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她,说实在的,这种事情,女孩子其实是比较吃亏的。
晏西岑的眼睛里带着点儿,嗯,怎么说,有点儿像是藐视一切又有点狂妄的目光,她低下头颅,默念一番说辞,正准备控诉他的暴行,他却忽地贴近她耳边,姿态放纵,仿若她真就是只小虾米,他一捏就能捏死她……
她忽然怂了怂,把脑袋埋下去,缺乏安全感的小兽一样先软了姿态,但晏西岑说——
“看清楚,这是我房间。”
“……”
许西棠抬眸四顾,好家伙,真是他的房间,那么是她走错了?
好吧,她已经想起来自己昨晚喝了点儿酒,记不清是威士忌还是伏特加,可能两者皆有,她没什么喝酒的经验,毕竟她还只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四生,社会经验基本为零,全靠家里有钱长见识……也许昨天晚上她因为被绿心情不好而喝了点小酒,然后醉了,迷迷糊糊就走进了宴西岑的卧室。
“虽然……但是……”许西棠咬了咬唇,音色低不可闻,“你也不能够……对我那样啊。”
“哪样?”晏西岑挑了一下眉,“做.爱?”
“……”
靠靠靠!!!
想不到……晏西岑还挺坏的。
他怎么什么虎狼之词都随随便便就和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乱讲啊,亏她还说得那么委婉,他存心的是不是!
让她怎么接招啊。
正当她一脸充血不知如何应对时,晏西岑轻飘飘又来了句:“没有。”
她抬眸看他,呆呆的:“什么没有?”
晏西岑抬手看了眼腕表,漫不经心:“没碰你。”
“……”
许西棠长舒一口气。她还在发呆,晏西岑已经下楼。
她回过神,绷紧的弦霎时就松懈了,她回自己房间冲了个澡,换上一件碎花连衣裙,心情美美地也下了楼。
晏西岑已吃过早餐,桌上还有十几碟没动过的早餐,一碟英式大杂烩,包含英式香肠、黑布丁、炸薯块、松露烤蘑菇、茄汁焗豆……但她更喜欢小笼包和豆浆,所以舍弃了英式早餐,愉快地啃起了小笼包——
这是她吩咐管家外出买回来的,原汁原味,童叟无欺,好美味!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她以为是管家,跑去开门,但不是,门外是晏西岑的秘书凌霖。
凌霖没感到惊讶,只是微一点头和她打了招呼。
她侧身让开,凌霖走进来,手上拿着公文包,鼓鼓的,里边不知道有多少份文件。
晏西岑在吧台喝咖啡,凌霖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世茂的容董已决定割爱,他的秘书今早打电话来,说容董乐意以这个数成交。”
凌霖伸出一只手掌,比了个代表数字8的手势。
“另外,容董邀晏总您下个月参加他女儿的豪华游轮订婚宴。”
凌霖说罢,朝正在吃小笼包的许西棠扫了一眼,只因他一进门就注意到桌上多了份小笼包。
十分注重饮食和生活品质的晏西岑是绝对不会允许路边小摊的食物端上他的餐桌的,而此刻那张精致餐桌上,竟然躺着一只白色塑料袋,而晏总侄子的女友正一口一个小笼包……总之,这景象怎么看怎么魔幻。
许西棠发现凌霖一直有意无意看自己,虽然他装得很不经意,但逃不过她敏锐的双眼。
如果不是因为凌秘书已婚并且还有个已经上幼儿园的女儿,她或许会怀疑凌秘对她图谋不轨。
凌霖正在琢磨这种路边摊小笼包到底是怎么堂而皇之端上晏西岑的餐桌的时候,许西棠拿起一颗皮薄肉厚的小笼包坐在餐桌边很客气地询问他:“凌秘你很想尝一尝小笼包吗?过来吧,我吃剩两个。”
《我吃剩两个》。
令霖咳嗽一声,非常客气礼貌地回绝她:“谢谢,不用,我在路上吃过了。”
“那我勉为其难吃完好了。”许西棠吃完小笼包。
她特意朝凌霖扔一个眼色过去,似乎在怪罪他不懂礼貌,竟然不肯替一个花季少女分担一些足够导致她发胖的罪魁祸首,所以她只好亲自吃完剩余的两颗小笼包,这绝对是他的错。
凌霖:“……”
晏西岑仔细看了文件的条款,但没有立刻签字。
凌霖有些忐忑,以为自己没谈拢,忙道:“晏总,是否需要我出面压一压条款出价的数目?容董最近不仅乐意出手这艘豪华游轮,连手上几块地皮也紧急脱手,似乎有传言说……容董惹上了一些麻烦,急于移民,这些资产恐怕……那么……不如我再打探?”
