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经理捏着耳垂支支吾吾，他也是在最后接到的上头指令，一方面是秦股东，一方面是未来的继承人，该听谁的他当然懂，只是面临当事人的质问，他还是感到一阵恶寒：“苏苏啊，这是乐董那边的意思，我们也没法决定。”
乐妍？
董事长？
秦苏木讷地挂了电话，除了运营业绩从来不出面的董事长怎么会关心这种品牌形象的事呢，更何况乐董这几天不应该在东南亚筹备分公司的事吗？
天色已黑，她不甘地起身望向窗外的景色，朦胧灯光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正门出现，黑夜里都带着墨镜，加之这张醒目的侧脸，秦苏一眼认出了林楠。
“他怎么在这里？莫非……这件事与他有关？”
第25章
秦苏出生名门, 家里又是c航大股东之一，在航空公司也没有藏着身份，走路生风, 行事招摇, 对外甚至放出话来——这次综艺登台非她莫属。
可谁知, 打脸来得如此快。
秦苏背靠家世, 脸蛋也经过多次微调, 貌美艳压一众乘务员，虽然她也是公司代言人之一, 但相比许天天惊为天人的长相相比仍有差距, 平日里又苦又累的外拍工作她根本不屑, 也就没把许天天抢她c位的事情放在眼里，可这次不一样，这可是荧幕亮相！影响力远比辛苦一整天熬出来的一张海报重要得多！
“许天天！”秦苏反应很快, 已经把上头篡改决定的事情锁定到林楠头上，她犀利的目光从通告上移开, 冷冷地对座上的父亲说, “爸, 晚上能约乐董出来吃个饭吗？”
她相信, 乐妍董事长一定不会干这种得罪股东的事情, 那唯一的结果就是林楠和许天天有着什么不自然的关系, 而这种关系绝对是乐妍不想见到的。
不知道深陷造谣囹圄的许天天还在为即将到来的综艺节目倍感压力，她拿着稿子看向张斐，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说播出之后, 林淮是不是就知道我在骗他了？”
瞒了这么久本该早就没了心理负担才对。
可随着时间越是发展, 许天天对林淮的感觉就愈发奇怪，内心的愧疚和纠结也变得更强烈。
“其实那会你搬家的时候, 我觉得就是个挺好坦白的机会。”得知两个人发生许多意外之后，张斐也跟着怅然，“他帮了你那么多次，瞒着确实不合适。”
许天天烦躁地将涂满笔记的稿子扣在脑门上：“在警局的时候，我就该坦白的。”
可她那时候还在庆幸自己的黑历史没被爆出来，仔细想来，林淮真不像是会落井下石追究别人过去的家伙，只是机会连连错过，许天天一想到要在荧幕露出，到时候发现被骗的林淮，他该对她有什么看法啊，爷爷又该对她有什么看法啊。
“好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张斐安慰道，“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先顾好工作吧，我听说最近公司里的你的风言风语不少啊。”
许天天当然知道，自从放出那波假消息后，很多空乘都对此次活动充满想象，最后许天天令她们梦碎，平日里再怎么关系好，到了这个时候也难免和她生出芥蒂来，只是大部分表面不说，背后多多少少怕是有些怨言。
“嗯……”许天天重新坐直身子，不知如何重新与同仁们建立关系。
“尤其是那个秦苏。”张斐脑瓜子聪明，其他人或许对许天天也就是片刻的疏远，但秦苏不一样，张斐毕竟挤到了部门中层，该知道的事情不少，“她爸是大股东，你这次抢了她的名额。”
听到这里许天天可不淡定了，稿子一甩，两眼一瞪：“真的假的?”
