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歪着脑袋冲他笑:“不过,他要是以后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会教训他的。”
萧靖川看着她清澈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在背后挑拨离间的小人,有些自惭形秽。
姜溶倒是不太在意:“好啦,多谢你陪我说话,我现在心里没那么烦了,要去找你娘说成亲的事,再见啦。”
她提着色彩明媚的薄纱裙蹦蹦跳跳往前跑,头上戴着的桃子头饰跟着一跳一跳的,几乎没人能想到那番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萧靖川目光随着她的背影走远,心绪万千:或许她并不傻,她有主见和选择,不需要旁人的同情,自己这般高高在上想要做什么救世主才是愚蠢的。
只是一点儿小事,姜溶并不放在心上,她还有很多事要忙,鹅窝还没完全弄好,今日还没对过帐,还有成亲的事也得过问。
徐氏见她来,立即笑着将她迎进门:“怎么是你自个儿来的,二郎呢?他不是最着急婚事了?”
“二郎被宫里的人叫去了,还不知何时回来。”
“这样。”徐氏微愣,又宽慰,“莫担心,若是皇帝真要找他麻烦,也不会将他放回来。”
她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说的。”
徐氏端来些糕点:“那就对了,我们在家里等着就好,刚做出来的点心,你少用一些,一会儿留在这儿用午膳。”
“好。”她洗了洗手,双手举着糕点边吃边问,“嫂嫂昨日去我家和我娘商量得如何了?”
“都商量妥了。其实先前便准备好了,按照先前的来就是,不麻烦。只是喜服还要问过你的意思,是用先前那一套还是做新的?”
她又想起素雨。她对素雨说不上憎恶,但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系了:“做新的吧。麻烦吗?”
“不麻烦,婚礼是大事,自然要附和你们的心意才好。一会儿叫绣娘来,你想做什么样的跟绣娘说便好。”
“好,谢谢嫂嫂。”
徐氏放心她不下,担忧她回去后一个人会胡思乱想,一直给她找事做。
她忙来忙去,果然未见再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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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棠已到了宫里,站在殿门口等了许久,直至里面谈话的几个大臣走出,他才被引进门。
皇帝抬眸看他一眼,见他站得板正,脸上虽没什么神情,但比从前那副样子看着精神许多,心里的气也消去一些。
“叫你去仓部司做员外郎,你可愿意?”
“臣领旨。”他跪地谢恩。
皇帝哼笑一声,好笑道:“那女人竟有如此魅力,叫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也不顶嘴了也不置气了,改日该带来给朕好好瞧瞧。”
萧青棠仍跪伏在地,他记得姜溶的叮嘱,也实在不想再与往事做纠缠:“臣妻胆小,不识规矩,恐会扰了圣驾,不适宜来宫中。”
皇帝未接话,又道:“让你去户部历练,不是让你混日子的,户部的几个主官也不是好糊弄的,你若是做不出什么名堂来,你这个亲事便不必成了。”
“臣领旨。”只要别再给他乱点亲事,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他不顶嘴,皇帝倒不习惯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朕不是不知道寺庙后山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那两个禽兽死有余辜,没有纠你的罪。你既不愿听话,往后朕也不会再护着你了,诸如此类的事朕也不会再替你压着,你好自为之。”
“臣遵旨。”萧青棠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皇帝又看他一眼:“你退下吧,后日去户部任职。”
“是。”他起身,毫不犹豫退下。
皇帝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有些心塞:“他和朕就片刻也待不得吗?朕还记得他小时每回来宫中都要闹着朕陪他玩的……”
内侍上前劝:“儿郎们长大了没几个是还像从前那样和父亲亲近的,也不止是郎君一人如此。今日奴去宣旨时还听见姜家娘子与郎君叮嘱呢。”
“叮嘱什么?”
“叫郎君脾气不要那样冲,莫又惹陛下您生气。”
“她倒是个钟灵毓秀的,只是不堪为正妻。”
“其实若是郎君不继承大统,不如随他开心的好……”审视凌厉的眸光飞来,吓得内侍一抖,急忙跪地求饶,“陛下明鉴,奴并未有打探圣意的意思,只是想劝陛下宽心……”
皇帝没再看他,过了有一盏茶的时辰,才缓缓道:“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后说话多注意些,起来吧。”
“是、是……”他擦了把冷汗,继续候在一旁,心中一阵复杂。
难不成陛下真有让萧郎君接任的意思?可宫中又不是没有旁的皇子?那一位不是也不愿进宫吗?