“不必。容董低价脱手,无非需要一笔资金。”
言外之意便是这些资产没问题,但若拖下去,容董的资金恐怕真就周转不过来了,很有断裂风险,而且这些可脱手的资产都是有价有市的,等下去恐怕会被别家给截胡抢走。
十分钟后,凌霖带了律师进来,他们去了会议室,但门没关,许西棠可以隐约听见里边人的谈话。
“容世明家族里有几位少董由于在美管辖属地有不当行为被美方查扣了大批资产……有几艘停靠在中美洲岛国尼加拉瓜和巴布达一处港口的豪华游艇被认为是属于容世明的,但容世明矢口否认,正委托律师极力推责,此外容世明在澳洲和北美的产业也因此遭受牵连,股价暴跌,容世明大约是着急,意图快速盘活资金救市……”
“这艘泊在维港的豪华游艇阿法芮保罗号价值超过一点八亿美金,长度几乎达到了足球场的长度,每周需支付三万美金费用,包括给游艇上一名英国籍船长的工资,以及每天两千美金的柴油费,用于游艇上空调的运行,您知道,假如关闭空调,霉菌会在四十八小时内席卷整艘游轮,这将会严重损坏船体内部和船上珍藏的名贵画作。”
凌霖很清楚,晏西岑想要的不是什么豪华游轮,只因这样级别的豪华游轮,晏西岑在全球各大港口拥有不止一艘,晏西岑这回想要的,仅仅只是阿法芮保罗号上那些名画而已,容世明素来爱珍藏名画,游艇上的都是真品。
容世明现在已是热锅上的蚂蚁,急需钱财盘活资产,连自己的女儿都随意就卖出去,让女儿嫁给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儿,幸好那老头儿相当富有,愿意出上亿美金迎娶容世明的女儿,容世明爱财如命,老天爷却送他一个貌美如花又愿意救父的闺女。
但这点钱不能够解容世明的燃眉之急,不仅美方正在调查容世明在美资产,港岛那边恐怕也会出手制裁,北美和澳洲产业又遭遇崩盘,所以容世明不太可能还会有多余的金钱维护停靠在维多利亚港的阿法芮保罗号游轮。
假如容世明把维护资金给断了,那么船上的画作恐怕都要付之一炬,所以,晏西岑一定会买下阿法芮保罗号。
“除此之外,大型邮轮每年的维护费用大约为其价值的百分之十左右,船体还需要定期刮擦,空调装置全天候运行,另外还需支付船员工资,此外码头的保险和租金也不菲。”
律师正准备分析购下这艘游轮的利弊,不料会议室的门却被风吹开了,可这里哪儿来的风?
凌霖和律师向门口望去,那儿出现一颗脑袋,鬼鬼祟祟的。
晏西岑坐在会议桌前看文件,双腿交叠,姿态雍容华贵,戴一副金丝眼镜,他气定神闲,将目光轻扫向会议室门口。
许西棠被抓包,只好走进来。
她穿一条小雏菊碎花裙,整个人乖乖软软的,微笑说:“呃……我看门没关……所以……”
晏西岑哂笑:“所以你想加入?”
“……”
第五章
05.