就秦苏那种高调做派，股东的事情早就心知肚明了，但抢她名额的事许天天还真不知道，于是她接着问道：“我和她虽然同是示范组，但我们业务范围不同啊，那些外场又苦又累的活她不是一向拒绝的吗？也就拍拍宣传片这种她才愿意配合一趟。”
“问题就出在这。”张斐拿笔杆敲打了一下许天天的脑门，“那种小活动她是不屑参加，但这可是电视节目，你认为她会不在意？还有个事情，之前我也没在意，现在想起来还是得提醒提醒你。”
“嗯？”还有什么？
“她是为了林淮来这工作的，你知道吗？”
“？！”许天天下巴都快兜不住牙了，“你再说一遍，谁？”
“哎呀，反正你就多个心眼吧，秦苏这人要真想对付你，你就和蚂蚁似的好拿捏，何况她还喜欢林淮。”张斐转念一想，“怎么听到林淮反应这么大，你别不是也喜欢他吧？”
“怎么可能！”许天天下意识矢口否认，只是一瞬间背脊有些虚晃，头皮跟着发麻，不过她头摇如拨浪鼓，“我喜欢谁也不能喜欢他啊！”
“不喜欢就行。”张斐语重心长道，“别一口气把两人都惹上了，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许天天扁扁嘴，对张斐的随口一问表示抗议：“什么时候还关心公司八卦了你。”
“拜托大姐，我是关心你好不好，要不然这两人和我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啊。”
许天天知道张斐是为她好，只是不知为何，方才她还是心虚了一阵。
是因为秦苏？
还是因为…林淮？
许天天为了掩饰片刻的慌张，重新俯身去捡丢到地上的稿子，此刻窗外正被一片柔和的夕阳包围，淡粉色眷恋地拥抱着整片天空，像极了许天天脸颊的颜色。
日夜更迭间，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临综艺直播还剩最后一天，计划室为了不影响许天天，直接把她当天的执飞任务取消了。
张斐显得比许天天还要紧张，甚至早早下班闯进了她家，手里还拿着好几套高定小礼裙。
许天天瞠目结舌，她虽然不崇拜奢侈品文化，但粗麻编织的手法和特有logo还是让许天天颠着勺的手抖了抖。
“你哪搞来得到这些衣服？抢的？”说话间许天天熄了厨房的活，拍拍身上的烟火气走了过去，但没走太近。
张斐避而不答，只淡定说：“明天你亮相，这可是全国直播不得好好粉饰一下？”
“我问你衣服哪来的。”许天天很清楚，她二人的工资都攀不上这些玩意，一套大几万十几万的，工薪阶级哪敢啊。
张斐满意地打量着手上风格不一的礼裙：“放心吧，熟人那边赞助的，结束了还回去就行。”
许天天本想继续追问，但是转念一想张斐也是为了她出境效果，于是两人交谈几句后她便被张斐推回房试衣服去了。
“DIOR黑色套装太沉重，不符合你的年龄。”张斐摇头，“下一件。”
听话的许天天小心翼翼将黑色套装挂回去，重新换了一套出来。
“MIUMIU的重工蕾丝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少女了。”张斐评价，“不够稳重，换一件。”
许天天再次闪亮登场。
“金色挺好，但镁光灯一打太招摇了。”张斐略有迟疑，还是说道，“再换一件试试。”
再等许天天换好出现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如何，张斐就蹭的从沙发上窜过来。
“就它了！”张斐将最昂贵的粗麻编织小香套装拨开，只盯着许天天身上这套拼色套装，“不愧是Max Mara，低调简约却不失优雅。”
上衣是一片式衬衫，没有任何一颗多余纽扣的装饰，袖口过肩斜收，露出许天天白嫩肌肤的同时将她的肩部垫的又直又挺，下身是驼色的英伦九分裤，剪裁贴身勾勒出许天天一双长腿，随便配一双纯色细高跟，气质拿捏了，又飒又亲和，很符合许天天的职业形象。
两人点头颔首一致通过此次决议，为了让许天天第二天拥有最后的上镜状态，张斐严格控制晚餐的含盐量，确保不让许天天不会浮肿：“明天你可要好好表现，定要让那何熙然知道，什么叫天生主角！”
“那是自然。”许天天保证，“论业务水平我可没在怕的。”
许天天可不是花瓶，历年来民航业务考试，她的分数可是一骑绝尘的存在，这是阔别大学后第一次真刀真枪的荧幕亮相，鉴于上周聚会发生的不愉快事件，许天天的胜负欲顿时起来了。
*
节目是晚上八点，下午会有一场彩排，所以两点的时候许天天已经乘坐专车抵达CITV的广播大楼，并在专人的引领下直接来到录播楼层。
“许小姐，这是休息室，剩下的几位老师还没到，您先到里面坐一会。”接到人员名叫吴娜，是名刚进台的实习生，虽然已经在刻意表现出她的职业素养了，可当许天天进房间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用惊讶的目光多看了她几眼。
——这也太漂亮了吧。
许天天感到一股灼热视线聚集于后脑勺，一个回身却看到吴娜匆忙关门的动作。
室内空间很大，陈设却很简单，一组三面环抱的组合沙发，然后就是靠墙有几个化妆位，更衣间另一侧有个门，许天天稍稍环顾一圈便找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去。
