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乖拿温水吃药。
秦如云女士数落道:“要是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你就搬回家里住,一个小感冒拖得这么严重。”
“不都说感冒都要病一个星期吗?”说话时还带着一点鼻音。
“你有一点迹象就吃药预防,哪里会这么严重。”
林予墨老实听数落。
因为明天生日的缘故,家里已经提前在准备,秦女士自己的意愿是不想大办,就是亲友一块聚一聚就好,就这样,人也不少。
说起生日,秦女士问林予墨:“小傅回来吗?他这次出去小半月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你问问他。”
林予墨修剪着醒好的花,心不在焉地说:“他挺忙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那明天生日他也不会来了,一大家齐聚,就缺他了。”
“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哦。”林予墨故作吃醋。
秦女士白她一眼,说:“不够,全世界都来陪我才好。”
“那我现在去给你叫人?”
林予墨表面嘻嘻哈哈,心里压着一块,她没跟傅砚礼说,他自然也不会知道。
一瓶花插完,她问秦女士:“怎么样,点评一下我的作品。”
秦女士简明扼要评价:“花团锦簇,过犹不及。”
被嫌弃了,林予墨被叫回房间去休息,可能因为发烧的缘故,脑袋似千斤重,她躺下床,像溺水似的,身体不住地往下沉,做了一个很长的冗长疲累的梦。
梦里一直在跑,直到听到有人在叫她,她从梦里抽离出来,倏地睁眼,入目的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清隽俊朗,斯文温润。
前夫哥。
林予墨费劲地皱眉,看着凭空出现的人,还以为是梦中梦,她看着这张恼人的脸,心想做梦都不安生,还想叫醒自己,就听旁边秦女士说话。
“有点发烧,吃过药睡一了整整一个下午。”
“妈。”林予墨后知后觉叫人,才意识到不是梦境,是现实,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真人。
秦女士问:“好一点没有?”
她呆愣楞的点头。
“那你们聊,小傅你为此特意回来一趟有心了,洗个澡下楼吃饭。”
“好,谢谢妈。”傅砚礼道。
在林予墨回过神时,秦女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她躺在床上,像大病一场,身体关节哪哪都酸疼乏力,安静片刻,傅砚礼凝视着她问:“退烧了吗?”
“……嗯。”
这一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干哑,像老式火车低鸣声。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时隔十几天不见,好像陌生一些。
林予墨说谎,没感觉到好转,反而鼻腔那酸涩得很,又堵得厉害,她难受的很。
傅砚礼俯身,手还没伸出来,又停住,意识到他们如今的境况,再做出这种举动并不妥当,他直起身,说下楼给她拿药。
“不用,我睡够了要下去。”又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外套起了褶皱,说:“你洗澡吧,洗完下楼吃饭。”
“好。”
傅砚礼在这留有换洗的衣服,拿过一套居家服去浴室。
门刚关上,林予墨深呼吸,片刻后,从床上爬起来,去楼下洗手间洗了把脸,才清醒一些。
阿姨已经在端菜。
陆宜看她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说最好还是去医院一趟,她摇头,小感冒,吃药就好。
病情可能加重,她认为是傅砚礼突然回来导致,他没回来之前,她都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都要离婚,还回来干什么?
演戏要演全套不知道吗,他一回来,怎么向长辈表明是感情不合?
林予墨暗自咬牙。
晚上吃饭,跟往常一样,两人邻桌,她吃得异常沉默,也没什么胃口,喝一些粥跟一些清淡小菜,但还能以生病作借口,不至于在秦女士生日前一晚给她添堵。
林晋慎问美国那边怎么样,傅砚礼回着,她才知道局势是挺紧张的,他去国外,倒不是真要冷处理。
是什么原因不重要,她埋头喝粥。
吃过饭,林予墨脸色好些,只是烧没完全退,脸上仍是不正常的红,她窝在沙发不肯动,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沙发后响起脚步声,傅砚礼过来,拿过药箱,从里面拿出药盒,看过说明书后才按剂量取药,林予墨虽拿着手机,但余光里,将他的动作全看在眼里。
傅砚礼拿完药过来,一并拿来的是杯温水,他说:“你一感冒就会鼻塞,听你声音喉咙还有点发炎,要吃点消炎药,这是清嗓润肺的,鼻塞又咳嗽,会很不好受。”
掌心里几种药片,全都是对照着她的症状。
这么清楚,拿自己当医生?
