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今日,还在牵挂周家。
孟宴宁半眯眸子,眼底一时泛出森森寒光。
不过,他也不是很着急,人已在这里,心迟早也会在的。
他不免淡笑:“她以七出之条将你逐出周家,你还挺关心她?”
云冉臊得慌。可这件事,她还是想跟孟宴宁说清楚。
“一码归一码,嫂子平日里刻板了些,实际上待我不错。我从前在,还能照拂她,眼下却不好意思回去。唉,也怪我,当初怎么就上了那毒妇的当?”
孟宴宁指尖刮过碗壁,眸色幽幽。默了会道:“你若实在担心周嫂子,我可以再帮你调查……至于先前在画舫上害你的毒妇,这几日我着人去查了,实际上是个贩卖良家妇女的鸨母,县衙已张贴告示去抓人。再过阵子,伯父也可能保释出狱,我想让伯父和阿娘为我们主婚。冉冉,你可有什么喜好的纹样和料子,我好告知裁缝铺子,按你的心意去做。”
虽然阿娘想息事宁人,但孟宴宁心有不甘,他既要娶,自然要给云冉最好的。
云冉没想到,他还要为自己制备吉服。
“二哥哥,我还在从之的孝期……”且不说孝期,阿娘原本的意思,也是低调行事,息事宁人的。
孟宴宁却冷哂:“既已和离,还戴什么孝?”
那隐有威压的目光,让云冉一怔。
她竟又让他不高兴了。也是,自己毁了他的婚事。如今连让他穿上吉服的心愿都不能满足,还谈什么做一个称职的妻子。
可云冉心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不日就要跟他上京城,赦县再多的闲言碎语也入不了她耳朵,只好点点头。
“我都好,二哥哥喜欢便好。”
*
父亲的案子,可能是因为孟宴宁已经把账册交给官府,所以有了进展,能够保释出狱,暂且归家过年,也算这些日子,难得的喜事了吧!
云冉终于有些松快。
孟宴宁观瞧片刻,道,“山庄虽然僻静,但到底是个阴气极重的地方,不利于养病,冉冉,要不要跟我到东街走走?”
云冉早便怕招他生气,忙不迭同意。如今是她应当去弥补对他的亏欠,而不是等孟宴宁照顾她。
云冉不敢奢求孟宴宁能真的爱上自己,只求能和他相敬如宾,未来于他仕途有所助益。
如此,自己的心里,也能好受些。
孟宴宁于是备马,马车里,云冉故意去牵他的手。孟宴宁先始似乎不太习惯,云冉便更笃定,自己得更主动些,才能慢慢地,让他忘却先前不快。
车马轮慢慢滚到茶楼,云冉本想在雅间里饮茶,孟宴宁却带她到了雅间的长廊上。
他还一路握紧她的手。宽厚的掌心发烫,叫云冉暗中甜蜜。
虽然她也是不太习惯的,但她这样,也算进一步拉进自己和孟宴宁的距离了。他应当也会,慢慢地原谅,并且爱上自己的。
长廊临江,远可眺画舫景色。
孟宴宁似乎心情极好,将一水晶千里镜交给云冉:“我素日喜好在此饮茶赏景。冉冉,你要不要试试?”
他其实并非心血来潮。从这里经常能看到潘姨娘和周汝成偷欢。他想让云冉知道,潘姨娘与周汝成的确在暗通款曲。
左右周家人对他已没用处,他们既曾密谋推云冉下斜坡,也到了该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他目色幽幽,背在身后的手指骨对掰,发出脆响。
尔后,回身到雅间,将一块松木投入火炉中,火星刺啦爆响,乍起一阵青烟。
*
孟宴宁和周从之相似,都喜欢给云冉玩一些西洋外藩之物。
云冉实际年纪不大,仍保有少女的单纯与天真。
得了玩物,即刻放在眼前。
一时间百里之外的景致,都瞧得清清楚楚,她正看得兴奋,忽的发现某轩窗洞开的画舫内,一对熟悉的人影,正在忘我地颠鸾倒凤。
女人的红肚兜,放浪地挂在男人绔裤上,白花花的藕臂,勾着对方肩膀,脸色酡红,痉挛不止。
云冉燥得慌,呼吸跟着急促,
“这潘姨娘跟周汝成……”她掩住唇,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果然是潘姨娘背地里偷汉子,联和周汝成暗害于她。说不定自己当时被毒妇下毒,也跟着潘姨娘脱不了关系。
耳后突然传来阵热息。
“冉冉,你脸怎么这么红?”