会议室极静,以至于晏西岑说出这句略带调侃以及还有那么一点点,嗯,怎么说,纵容——
的话之后,律师和凌霖都有些惊讶,毕竟晏西岑做事雷厉风行,哪里在开会的时候容忍过无干人等随意加入。
所以这是邀请么?
凌霖琢磨不透上司的意思,虽说不是什么正式会议,但这宗生意牵涉的金额以数十亿计。
那位世茂集团的容董目前只给出了游轮的一口价,至于游轮上几十幅珍藏的名画,那是另外算的。
这些画作价值不菲,加上游轮,开价最终不会低于十亿,虽说对晏西岑而言不过是毛毛雨,但容世明的产业不算特别干净,难保船上的画作不是通过非正当途经所得,所以,入手必须慎重。
但晏西岑势在必得。
站在门口的许西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仗着自己年纪小又是小辈,所以格外有些骄矜了些,竟然没穿鞋,赤着一双玉足立在那儿,似乎对里边人谈论的话题十分好奇。
小姑娘低头默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泛着狡黠的光,她堂而皇之走进来,微笑着说:“嗯……让我加入,也不是不可以。”
凌霖和律师双双汗颜。这丫头,真大胆,什么人面前都敢大言不惭。
只见晏西岑一手轻扣会议桌,极为淡然地回了句:“那你过来。”
律师孟元平和凌秘面面相觑。
虽说这场会议不涉及什么机密,但也没必要多一个人杵在这里添乱,经过孟元平的初步估算,收购游轮和画作的数目最少也高达三十亿,他很担心,容世明现在的形势不明朗,随时有可能被家族里那几个纨绔子弟牵连而被司法机构传唤调查,到时候他名下的产业会被查封冻结,假如警方查到容世明在被查封前脱手的资产被谁谁谁购入了,也许晏总也会因此而受到无端牵连。
身为律师,假如雇主真的因此而受牵连,那么就是他们的过错了,毕竟是他们这群律师充当中间人,雇主砸大价钱吩咐他们办事,他们竟如此不用心,自然是他们的过错。
所以一旦雇主因此而受到牵连,那么他以后大概也不用在这个圈子里混了,真出了事,以后谁还敢用他?
孟元平有些汗颜,一边擦冷汗,一边同凌霖挤眉弄眼,凌霖不为所动,出去泡咖啡了。
许西棠拉开会议桌旁的一把椅子坐下后,晏西岑立即示意孟元平继续。
孟元平从公文包里将几份厚厚的调查文件送上,又打开一部笔电,调出几幅容世明准备在一周后委托苏富比拍卖行展览拍卖的油画画作,都是些中世纪的作品。
“晏总您请看,这几幅油画容世明没收在阿法芮保罗号上,他正急于委托拍卖行出手,这几幅是珍品中的珍品,本来是由一个欧洲贵族收藏,不知道转了几手,最后落到了容世明手上,容世明酷爱收藏油画,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名家了,他八十年代就开始砸钱收集中世纪的油画,现如今这些名画已升值了百倍甚至千倍,他现在遭遇危机,所以急于脱手,但他很聪明,不肯低价转手,据我所知,一周后参与苏富比夜场的藏家很多,他们出手阔绰,能把这些拍品炒得很高,容世明可以趁机大赚一笔,远远比放在游轮上待价而沽要更有价值。”
晏西岑凝了神去看一幅经过放大后的油画,随后蹙眉,吩咐说:“投影上去。”
孟元平立即使用投影仪将画作投射到大幕上,像素很高,放大后细节亦清晰可见。
晏西岑正细细品观,边上一颗小脑袋凑了上来,和他挤在一块儿。
他垂眸扫去,许西棠挑过一张明眸善睐的脸孔对着他,一脸纯洁和无辜,像极了小动物,无害得可以。
许西棠先看了看大幕上的投影,随后抱了笔电细细观摩,一面问晏西岑:“这幅油画你打算入手吗?”