本次节目一共有三个人，除了她之外的乘务员，还有一名医生和一名幼师，整个节目的流程也相对简单，主持人负责提问，三人负责答疑，算是一类半科普节目，当然了，期间也会有简单的游戏环节，也是排练的主要内容。
早到的许天天并没有闲着，反而注意到了摆放在桌上的四本台本，里面记载了本次录制的全部内容，而许天天事先得到的稿子只是属于她的那部分。
她倾身拿起一份台本，原本只是想翻阅熟悉一下其他二人的部分，却不想在翻到自己那页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许天天眼神诧异、十指发紧，纸张都被掐出皱来，“这怎么和公司预先给我的台本完全不一样！”
第26章
足足六页的内容, 却没有一行和许天天原本的稿件有任何重合。
业务知识这部分内容，许天天有信心对答任何和客舱服务及应急撤离相关的问题，所以即使是无准备的即时问答她也毫无在意, 被调换内容也没什么影响, 可里头的录制相关大有文章。
除了业务答疑环节外, 还有着制服的安全演示环节及现场体能比拼, 与其是职业亮相, 更多的是趣味互动，其中还特地标注了, 请备好游戏环节的运动服装。
拜托…许天天脚踩恨天高, 别说是运动服了, 就连制服都没带，这录制还怎么进行？
着急的她从张斐开始，逐个拨通电话, 可运气欠佳的她连播几个电话要么没接要么就是无法接通，国庆的高峰航运已经到来, 临时抓个人给她送制服来确实有些牵强。
许天天再也坐不住了, 打算回去取, 节目正式开始要晚上, 下午更多的是彩排和一些须知内容的确定。
脑袋还在飞速运转, 手脚并用的许天天已经快步来到门口, 一把拉开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吴娜带着剩下的几人来到休息室。
“许小姐？”
许天天没法解释清楚当下的情况，只丢下一句“麻烦几位等我一会！”然后便如一道烟似得离开了。
只留几人面面相觑。
另一名嘉宾余医生有种被春风抽了一巴掌的感觉，对稍纵即逝的美丽留下感慨：“此人只应天上有。”
确实本该在天上飞的许天天, 被取消了航班就为了参加这档节目, 可该死的不知道谁从中作梗让她差点发生不可挽回的直播事故。
好在回家的路并没有堵车，她带上制服和运动服运动鞋后又火急火燎上了出租车, 前后耗时一个半小时，不算太久，但终归是迟到。
等许天天再来到广播大楼的时候，却因为没有进出入卡而被拦在安检处。
许天天只能不好意思地拨通了吴娜的电话：“吴老师不好意思，我被拦在大厅了，你能下来带我一下吗？”
吴娜：“……”
许天天：“吴老师？能听见吗？”
吴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许……许小姐，您可以回去了……”
“哈？”许天天怀疑听错了，“我是许天天呀吴老师，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电话那一头的吴娜却得到了新的指令，原本对许天天充满崇拜的态度急转直下，坚决地说道：“我们接到通知，由于您工作上的疏忽，今晚的录制由另一位老师取代。”
疏忽？
许天天愣住了，什么情况啊。
谁知吴娜的电话被另外一人拿了过去继续道：“部门经理早上和你核对内容的时候发现你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于是示范组这边安排我来接替你。”
“什么经理，什么核对。”
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到了对方的口中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许天天公司培养你是希望你为公司带来更多正面的影响，却没想到你会如此敷衍这次工作任务。”
许天天肝火瞬间起来了：“ 你说什么屁话呢？你谁啊。”
对面起了一个轻蔑笑声：“我是秦苏，替你善后的人。”
说完，就是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许天天像一只刺猬那样浑身炸刺，她心下透亮了，为什么稿子和节目的台本不一样，为什么秦苏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有所谓的接替一事。
这太好明白了，许天天被阴了一手。
张斐那轻描淡写的提醒，谁能想会一语成箴，真真切切发生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体会到什么是无助感，相比何熙然那种哗众取宠的手段，秦苏的坑挖得毫无破绽，直到最后一刻才给了许天天致命一击，并且——毫无还手之力。
而后，一股凉到心底的感觉蔓延全身，她愣在原地，走也不是进也不成，周围的人也都纷纷侧目，如此打扮而又出众的女孩子，失魂落魄地站在大厅中央又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