云冉“讶”地放下千里镜,孟宴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站在她背后,掌中一盏香茗,水雾袅袅,遮着眼底浮光。
云冉哪敢告诉他自己看到了什么,冷不防孟宴宁大掌忽然覆住她的手背,臂弯绕过她肩膀,从她背后拿起水晶千里镜,自己看起来。
他那副老成持重,云淡风轻的模样,简直让云冉心惊肉跳。
“二哥哥……”云冉不由得抬头看他,怕他也耳臊,取笑自己。但看了半天,他洁白面皮竟没有半点变化,不由得惊诧,“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世上,还有能让他色变的事情吗?
孟宴宁俯视她,突地嗤笑。
“冉冉……他们不过在进行敦伦之礼。你我婚后也要如此,为何脸红?”
云冉心下一跳,差点撞在长廊上。他……他怎么能这么说?可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可,可……云冉不免跺脚,想把自己的脸埋起来。
他可以毫无情欲地说出这句,自己却没办法不想入非非。
孟宴宁看着她,声音忽地更低,几要擦过她耳畔。
“怎么,难道冉冉,想让我孟家绝后?”
第二十八章
他的气息实在太近, 以至于云冉被他催逼,腰塌向回廊栏杆,脊骨都因此曲折。
“当, 当然我……”
云冉被他看得呼吸不稳,讷讷语塞。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睁大眼睛,不知如何回应。
孟宴宁玉白的面容依旧平静, 只有狭长的凤目清凌凌地盯着自己。有戏谑,有揶揄, 似乎还有探寻。
直盯得云冉面皮红烫, 脑海天人交战,他终是直起身:“罢了。”
他虽急不可耐,但绝不能够逼迫,以免云冉看出端倪。
然而阴暗的想法, 却不受控制的,难以遏制的,如藤蔓从心口缠至心房, 乃至四肢百骸。
他实在想要她,随时随地, 无时无刻。恨不能立刻撕掉这身楚楚衣冠,露出原本狰狞,败类的面目。
心浮气躁。他索性转身, 去找能清心败火的茶盏。云冉一时惴惴。她又惹他不快了吗?
她总这样, 在孟宴宁面前表现得张口结舌,蠢笨不堪。以至于他突然这么问,她竟不知该怎么做。
他只把自己当做妹妹, 对自己没有兴趣吧?
何况,面对敦伦之礼, 他肯定和自己一样不习惯。不然,他怎么会反复转动那杯盏,皱紧眉头?
孟宴宁是个真正的君子,如果不是自己,也当有段美满姻缘,便是未来到上京做官,也不用怕成亲日久未有子嗣,惹人闲话。
自己忸怩作态,却还等着孟宴宁主动吗?
想通这点,云冉终于深吸口气,掀起长睫飞他一眼,眼波流转,“二哥哥,你说,你说潘姨娘和周汝成行礼前,是不是也要先学会交吻?”
放在茶几上的杯盏差点滚落,孟宴宁带着扳指的拇指不小心磕了下黄花梨木桌。
他抬头眺向云冉,似有疑惑。云冉忙侧低头,纠缠着帕子。她也是第一次这么孟浪,紧张得心跳都加速。
一双巧脚,走向孟宴宁。
“二哥哥先前提醒我,千万记得查看阿娘放在我嫁妆箱笼里的册子……我却一直不得空。今天见姨娘和周汝成这般,越发的好奇,”
她的头垂低,脸烫得能熟虾子,勾画了一下他的手背,期盼他能读懂她的意思。可他竟只是看着她。云冉一时骑虎难下,不得不踮起脚尖,仓促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我是说,二哥哥说的交吻,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一瞬,云冉的呼吸都紧张得快要凝固,差点失措,撞到身边的宝蓝琉璃瓶。
叫她忐忑的是,孟宴宁一袭青衫,渊渟岳峙,面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眸光抖了抖。或许是因为肤色过白,她的唇印在他的脸颊上分外刺目。
“冉冉,你在做什么?”
他问她,狭长凤目半眯,竟露出丝贪渴、危险之意,云冉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她是不是过分突兀的轻挑,招致他不悦了?其实他才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久,她不该仓促行事的。可,可她总得让孟宴宁接纳自己,早不迈出这一步,晚不迈出这一步,也总得迈出去。
她不免紧紧抓住桌角,杏眸楚楚无辜。仿佛解释,又像是欲盖弥彰,
“我,我就是想知道,和二哥哥绵延子嗣,到底是什么感觉。”
孟宴宁僵住,身上的筋肉坚硬如铁。
他的反应好冷淡啊!云冉看着他,心下又有点气馁,没有办法,只好又仓促在他另一侧脸颊上轻轻亲了下。
“是这样吗?二哥哥。交吻是这样的感觉吗?”