至于皇位,旁人或许趋之若鹜,萧郎君……倒是不好说了……
第82章
萧青棠一刻也不敢拖, 就怕姜溶在家里胡思乱想,谁知赶回家时,人正在鹅窝旁整理花草, 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松了口气, 糟糕的情绪也随之散尽,缓步走近:“在弄什么呢?”
“你回来啦?”姜溶立即起身,拍掉手上的泥灰, 围着他走了一圈, 确认他没受伤, 才回答,“在种花呢。你去宫里,皇帝跟你说什么了?”
萧青棠牵着她坐回去,摆弄她种下的花草, 不急不慢道:“让我去做官。”
“做官?”姜溶瞪大了眼。
“对,去户部, 管库储、仓廪, 至于到底做什么还得去看人安排。”
“你不是不想做官,也不想留在京城吗?”姜溶还以为等他们成完亲就要离开京城的,“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萧青棠笑了一下:“不委屈, 没什么好委屈的,有吃有喝的。”
姜溶牵住他的手腕:“你不是不想待在京城吗?”
他微微低头,轻轻靠在她脑袋上:“只要能和你在一块儿,待在哪儿都挺好的。而且当官有俸禄, 也是在赚钱, 挺好的, 只是恐怕往后不能日日都在家陪着你了。”
“好吧。”姜溶叹息一声,“你要开心。”
“我很开心。”萧青棠摸摸她的脸, “你去问过长嫂吗?婚事商量得如何了?”
“都商量好了。嫂嫂说之前就准备好了,都很便宜,不麻烦,就是喜服得重新弄,得等一阵子。”
萧青棠不担心成亲的事,只担心以后自己不在家,姜溶一个人会孤单:“请几个夫子来给你上课好不好?你不是想听课,想学书法?不要你学得多好,学着玩儿就行。”
“好,那我学。”
“我再给你找几个玩伴,好不好?”
“什么玩伴?”
萧青棠看着她:“以后你一个人在家,没人陪你玩,长嫂她们又和你玩不到一块儿,我想要不从偏支挑几个小辈来陪你玩,等我有空了,我就陪你玩。当然,我不会亏待她们的。”
“好。”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不要担心我,我就在家里,不会乱跑的。”
“我不是怕你乱跑,是怕你乱跑后遇到危险。我一会儿就跟长嫂说,麻烦她去挑些人来,以后你和她们在府里玩好不好?”萧青棠轻声解释。
“好,那我和她们一起玩。”
萧青棠握住她的手细细叮嘱:“她们要是欺负你,对你不好,或者引你去什么陌生的地方,见什么陌生的人,你要告诉我,记住了吗?”
她点点头:“记住了。我今天遇到小川了。”
萧青棠眉头一紧:“他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没。”姜溶摇头,用手比划比划,“他离我还有这么远呢,只是有些误会,不过已经说清楚了。”
“那就好。”
话是这样说,萧青棠还是担心,趁空闲寻来随行服侍她的侍女来问话。
新贴身侍女叫松墨,年龄不大,性子文静,听萧青棠这么一问,便恭恭敬敬一字不漏将话转达了来。
萧青棠越听嘴角越往上扬:“夫人真是这样说的?”
松墨听见他嗓音中的笑意,只觉得惊悚,连连认错:“大概是如此,奴婢也不知是否漏掉了一些……”
“行了,起来下去领赏钱罢,以后也要好好跟着夫人。”
“是。”松墨逃也似地退下。
萧青棠坐在原处没动,脑子里还在品味那几句话,心里越发美。
他就说,他的溶宝是这个世上最蕙质兰心的娘子。
傻笑了一会儿,他敛起嘴角,面无表情走出房门:“叫招福来。”
松墨不知他为何一会儿开心又一会儿生气,心中更是惧怕他,急急忙忙避开,不敢再在他跟前多待。
萧青棠没注意到,带招福进了书房中。
“盯得如何了?”
