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叫我。
是的，林楠是这么说的。可许天天表示，这话怎么听不太懂了。
这林楠和林总, 怎么看不像是一回事。
可这话听起来明显就不是开玩笑, 林楠也根本不是会开玩笑的类型。
许天天木讷地重复了一遍：“在叫你？叫你林总？”
林楠迟疑了两秒, 回答：“确切的话, 是小林总, 我在公司没有挂明职，这称呼更多的只是一种职权的称呼。”
“喔。”许天天每个字都听明白了, 但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整不清楚。
看到许天天茫然的表情, 林楠也不作过多的掩饰了, 反正早晚这件事也都会人尽皆知：“林天明是我的父亲，乐妍是我的母亲。”
“喔…”许天天再次用后知后觉的语气回应，只是没过多久她便打了个激灵。
林天明？已故的董事长？
乐妍？现在的执行总裁？
我靠！
“我靠！”许天天脱口而出, “还真是小林总！”
看到许天天猛然瞪圆的眼睛和她那惊讶地完全可以塞进鸡蛋的嘴吧，林楠不合时宜地笑了, 全然忘了此时在与室内一众对峙的境况：“抱歉这时候才告诉你这些, 但可否让我们先解决眼前的这些事？”
“噢噢噢！”许天天收回自己不太聪明的表情, 立刻毕恭毕敬道, “那林总您先处理您的事。”
她全然没意识到林楠就是来替她出头的。
“你是笨…”林楠差点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 就连甜兮兮的语气都一并泄露, 只是很快他又恢复淡若，再次对着眼前的几人说道：“我有资格代表c航做出一些决定，所以秦苏, 在我没有生气之前, 你最好过来把事情说清楚，还有你徐万强, 你们两个都过来。”
听着人畜无害的语气，却叫全场气氛将至冰点。
徐万强手持公文袋，明明开着空调的室内却叫他额角沁出汗珠：“小林总，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楠打住了徐万强贴过来道歉的行为：“事情究竟是怎么样，我心里已经很清楚，为了不影响节目的正常录制，还请这位负责人安排一间洽谈室给我们。”
说着，林楠的目光眺向了吴娜，吴娜连声哦哦，忙不迭将许天天几人领向了隔壁房间，余光还不断打量着许天天一行人，仿佛有说不清的纠葛在其中，但压迫感也是真的，平易近人的影帝竟然身着便服都能透出一股叫人折服的魄力。
“这边，请。”吴娜打开门，没有跟进去的意思，“您这边的状况我已经和上级反馈了，一会我们总监会下来和您对接。”
原本只是一档普通综艺，经由栽培的实习生吴娜负责前序工作，只是先是突然换人已经够让她头疼，好不容易报批了，结果又来了一趟翻转，这上级可坐不住了。
“谢谢。”林楠很绅士，微微颔首致谢后，视线紧盯吴娜，虽然不带攻击性，但还是让吴娜内心发毛。
吴娜：“那我先走了，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好。”
说完，C航四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这个不算大的洽谈室，只是他们的表情截然不同。
许天天本来在林楠面前还算放得开，可一旦得知他是领导之后便怎么都不自在了，张着嘴，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哥？林总？学长？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都不合适。
洽谈室设施很简单，除了两侧的沙发和中间摆着的茶几并无其他，徐万强和秦苏在林楠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他的对面，只剩许天天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和秦苏他们坐一起吧，怎么都有种要和他们站队的感觉。
和林楠坐在一起吧，这特么怎么能和少爷坐在一起呢？
不成！
瞬息之间，许天天右脚一迈，瞅着就要挨这秦苏坐下。
表情微变得林楠忍不住出声：“许天天，你坐过来。”
许天天：“……哦。”
紧接着身子不情愿地换了方向，入座后手也极其不自然地压在膝盖上，像极了小学生认真听讲的模样，看的林楠又是想笑，只是一眼扫到面前的作乱二人便又冷下脸，任凭许天天以微小的姿态不断往边上挪，宽敞的沙发简直可以在他们中间再塞个人躺下来。
“说吧，为什么把许天天撤下来。”
林楠抬手看了眼表，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把他的行程往后延了，新戏剧本他还是很看重的。