她不确定地问,索性放开了,去胡乱的勾引他。香软的气息拂过孟宴宁的脸庞,唇吻轻咬舌尖,仍然是一副眼波妩媚、毫不知危险即将来临的模样。
孟宴宁蓦然沉眸睇她,大掌扣紧她的背脊,迫使她仰起头。
“怎样?”
他的凤目带着微的侵略性,仿佛乍然化身为囚笼,紧紧地桎梏云冉,迫使她的脚跟再也无法着地。
那冰凉,玉塑般的长指抚过云冉的脸,又不容置疑的,抬起她下巴。薄唇挑起,目光阴险邪狞。
云冉心下一惊。可想后退时,已经来不及了。
孟宴宁竟抚弄她莹润的红唇,径直吻下去。
那柔软的、温润的触感,炙热而又冰冷交织的滋味,叫云冉霎时间脑袋空白,如触电一般。
他,他竟然……
云冉眼睫抖动,一时如蜉蝣找不到依傍,只能胡乱的怕打他臂弯,企图抓住什么。一旦得了罅隙,立时如死里逃生,但张口时口角濡湿,早噙了些他的津水。
孟宴宁看着她,眼尾因短暂的餍足泛起薄红,声音也竟有些黏腻哑涩。
“怎么,冉冉?”
他成熟的气息笼罩着云冉,眼中的光轻轻地荡漾。轻薄的呼吸扑在她脸上,竟让她一时说不出话。他便扣紧她的后脑,再次深吻。
这次,举止更加炽热。
舌尖舔砥她的唇畔后,又不满足于此,探过她的贝齿,试图在她口中扫荡,攫取那甜蜜。
云冉顿时脊骨酥麻,脑海光晕阵阵,几乎站不住,几次试图推开他。可她的手臂发软,这样的举动,几乎如欲拒还迎,反倒激他进一步攻击,丝丝入扣地,愈发将她绞紧。
那是周从之从未给过她的美妙体验。
渐渐的,云冉竟也有些忘我了,脚尖不自觉踩在孟宴宁的脚背上,飘飘然勾着他脖颈,嘤嘤鞥鞥地,如他所愿发出呓语。
直到她快无法呼吸,孟宴宁才又松开她。拇指抚过她微微泛红,肿得烂熟的唇,语气戏谑,“这才是交吻的滋味,明白么,冉冉?”
他能感觉到,云冉身上已经发了汗,黏糊糊的沾湿衣裳,眼睫都濡湿。
她看着孟宴宁,他眼睑下终于也染了一层瑰艳的粉泽,观音美目水光朦胧,好似也被她拉回世俗凡尘,体味了一场世俗的快乐。
云冉心压抑不住地跳动。
……原来和孟宴宁交吻,是那么令人陶醉,快乐的一件事。以至于他松开她时,她鬼使神差,又抓住他的衣襟。
“怎么,冉冉,还想要?”孟宴宁扬眉。
云冉被他看穿,脸颊绯红,忙松开他,撅嘴道:“才,才没有。”她都这样了,他怎么还那么平淡?仿佛刚才情动的,只有她一个。
云冉很不自得,又闷闷嘟囔:“其实二哥哥的滋味也不怎样,我吃过更好的。”
“更好的?”孟宴宁皱眉,眼底乍现寒芒,“谁的更好?是妹夫么?”云冉被他盯得心虚,嘴硬不肯低头。
他便扣紧她的腰肢,抱着她从雅间到回廊,过了阵,等云冉求饶,
他才略略松手,用戴着扳指的拇指,拨动她鬓角,压低声音逼问:“冉冉,告诉我,现在谁才算最好?”
云冉委屈,不想遂他的意。但他眸色一凛,忙不迭投降道:“二哥哥最好,二哥哥最好。”
倘若云冉经人事的话,大抵就知道其实这只是他的前菜。于孟宴宁而言,眼下的发泄远远不足。
可他得了她的承认,心底稍稍餍足,便先放过她,
他能确定云冉也在逐渐的爱慕自己,甚至试图讨好、挑逗自己。这让他感到兴奋。
云冉吐出这些让他满意的话,心下其实也是甜蜜。孟宴宁这样,好像也是开始有点喜欢她了。他是不是也因此渐渐淡忘,自己坏他姻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