“苏公子已连去城西乐馆数十日了。”
“看来苏三对这药还算满意。”
招福不敢接话。
萧青棠又道:“卖便宜些,好让他们加大药量。”
“是……”招福躬身退下,乘了普通马车快速往外,停在城西乐馆远处的街口,随意叫了个小叫花子从后门去传话。
不一会儿小叫花子又跑回来,将话带回:“她说能买一些,但您能不能卖便宜些。”
招福按照萧青棠吩咐,不紧不慢道:“可以便宜些,不过她想便宜多少?”
“她说三成,您看行吗?”
“三成不行,我最多让到两成。”
“她说不愿意让我再传话回去。”
“好,你去。”
招福坐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小叫花子又跑来。
“爷,她说两成也成,不过您一定不能卖给旁人……”
“成。你叫她先拿银子来。”
“好嘞。”小叫花子很是守信,如数将几件银首饰抱了来。
招福检查一遍,将首饰收好,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小叫花子:“你去将这个送到了,回来领赏钱。”
小叫花子亲手将纸包送到门口接应的侍女手上,欢欢喜喜跑回。
侍女左右打探一眼,快速将纸包收进袖中,疾步回到后院厢房之中。
“带回来了?”
“是。”
厢房乐妓接过纸包轻轻打开,闻到里面熟悉的香气,眉头舒展开来。
就是这香,旖旎馥郁,只点上一块便能使人魂牵梦萦,久久不能忘怀,她就是凭借着这个才能将赵王府的三郎留住,否则人来过一回早腻了。
赵王府的郎君虽是薄情,但温柔多情,出手又还算阔绰,这些日子她都收了好些好东西了。不说痴心妄想让人赎身,就是多留人在此都能得不少好处。
故而,即便这香再贵,她也愿意花银子买。
苏三郎一般不在乐馆过夜,又是一夜风流后,人前脚出门,乐妓后脚便将香料倒出,用水搅拌搅拌,倒在花盆里,用土拌匀,而后才安心离去。
然而,没过几日,便传来噩耗,赵王第三子暴毙身亡。
乐妓惊慌失措,当即便想到那香料,此时此刻才惊觉自己从未见过那卖药的人。
不,她想,人不是在她这里死的,只要她不说谁都不知那香有问题,每回用过后,人便会精神萎靡神志消殆……
她提醒吊胆数日,直至苏绍钦葬礼仍旧无人来问罪,才终于放心一些,佯装伤心,哭过几回。
此时,萧青棠家中静坐,并未出席赵王府的丧事。
他和苏绍钦闹掰的事虽没闹到明面上,可人人都清楚,不来才是正常的,也无人多说什么。
葬礼一早举行,棺材从京城大道走,卯时二刻正好路过一座高阁茶楼。
茶楼上突然纸张纷飞,有人大喊:“赵王府苏三郎好色成性,荒淫无度,强迫良家女子,实乃衣冠禽兽,此回是因床事暴毙,属上天开眼罪有应得!我这纸上有他犯下的罪行,还请各位一观。”
一时群情激愤,纷纷抢着去捡那纸张,赵王府护卫想要去抓人,可人流水泄不通,根本无从抓起。
没过一会儿,有认得字的书生将纸上所写一一念出,周遭百姓听得愤慨,都拿着手上的东西往棺材上砸,葬礼实在难以举行,扶棺人只能灰溜溜掉头往回躲。
萧青棠坐在茶室中听着来人禀告,心中并不觉得全然解恨。
若非是怕结下梁子后,赵王府会针对算计溶宝,他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苏绍钦。
“下去领赏吧,以后不必再盯着了。”他淡淡吩咐。
“是。”招福躬身退下。
随后,姜溶抱着蹴鞠跑了进来:“你忙完了吧?可以和我玩了吗?”
他又露出笑颜:“好了,忙完了,去踢蹴鞠吧。”
姜溶牵着他往外走:“我不太记得昨天你教我的了,你能再教我一遍吗?”
“当然可以。”出了门,他将外衫脱了,束起袖口,接过蹴鞠又踢一遍给她看。
“我试试,我试试。”姜溶看一遍便迫不及待夺过球要尝试,她将球往上一抛,脚尖一抬,不慎用力过猛,一下摔坐在地上。
萧青棠心头一颤,慌忙跑过去将她扶起:“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