徐万强想秦苏求救，这事是秦股东下达的，他一个部门经理哪知道许天天还有小林总这层关系。
“把许天天撤下来，是经过乐总同意的。”秦苏避重就轻，“因为一些工作上的纰漏，上午临时做的决定。”
“纰漏？”听到乐董，也就是林楠母亲的名字，林楠眼神有一瞬的跃动，但他不愿细想，毕竟没有正式批文的通告，乐妍的说辞并不算滥用职权，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假装没听见。
徐万强接过秦苏抛的引子接着道：“啊对，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没来得及走程序，正好遇到乐董，所以就将事情定下来了，避免公司形象上的损害。”
听到这里，许天天嘁了一声：“好一个没来得及走程序，公告也没见到一个就给我扣了罪名，那我倒想听听，我的纰漏究竟为何？”
徐万强拿出电视台的台本：“你没有按照节目约定的内容准备，就连服装也是到了现场才发现忘带，就这种消极工作的状态，作为部门经理，我有权利作这方面的调整决策。”
许天天气的直接将袋中的稿子大力拍在桌上：“这稿子不是你给我的吗？现在反而怪我了？”
徐万强矢口否认：“许天天，你自己工作的疏忽，弄错稿子，怎么能怪我呢？我给你的可是有我签字的文件，你再看你手里这份，不就是普通打印纸吗，怎么可能是我给你的。”
许天天的喉咙像被石头堵住了，明知道被摆了一道，可对方已经准备好了完美说辞，许天天盯着徐万强这张虚伪的脸，以及之前被人强吻的事，虽然直接负责人被处理了，可这徐万强当时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手下人干破事，妥妥的人渣！
“徐万强，你没有良心的吗？”许天天强忍心中委屈，瞪圆的双眼没有任何畏惧之色，“你坐着客舱经理的位置，干的都是什么吸血事？你真的好意思说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吗？”
徐万强装作一脸无辜：“许天天，我知道你平日表现不错，这次失误让你错失荧幕机会让你很苦恼，你放心，公司看在你以往的功劳上不会处罚你的，只是你一定要引以为戒，下不为例，这次还好有秦苏主动请缨，否则你说到时候上电视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要论倒打一耙的功夫，徐万强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秦苏也附和道：“虽然林楠哥这次把你也牵扯进来了，但事实就是事实，我们也不能因为你的身份而改变什么，毕竟是乐总，你母亲的意思。”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秦苏刻意加重音量。
林楠是想为许天天出头的，从他赶来的那一刻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做决定的是他妈妈，他深知乐妍的脾性，若是这次没能顺她的意，未来等着许天天的只可能是更多的责难，就像对待哥哥林淮一样。
这一刻，林楠收起了一身的凌冽，以沉默回应着。
哪怕他知道，许天天现在一定委屈极了。
恒温的空调只让许天天感受到无比的冷意，她以为反抗对峙就能获得胜利，她以为只要通告没发一切就有转机，她以为行的正就无懈可击，可她不知道的是，当所有人站在她的对立面之时，一切的是非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她本也没打算仰仗林楠扳回这一局，更不曾提前知晓林楠的身份。
这一刻留给许天天的，是无尽的难堪。
在一个来帮助她的人面前，被宣判的难堪。
“真的不是我。”
面对所谓正式的签字文稿，许天天的反驳就和窗户外的飞鸟一样，她的声音再也不是张扬的存在，而是从空气里稍纵即逝的痕迹。
威慑不了任何人，改变不了任何事。
“天天，很抱歉。”林楠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许天天茫然地看向声音的主人：“连你也不信我吗？”
那一刻，她的眼底满是落寞，晃动的波纹在她眼眶中僵持着，却始终没有溢出。
*
秦苏唇角一扬，率先结束这场闹剧：“既然事情原委已经说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去排练了，剩下的事情楠哥你也不用操心了，徐经理会妥善处理了。”
