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眸, 虽然闻卿已经能感觉到她和奥康纳注定无法长久, 但她绝对不可能因为普劳德的要求而这么做,更重要的是, 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占据有利局势。
“普劳德斯塔先生,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这些数据,毕竟它和佩内洛普教授的研究并不完全匹配。”
“Wen小姐,事实上,我也无所谓你是否和赞恩·奥康纳分手,毕竟我已经确信,他不能满足你。”
普劳德斯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头,嘴角带着气定神闲的笑意,
闻卿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他确实如闻卿预料中难缠,没有办法,闻卿便只好拿出今早从房间里带出来的录音笔。
“那这个呢?您也完全不在意吗?”
闻卿当时在打开录音的时候,特意喊了他的名字。
“过去的你只希望我成为你的地下情人,你就不怕我公开这段录音吗?”
普劳德斯塔前倾的身体微微后仰,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轻笑着摇头,深邃的灰蓝色眼眸看向眼前的女孩,“你大可以试一试,究竟会不会有主流媒体愿意发布这段录音。”
闻卿心里咯噔了一声,难怪对方当时对此毫无防备,甚至毫不在意地贴近着录音笔与他对话。
原来,她的小把戏在男人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正怔愣着,眼前的男人缓缓起身,朝闻卿所在的长桌另一侧迈出脚步,修长的手指指尖随着他的异动而移动,与木质桌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普劳德斯塔站在了闻卿的面前,缓缓地低下了头,与紧皱眉头的她四目相对,声音轻缓而嘶哑。
“相对的,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关注,可以像我们过去时一样。”
闻卿微微睁大眼睛,良久,她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
但随即便觉得荒谬。
“我明白,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有人对我做歧视的动作、说歧视的话,这里的大环境如此,我的存在对于而言就是你职业生涯的污点,所以普劳德斯塔先生,其实你不必勉强的。”
但闻卿从不真的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也不喜欢将自己埋藏于看不见的尘埃之中。
她要做就要做自己领域中最闪耀的星星,闻卿早已替自己规划好了自己的道路,而其中,普劳德斯塔显然是闻卿绝对不能再去碰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平静了下来,这数据也不是非要不可,只不过她可能会多花一些时间而已。
但闻卿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受人牵制。
于是,椅子与地面摩擦出难听的噪音,闻卿迅速直起身,与他四目相对。
“既然我们之间没有办法达成统一,那么这场交易就算了吧。”
普劳德斯塔的眼神瞬间变化,在某个瞬间,她好似隐隐看出了他眼中流淌着的复杂情绪,胸口随着沉重的呼吸而起伏着,宽厚的掌心紧紧地握着闻卿的手腕,似乎想要留住意欲离开的她,“Wen小姐,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朝我低头,是吗?”
闻卿的手腕生疼,她被迫抬起头,皱眉看向他原本完美高傲的面容上出现了一道道龟裂,轻轻地叹息着,“为什么非得是我低头?”
“是不是在你的思维定式里,你就是高我一等的,我对你而言始终就是一个随叫随到的玩物?”
她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抽离出来,冷眼旁观地看着眼前不再自持的男人,幽深的情绪不断下沉。
普劳德斯塔的唇齿紧绷,他眯起眼睛,恨不得将闻卿整个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如果我真的这么想,那么我根本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你!”
“所以……你真的爱上我了?”
闻卿的语气缥缈而悠远,她曾经对这个可能性嗤之以鼻,将其用作为嘲讽普劳德斯塔的语句,可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反倒觉得或许也并非不可能。
有权有势的老钱继承人爱上了一个备受歧视的亚裔炮友,显然让普劳德斯塔对此感到难以接受,他不愿意低头承认,所以做出这种居高临下又毫不甘心的姿态。
很难说闻卿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实在是有些复杂。
但倘若普劳德斯塔真的爱上了她,那么对于闻卿而言或许反倒是一件好事。
“……”
普劳德斯塔整个人好似都愣住了,他显然完全想不到闻卿竟然会用这种平静理智的语气问他是不是爱上她了这件事。
一贯淡漠自持的男人沉默了很久,他紧抿的嘴唇微微泛白,棱角分明的精致下颌也随之紧绷起来。
但那种惊讶和怔愣快得几乎只有一瞬,下一秒,普劳德斯塔便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和人克制,整个人防备而疏离地后退。
见到他此刻的表情时,闻卿却还是明白了,她忽然便意识到昨晚的担忧已经彻底不重要的,在这样的一场真正中,先投入感情的人就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闻卿轻笑着从他失去力道的手掌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一定是我自作多情了,普劳德斯塔先生。不过既然您并不爱我的话,又何必希望得到我的顺从呢?”