家里人都看着,林予墨皱着眉头拿过来,一颗颗吞水服下,都是胶囊,有一粒似是黏住喉咙,她捧着水杯继续喝,企图将胶囊给冲下去。
她动作很慢,眨着的眼睛慢慢起水雾。
心像是被拧住的毛巾,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
她承认自己有一刻的心软。
不可抑制地想到乔珩前些天跟她说的那句话——“你知道他那个人,他要是肯说,就不是傅砚礼了。”
他永远做的比说的多,情绪内敛,她越来越看不透他,提出分居后离婚的是他,为秦女士生日回来的是他,让她吃药的也是他。
他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明白。
感冒药吃多容易犯困,林予墨没玩一会手机,又想回去睡觉,她无暇去管他们晚上怎么睡,睡前洗了个澡后躺下。
中途醒来,床的另一半没有人,她缓了缓,听到阳台有声音,侧过身看去,才知道他在外面打电话,用的英文,想必是处理美国那边的事。
阳台的窗帘合着,被风吹开,如船帆鼓起。
她看到他模糊身形,高大,但在夜色笼罩下,显得也单薄。
声音小,听不太清,但依稀能从他话语里听到几个词汇,听起来有些棘手,处理得并不顺利。
就这样,他通话十多分钟。
林予墨就听了十分钟,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通话结束,傅砚礼进来,她立刻闭上眼。
等了片刻,她听到窸窣声音,辨认是他从柜子里取备用被子,眼下是初夏,气温攀升,一条薄被就够对付一晚上,他没有睡床,选择床边的软榻。
如果他选择睡床,林予墨也会继续装睡,当做不知道。
她抿唇,意识到对这个结果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她心一硬,觉得自己对前夫哥关注过多,大概是生病烧坏脑子。
这一夜,睡得很差。
还没醒时楼下就已经热闹起来,傅砚礼比她早起,晚上睡过的薄被已经被收起来,她虽不太舒服也没继续赖床,洗漱过后,还强撑着化了个淡妆,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来客众多,她忙着招呼。
傅砚礼也没闲着,跟林晋慎负责招待生意上的朋友。
最先意识到她病情严重也是他,她头重脚轻抓着桌边时,他走过来,说她看起来很不好,需要去医院。
林予墨也没逞强,说知道了,让他帮忙看着,她一会就回来。
“我陪你去。”
“不用。”
拒绝的话没有犹豫就说出来,傅砚礼已经去找爸妈说明情况,她忍着想要咳嗽的欲望,不给自己心软的机会,拿包上车,叫家里司机送自己去医院。
到医院先去挂号。
她感冒已经有些严重,医生建议输液,她也没异议,能快点好就行。
林予墨坐在走廊外等着叫自己,看到未接来电跟短信,没有想要理会的意思,发呆间,傅砚礼走过来,俯身,神情平静问她医生怎么说。
“不是说你不用过来吗?”她说。
傅砚礼:“我也说,我陪你去。”
林予墨抿唇不想说话,是拒绝沟通的姿态,生病让人身心都挺脆弱的,也会让人格外计较。
直到,有护士叫到她的名字。
“林予墨。”
“林予墨在吗?”
“这里。”傅砚礼先回应,他个子高,颜值出众,护士从人群里一眼看到他。
护士记得单子上是性别女,第一时间没看到坐着的林予墨,下意识问:“嗯,你是她什么人?”
