地开口询问。
文卿有些烦躁, 尤其是在绝对的身高差下，她需要将头仰得很高才能与他对视，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但文卿仍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我得会骑马才能与您进行谈话吗？”
普劳德斯塔挑眉, 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不用，但现在是我的训练时间, 我建议你最好会。”
听到对方这么说，文卿抬头看了一圈辽阔空旷的马场，这里除了普劳德斯塔和一些工作人员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场训练, 她对男人的话感到怀疑。
更重要的是，文卿其实根本不会骑马，但此时她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因此只能咬牙撒谎, “我当然很擅长骑术, 鉴于之后我们要进行一些深入的谈话，请允许我先和道曼教授告别。”
他并未表达异议, “当然。”
在转过身离开那压迫感十足的氛围之后, 文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努力地放松下来，因为她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短短的几步路内文卿便已经在脑海中设想好了谈话的内容。
文卿站在道曼教授面前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她直截了当地开口，向对方说出了自己想要的，“道曼教授，如果我能为您争取到普劳德斯塔先生的更多支持，您能为写一封暑期实习的推荐信吗？我想您应该能理解，作为一个亚裔女孩，我的机会不多……”
道曼教授原本正在整理手边的资料，听到文卿的话，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可是Wen小姐，普劳德斯塔先生说的对，这件事情确实很有风险，我不该在没有考虑清楚的情况下连累你，而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值得我为你写一封推荐信了……我们走吧，孩子。”
文卿一怔，她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但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不过只是大言不惭地说了几句自己的观点罢了，道曼教授才是那个最值得尊敬的人。
也因此，在那个瞬间，文卿犹豫了，她站在普劳德斯塔和道曼教授的直线距离之间，前进亦或者后退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文卿还是不想就这样放过。
内心之中好像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文卿……为什么不呢？
因此，她朝教授露出了一个带有歉意的笑，拒绝了与他共同回程的邀请，“普劳德斯塔先生邀请我留下来骑马，道曼教授，我就不和您一起走了。”本文来自Q群巴⒈④⑧衣六九6③付费收集整理
听到文卿的话，道曼教授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明显的困惑与诧异，他狐疑地抬起头看向控制着马匹停留在不远处的里斯克·普劳德斯塔，又抬头看向眼前的文卿，犹豫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开口，“那好吧……Wen小姐，骑马时注意安全。”
与道曼教授告别之后，文卿心情复杂地转过身，马场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已经为她牵来一匹比普劳德斯塔身下坐骑差不多体型的马驹，她转头看向男人，他抬了抬精致的下颌，示意文卿上马。
文卿知道自己一旦上马，今天便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死期。
为了活着，也为了得到更多，文卿的身体没有动，而是轻笑着勾起嘴角，“普劳德斯塔先生，这对您而言是一件不太体面的事情，我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因此……我要骑你的马——和你一起。”
英俊强壮的黑马似乎听得懂文卿的话，它有些不耐烦地原地踱步，男人的双腿用力夹紧身下马匹，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好像文卿的要求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微微低下头，修长的手掌安抚地摸了摸黑马的脑袋和毛发，而后才看向站在身侧身体紧绷的文卿，“但它不喜欢被陌生人骑，抱歉……请你不要介意。况且，我并不认为我曾经做过任何不体面的事情，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文卿的话哽在喉咙里，一时浑身僵硬地站在了原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强调，虽然现在我们之间存在物理意义上的高度差，但我希望您最好不要真的以为您可以只手遮天了。”
他表现得有些不耐烦，“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Wen小姐，我究竟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
普劳德斯塔微微曲起脊背，碧蓝的目光深邃迷人，好似认真地注视着文卿，看上去确实就像是这个世界上英俊美好如神祇的男子，但她却总觉得那不过只是伪装罢了。
文卿的嗓子干涩极了，但在快速的吞咽过后，她还是抬起头理直气壮地与对方的双眸对视，“里斯克·普劳德斯塔先生，半个月前的晚上，在坡斯廉俱乐部的小楼内，你侵犯了我，对吗？”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他不由得露出了一副无懈可击的假笑，“huh？你有证据吗？”
“没有。”
文卿平静地回答。
“医院给出检查报告中有不属于你的体-液吗？”
“也没有。”
闻言，普劳德斯塔一脸无趣地直起身体，挺起宽厚的肩膀，虽然他仍未从法学院毕业，但文卿已经能窥见对方的专业性，“那你有什么呢？Wen小姐，我得提醒你，那些的推测并不足以作为呈堂证供。”
这样的结果对于文卿而言是意料之中，但她却仍然不卑不亢地继续，“我有一份血液报告，证明当时我的血液中含有GHB类似物，我还有与沃伦·布里格姆和麦克·洛佩兹的来往短信——”
“你猜怎么样？这些应该可以证明，您作为坡斯廉俱乐部的主席，默许纵容对方拿我取乐，并间接害我在俱乐部的派对上受到了药物的伤害……”
文卿越说，语气便越是轻快，脸上势在必得的笑意逐渐扩大，野心几乎要从漆黑的双眸中满溢出来。
“我知道您是法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在法律上的造诣肯定比我深，但倘若我公开了目前我拥有的证据，您作为坡斯廉俱乐部的主席，会不会遭受到一些不太正面的非议呢？”
关于法律的选修课文卿仍然在进行，这半个月她学得格外认真，虽然她目前也只是粗浅地了解了一下英美法系的法律体系，但这对于她而言也已经足够。
英美法系以传统、判例和习惯为判案依据，再加上由特定人数的有选举权的公民参与决定嫌犯是否起诉、是否有罪的陪审团制度①，闹大了对文卿其实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有钱人总有办法全身而退。
但她其实并不想要让里斯克·普劳德斯塔身败名裂，文卿只是想要换一些东西，对于他而言应该易如反掌、不值一提。
“——你是在威胁我？”
他的语气轻柔沙哑，语气却很是轻快。
文卿心中一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出乎她的预料，坐在黑马之上的里斯克·普劳德斯塔虽然微微眯起了那双精致迷人的眼睛，看向文卿的眼神却并非是恼怒与不悦，也没有了最开始见到的那种厌世与淡漠，反而更像是发现有趣事物的兴致与好奇。