但这一次,她没有给普劳德斯塔回答的机会,闻卿缓缓地后退,在确认对方高大的身体轮廓始终站在远处,而他只是用一种深沉且烦躁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彻底放下心来,语气愉悦且轻快,“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达不成我想要的目的也没有关系……毕竟,我的未婚夫还在波士顿等着我呢。”
这一回,轮到闻卿高高在上地看着普劳德斯塔,她并没有踮起脚尖也没有站在高处,但闻卿就是觉得,她在心理上站在了他的上方。
而普劳德斯塔始终一言不发,他深邃的眼窝隐匿在阴影之下,如同苟延残喘的捕猎者,紧紧地盯着眼前完好无损的猎物。
他缓缓地朝她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如同咬牙切齿般开口道,“Qing……这一招,对我没用。”
可闻卿却根本不在乎有用没用,她已经不想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消耗时间了。
闻卿直接转过头,干脆走上了楼,消失在了普劳德斯塔的视野之中,她本就打算今天离开,随身的行李也并不多,几乎没有花费多长时间,闻卿便拎着自己的行李缓缓地走下了楼梯。
这一次,闻卿便没有在底楼看见普劳德斯塔的踪迹了,她又忍不住又在偌大空旷的空间内环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他。
闻卿垂下眼眸,将心底所有的隐匿情绪压下,而后在高傲地抬起头,拎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阴暗空旷的普劳德斯塔庄园。
*
普劳德斯塔站在书房的窗户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垂眸看着管家和佣人将闻卿送上了离开里士满的车。
本就充满野心的年轻女孩此时好像看上去更加有魅力了,娇小的她身姿挺立,如同瀑布般的漆黑长发随意地扎起,乳白细腻的肌肤在太阳光下好似闪闪发光,衬得她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瞬间失去了神采。
他看了很久,直到车子转弯,彻底失去了踪迹时才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而后,普劳德斯塔重新回到黑暗之中,身体的轮廓彻底与其融为一体。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向书房里被挂在墙上的油画,上面依旧是老普劳德斯塔的肖像画,即便是在精致的油画中,他也依旧表现得高傲、刻薄且高高在上,好似在嘲讽着眼前的里斯克·普劳德斯塔的可笑。
第一次,普劳德斯塔无比愤怒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砰——”得一声,在剧烈的撞击声后,玻璃因为剧烈的撞击而崩裂四溅,他的掌心和脸颊都因此而隐隐渗出血丝,整个房间一片狼藉,而他却好似根本毫不在乎。
普劳德斯塔承认他对于闻卿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情感,那种感情特殊又独特,是他过去从来没有体会到的,甚至让他愿意为了闻卿而妥协自己多年来的原则。
可要说他是爱上了闻卿,普劳德斯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这一点。
无论是老普劳德斯塔,还是他的叔叔艾蒙德·普劳德斯塔,亦或者是他疯了的姑母……他们都是毫无疑问的冷血动物,连对亲人的生死都毫无悲悯之心,更别说爱情了。
——所以,作为一个普劳德斯塔家族的血脉,他怎么可能会产生爱这种匪夷所思的感情呢?
尤其,对象还是像闻卿这样的一个亚裔女孩?
但他不得不承认,回想普劳德斯塔因为闻卿所做的那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其他的理由解释。
里斯克·普劳德斯塔真的爱上闻卿了?
老普劳德斯塔好似如同一道诅咒,透过那副油画无情地嘲笑着他,整个世界好似都在天旋地转,普劳德斯塔的脑海因此闪过年少时,来自对方无休无尽的侮辱、咒骂和鄙夷。
在老普劳德斯塔的眼里,里斯克·普劳德斯塔卑劣、肮脏,即便他从未在他的父亲面前展露出半分不好的品质,也始终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对方仍然用最粗鲁、恶毒的语气告诉他,他永远都不配得到任何美好的事物。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爱’。
里斯克这个名字就源自于他最恶毒的诅咒。
一直以来,即便是已经继承了傲星家族的一切之后,掌权的普劳德斯塔却始终默认着老普劳德斯塔的画像存在,因为胜利者是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而产生任何感觉。
但事实上,他该死的在乎!