“前夫。”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插过话,凉凉的。
“……”
第53章
“迟早要离婚, 提前习惯一下。”
林予墨没看他的表情,站起身,坐久还有些晕, 她嗓子干哑,说她是林予墨。
“好的,到你了。”护士看向傅砚礼,说:“那你先去给你前妻缴纳一下费用, 还有取药, 费用在机器上缴就好。”
“……”
傅砚礼皱眉, 但也没解释, 拿各种单子去缴费。
输液需要点时间, 林予墨也没力气,她进去输液,三瓶药,两个小时左右。
期间爸妈打来视频,她接过, 声音调低,对着屏幕才知道自己脸红如番茄,她将镜头给去自己的药瓶,说才开始, 可能四五点才能回家。
秦女士说:“没事,妈妈等你回来吃饭, 小傅呢,不在旁边吗?”
“……去缴费了。”
“好,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们说。”
“好。”
挂掉视频, 傅砚礼缴完费回来,在她身边坐下。
取药的同时顺带买了退烧贴, 蓝色的印着卡通人物,看起来是儿童版。
“贴一张,会好受一些。”他撕开包装。
林予墨目光迟缓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心理素质能那么好,到现在,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像他们什么事也没有。
傅砚礼手指修长,退烧贴在他指尖显得更迷你,他拿着要贴她的额头,她抗拒地要转过脸,他在那之前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位置,一手拨开额边的碎发,贴上后同时也放开手。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烧起来的脑袋好受一点。
“接下来我一个人就行,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是很想看到你。”林予墨转过去,不再看他。
“我陪你,要是觉得困的话,可以靠着我。”
林予墨闻言觉得好笑:“不好意思,我没有靠着前夫肩膀的习惯。”
“予墨。”
声调里饱含无奈。
“别叫我,别这么叫我。”
“对不起。”
林予墨一滞,她好讨厌感冒,讨厌鼻塞,呼吸不畅,眼里是没完没了的梅雨季,一直弥漫着水雾。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感冒跟你没关系。”她语气嘲弄。
傅砚礼嗓音低沉,说:“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没想要你难过,只是事情发生,他不堪托付,与其看着你选错人,不如选择短时间的难受,你难过,我也并不好受。我以为我做的事正确的,但正确不一定是对的。”
他停顿。
林予墨睫毛在颤动。
“我没有要替你的人生做决定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让你产生这样的感觉,我很抱歉。”
“到最后,没想到反而是我让你难受。”
退烧贴的包装纸袋还没扔掉,在他的手里,展平折叠,细碎的声音,像是无名的呜咽声。
“我承认我做得并不光彩,对不起,我想过,如果他拒绝,不为所动,我会为他提供更多的便利,但他没有,我认为他不值得你喜欢。”
“这么说听起来冠冕堂皇,所以事实是,他同意时我松了口气,我有自己的私心,我不想你们在一起。”
是真的松口气。
如同劫后余生,庆幸也侥幸。
医院的一直在叫号。
傅砚礼说完好长一段话。
林予墨在听,从他的对不起开始,心脏就小幅度地拉扯着,她偏头去看他,问:“为什么,因为喜欢我吗?”
傅砚礼看着她的眼睛,承认,说:“嗯。喜欢你,也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林予墨想起刚搬宿舍的时候,她跟自己新室友的对话,她那时候的确不喜欢他,拿他当哥哥。
她以为他也一样,当她是妹妹。
所以他喜欢自己,比她想象中更早?
意识到这个事实,她也没有多开心,有其他的情绪堵着,没什么波澜。
林予墨在努力消化他这段话,她沉默半晌,许久才继续说:“这段时间我还挺难受的,在想,要是真离婚的话,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不是都没了。”
“还想难怪有些人宁愿做好多年的朋友也不跨出那步,是怕结束的时候,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感情,还是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