他像个孩子一样贪婪地弯腰靠近文卿，并从高处伸出手触碰着她的脸，还没来得及戴上手套的粗糙掌心轻轻地摩挲着文卿脸上细嫩的皮肤，炙热的手指指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的睫毛，突兀开口。
“——我突然发现，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Wen小姐。”
“……呃，谢谢。”
上一秒还在针锋相对的男人，下一秒却莫名其妙地夸奖了自己，文卿心中疑惑，被触碰的皮肤随着他手指的游走而随之战栗，使得她实在是心烦意乱。
“难道在那天之后，他们仍在骚扰你吗？”
文卿皱起眉头，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
“——是你让他们别来骚扰我？”
……难怪李查德·亚当斯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找她的麻烦，还有布里格姆和洛佩兹，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
普劳德斯塔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文卿的问题，在短暂地沉默后，他轻缓地拉长语调，好似在咏叹，“那么女孩，你想好了吗？要拿那些东西交换些什么呢？”
她的心脏不知怎么的砰砰乱跳，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大脑。
在普劳德斯塔朝自己大言不惭的那一刻，文卿瞬间意识到，她口中的所有威胁，其实对于眼前的男人而言根本毫无作用，他不过是在享受，享受文卿在无趣且固化的世界中努力挣扎、拼命向上的样子。
或许是在刚刚，亦或者是从很久之前，文卿的存在得到了他的注意，也因此、在那一晚，普劳德斯塔选择朝她伸出援手。
文卿或许注定是一个不懂得满足的女人，一个异类，一个空洞的怪物。事实证明，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真实的她。
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文卿喜欢这样的自己，那就足够了。
因此，在眼前这个高高在上宛若神祇的男人面前，文卿撕去了身上的所有甜美与无害的伪装，直视了内心深处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名利与权势。”
“任何我所能抵达的最高峰。”
普劳德斯塔听了，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而后伸出手轻缓地抚摸文卿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好。”
“让一个毫无根基的亚裔女孩被世人看见并信仰，那注定会是一件非常出格的事。”
“但……我对此很感兴趣。”
第020章 .给予
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 玛丽亚·凯莉沙哑性感的声音从大街小巷倾泻出来，发行于第1994章 年的圣诞歌曲《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在此千禧之交唱响。
新世纪即将到来，每个人都怀着对未来的期待与不安展望着。
但此时哈佛校园的圣诞氛围热烈浓厚, 学生们身上穿着鲜艳漂亮的衣物，笑容在脸上洋溢, 忘却了学业与生活的烦恼，说说笑笑。
恰逢周末，今天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里的女孩好像都不怕冷，穿得花枝招展, 但文卿不同, 她生来就对圣诞节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结，只是出于别的原因，瑟缩着将自己裹在厚厚的冬衣里, 无所事事地站在校园门口等人。
但她来得有些早了，对方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
文卿倒也不在意，她在掌心里哈了一口热气, 氤氲着的白色雾气缓慢蔓延，发僵的手指感受到一丝暖意，而后她从包里摸索出她的专业书, 靠在墙边就着昏暗的灯光静静地看了起来。
文卿的校园生活过得飞快,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就是她在布里格姆妇女医院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文卿当时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当然, 现在的她已经几乎可以确认, 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错, 他们之间确实只到手指为止。
第二件事情就是凡妮莎前段时间终于返校了，但她的状态却依旧不太好, 也没有和李查德·亚当斯一起出现过，除了上课就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文卿一开始确实对于自己拆穿了亚当斯出轨别人的事情感到些许内疚，毕竟这伤害到了凡妮莎，但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时间了，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凡妮莎自身的条件那么优秀，为什么要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第三件事，布里格姆和洛佩兹还是在给她发消息。
布里格姆告诉文卿他已经完美解决了与莉兹·卡梅隆之间的关系，在那件事情之后，他很担心文卿的身心状况，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与她见面。
洛佩兹则一个劲儿的向文卿道歉，暗示自己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是有苦衷，但他的脑海中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文卿对于短信内容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反正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的。
不仅如此，她还因此确定，他确实出面制止了俱乐部成员的卑劣行为，让那些高傲的权贵子弟只敢用这种方式悄悄骚扰文卿。
她的双眼放在书本的文字上，但思绪却还是逐渐飘远，自从马场那次谈话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临近期末，文卿愈发忙碌，她必须得到足够好的成绩，才能让自己脱颖而出。
至于他，文卿猜他一定也很忙，模拟法庭的比赛即将开始，校园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再是亚裔小透明的文卿听其他同学说起过他，他好像是去年全美锦标赛的最佳选手，今年则摇身一变成为了哈佛模拟法庭协会主席，需要主持各项事宜。
说起来，文卿甚至还听到有女孩开玩笑说事业才是里斯克·普劳德斯塔的女朋友。
想到这里，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因为事业也恰好是文卿的男朋友。
心乱了，书便彻底看不进去了，她将它又装回书包，有些烦躁地抬腕看了一眼时间。
秒针快速地逼近整点，恰在此时，昏黄的车灯远远地照亮了路面，漆黑的流线型豪车在逼近后缓缓停下，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陌生的司机下了车，当着她的面打开了车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