可此刻,他却好似疯了一般伸出双手,将墙上的老普劳德斯塔的油画摘了下来。
那真的是很大很重的一幅油画,但即便画幅巨大,但里斯克却奋力地在拎着画的同时推开窗户,朝楼下的佣人发疯般大吼,“让开!”
随即,普劳德斯塔将他血脉一半的来源者的这幅油画用力地扔出窗外,毫无疑问,它根本不可能抵抗地心引力的作用。
又是“砰——”得一声,油画坠落,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先是金色的相框,几乎是粉身碎骨,而后则是油画本身,它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坏,但那张与普劳德斯塔有着相似的脸此时就这么滑稽地躺在地上。
普劳德斯塔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靠坐在窗户底部,颀长的腿一只蜷曲一只随意地伸长,他费力地喘息着,听着门外忠心耿耿的管家发出急促的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回应。
相反,他痛快地发出轻笑,恨不得继续将所有有关于老普劳德斯塔的东西统统毁坏。
只是突然,普劳德斯塔却隐隐注意到似乎有什么不对,他抬起头,目光在触及到墙壁的那一刻,整个人却微微愣住了。
此时此刻,油画之下,本应该是平整统一的墙壁花纹上,一张泛黄且模糊的画纸因此而展露了出来,被简陋地用白色的胶布贴在了纷繁复杂的精美墙纸之上。
稍稍冷静下来的普劳德斯塔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头,他撑着地板站起身,而后缓缓地走上前,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将那张与富丽浮夸油画相比,非常简陋粗糙的画纸轻轻地从墙壁上摘了下来,细细地查看。
——这好像是一副年轻的陌生女子肖像线稿。
倘若老普劳德斯塔的油画从未被摘下,那么这幅意味不明的女子肖像线稿也将永远都见不得天日。
第065章 .变故
闻卿回到波士顿时是周六晚上。
回到宿舍后她沉沉地睡了一觉, 梦境中的整个世界光怪陆离。
醒过来之后,整间房间还是很暗,半点日光都没有从窗户外倾撒进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第二天早上的七点多,闻卿掀起窗帘的一隅向外看去, 整个世界都阴沉沉的,阴雨连绵。
她决定今天晚上抽空去找奥康纳好好谈谈这件事情,但白天他们彼此应该都很忙,闻卿洗漱完之后还是先去了实验室。
因为之前和普劳德斯塔不欢而散, 因此闻卿先是去找佩内洛普教授, 佩内洛普教授非常忙碌,她好不容易才有空隙和教授交谈,有些抱歉地表达了事情可能没能成功。
佩内洛普教授对此却一点儿都不意外, 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而后便继续泡实验室了。
闻卿换上衣服, 也投入了学习和工作当中。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此时的时间已经很晚了,闻卿这才匆匆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前往奥康纳家。
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 闻卿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来了,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还和她之前来的时候一样。
她撑着伞站在奥康纳家门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而后敲了敲他家的大门。
等待片刻, 奥康纳家的大门缓缓打开, 他的脸色很难看,下颌周围隐隐布满了青色的胡茬, 身上穿着睡衣,透过大门的空隙看过去,桌子上堆满了啤酒瓶。
奥康纳在看清等在他家门口的人是闻卿时,脸上瞬间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的状况后,有些手忙脚乱,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先整理房间还是整理自己。
外面还在下雨,闻卿皱起眉头,“能让我先进去吗?”
他有些挫败地□□肩膀,最后侧过身体给闻卿让路,她这才终于在时隔多日后再度走进了他的家。
奥康纳回过神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垃圾袋,迅速将桌上的那些啤酒瓶都扔了进去。
“别理了,赞恩,我们聊聊吧。”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奥康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而后坐到了闻卿的面前。
闻卿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戒指,虽然上面的钻石大小不同,但看得出来,奥康纳是用心挑了的。
“我觉得,或许我们还是得重新考虑彼此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