晏西岑:“有这个打算。”
许西棠蹙起眉,沉思几秒后说:“这幅是叫《圣女的祷告》吧?我听学院一位教授提过多回,这幅画完成于一三九五年,正好是中世纪末期,相传是英格兰国王理查二世所作,但也有传闻说,理查二世没画过这幅画,也许是伪作。”
孟元平:“那个……苏富比拍卖行不太会砸自己招牌,假如是伪作,影响很不好,所以应当不太可能是伪作。”
许西棠:“我的意思是,传闻有可能是真的,理查二世也许根本没画过这幅油画,这幅画有可能是理查二世伪作,我只是猜测有可能不是理查二世的作品,并不是说这幅油画自流传至今已被人替换成了赝品。”
孟元平舒了口气,一转头又心想这到底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嚯,真敢说。
这时凌霖端着刚刚冲泡好的咖啡进来,许西棠也不客气,拿了一杯美式,自己多加了三匙糖。
孟元平啜了口咖啡,低声问凌霖:“这位是晏总的小女朋友?那看来晏总还挺纵容她的。”
凌霖脸上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有些调皮的阴险,淡声说:“不是,这是晏总侄子的小女朋友,可不是晏总的人,你别乱放屁。”
“啊?”
孟元平握咖啡杯的手抖了抖,内心五味杂陈……没想到晏总玩儿得挺野啊,什么横刀夺爱。
许西棠喝完咖啡,瞬间精神抖擞,觉得自己可以三天不睡觉,她手握鼠标,划到下一幅,画中,圣母玛利亚及婴儿耶稣被一袭蓝色长袍的天使包围,在中世纪,这象征不容置疑的公正。
孟元平也是个人精,自己一番琢磨后就猜到这位许小姐不是等闲之辈,不说别的,就是这份胆量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有的,敢在晏西岑面前玩儿鉴定,实在有些班门弄斧了。
做为博晏集团董事长晏沧怀最宠爱的老来子,晏西岑一出生就众星拱月,毫不夸张地说,从小到大他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保镖开道。
晏西岑的母亲是港岛豪门姜家的千金,刚和晏沧怀结婚那会儿,她过不惯内地的日子,婚后又马上就怀了晏西岑——晏沧怀一共有过三段婚姻,晏西岑的母亲姜苓月是最后一任。
晏沧怀大姜苓月快十五岁,晏沧怀又有过两段婚姻,所以这段婚姻当初并不被姜家看好。
但姜苓月铁了心要嫁晏沧怀,为此还闹过离家出走的把戏,姜家父母太疼爱这个女儿,经不住女儿闹,加上姜家当时遭遇商业危机,是晏沧怀大手一挥注资给姜氏,姜氏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晏沧怀因为会保养,看着也不过才四十,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那时候姜苓月也快三十了,在当时已算大龄女,一来二去,姜家也就慢慢同意了这门婚事。
姜苓月在内地住不太惯,怀孕后更是水土不服,吐得饭都吃不下,几乎要去打掉孩子——
晏沧怀当时已经快五十了,舍不得这个老来子,所以就陪妻子回香港那边养胎,没成想,这夫妻二人在香港一住就是十五年,博晏集团因此在港岛那边陆续置办了大量商业地产和高级酒店,业务涵盖金融、商管、文化、地产四大板块,晏西岑可以说是在港岛成长起来的,直到晏西岑十六岁,晏沧怀夫妇才带他重回内地生活。
港岛有过不少豪门家族成员被绑匪绑票的例子,而姜苓月就是因为弟弟被绑匪撕了票后导致患上了严重的心病,所以晏西岑小时候无论走到哪儿,几乎都有十几个保镖围随。
晏西岑因此有过很长的叛逆期,母亲不让他一个人自由出入,他偏要,有一次竟险些被绑票,吓得姜苓月差点住院,也就是那一回风波之后,姜苓月才决心要带晏西岑回内地长住。