许天天麻木地起身，垂眸间看到了身上昂贵的套装，脑中是张斐为她挑衣服时露出的骄傲表情，而现在，她却垂头丧气，根本配不上这身衣服。
难堪的许天天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这个不公正的世界，她不知道要如何维护自己。
她满腔的情绪支撑着脑袋保持尽量清醒，然而握着门把时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沉重的木门吱的一声打开，可迎接她的不是昏暗的楼道灯光，而是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白衬衫加身，肩上四道杠明晃晃地在许天天的眼前炸开，许天天的个子只够平视对方突起的喉结，离开门的重心偏移，加上突然遇到门外有人的闪躲，让许天天的身形有些晃动。
而她明艳动人的脸上写满了破碎感。
这让白衬衫的男子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扶住许天天的肩膀，而后叹气，呼出的风带着好闻的薄荷味，撩动着许天天额前的碎发：
“原来，许天天真的是你。”
第29章
要说没有惊吓那是骗人的。
但是听到林淮声音的时候, 她突然就绷不住了。
无名的心酸全部涌现而来。
“林淮，你骂我吧。”
带着哭腔的声音依旧倔强，听上去是在认错, 但林淮一点没觉得许天天话里的带着愧疚。
相反…像在撒娇。
当林淮从爷爷那里得知许天天是C航空姐, 正如他一直猜想那般之时, 他是生气的。
现在看来, 他确实生气。
但并不是因为许天天骗了他。
林淮：“还想录节目吗？”
许天天不敢看抬头看林淮的表情, 今天的她已经够丢人了。
“不想了。”她说。
却听林淮的声音又柔了几分：“真不想？”
想！想得要死！！
她准备了足足一星期，还等着上电视打何熙然的脸呢！
许天天：……
“你不说话, 我就真当你不想了。”林淮的话带着笑意, 似乎藏着些调侃的意蕴。
许天天觉察出不对劲, 吸了吸鼻子，迎上了林淮的眼神，她控制着没让不争气的眼泪掉下来, 语气很是委屈：“你还管我干嘛！”
何况，上头领导的事, 你也管不了啊。
这一回。
林淮是真的笑了。
不光是许天天怔住了, 连同屋内的林楠一行人全部怔愣在原地。
林淮的出现本就令所有人意外, 而他现在居然笑了…
“原来你是有表情的啊…”许天天失神地说出了心里话, 下一秒立刻抿紧唇表示闭嘴。
怕再说下去, 这林淮就真该骂她了。
“给我十分钟,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林淮扶住许天天双肩的手稍施些了力，将她往自己身边带的同时换了个身位。
两人的位置正好对调。
许天天被他带到门外, 而林淮则在进门之后反手将门关上, 显然是不希望他处理事情的时候许天天在场。
许天天有点懵，也有点莫名。
她要走吗？
可是林淮让她等一会诶…
门内的光景则与门外截然不同。
入室后的林淮褪去了短暂的笑容, 眼神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剑眉稍有蹙起，原就锐利的五官此刻愈加冷厉。
“林楠。”他略过无关紧要的其他二人，目光落在林楠的身上，冰凉的口吻比以往更显疏离，“事情因你而起。”
荧幕中高高在上的影帝，圈内外都格外受人尊重的影帝，现在却在兄长锋利的直视下目光闪避。
徐万强是在场唯一一个不知道林淮真实身份的人，见到区区一个机长竟敢对小林总如此大不敬，大步走到人前气势汹汹道：“林淮你发什么神经，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赶紧给我回去！”
林淮冷漠地瞥了徐万强一眼。
仅一眼，竟然叫向来狐假虎威惯了的徐万强打了个哆嗦，然而他毕竟是个经理，怎么好让公司机长冲撞了小林总，于是他强装镇定道：“你、你再胡来，信不信回去就让你停飞。”
闻言，林淮“哦？”了一声。
语调不屑，神情依旧不改。
“你、你、你……”一时间徐万强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始终没有出声的秦苏拽住了徐万强，阻止他继续激怒的言辞：“你快别说话了，得罪他你没好果子吃。”
说完，秦苏换上了一副乖顺的表情：“林淮，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林淮当然知道一切都是秦苏在捣鬼，留给她的语气自不会友善，只冷声道：“如果大小姐你实在闲，不如买家公司自己玩，别来搅合别人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